年慕钧冲过来,紧紧地将这熟悉的女子搂在怀里,她有着芲地女王那若有似无的海棠香味,她们,原来真的是一个人!
殷延看着面前的这对璧人,心似乎在滴血。自己的残忍,又一次伤害了深爱的女人吗?可是,刚才的她居然想到要救自己。情何以堪啊?
“五年了,你过得还好吗?”
我轻轻地伸出手,将年慕钧抱住,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香味,他也紧紧地搂住了我。终于,在经历了一亿年的漫长时光之后,我能再次拥抱自己深爱的这个男子了。
“我过得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我们不是早就见过面吗?在潇荷的街道上,在碧雨河的喷泉边,其实,我们那时候心中就已认出对方了,不是吗?”
听了我的话,年慕钧紧紧地将我抱在胸前,温热的液体滚落在我的肩膀上。他哭了……我想要推开他,替他拭去泪水,他却阻止了我。
“别动!就让我静静地抱着你一会儿好吗?”
人们的目光,无法从那两个天人的身上移开,他们是天作之合,看来竟是那样的美丽与幸福。一种甜蜜蜜的感觉,像是春天的雨露般,静悄悄地流入众人的心田,润物细无声……
偏偏,就有吸血族打破了这难得的美好与宁静。注视着面前那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眉如远岱,肤若凝脂,巧笑倩兮,倾倒众生,一头乌亮青丝宛如深海黑珍珠,素白缟衣,全身无多余装扮,不食人间烟火,颇有仙风道骨之气的女子,雪奴心中,一种自卑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明明是吸血族的族长,这样伟大的人物,然而在天神女娲的面前,却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为什么她就是一株默默无闻的小草呢?天生就该做小草吗?不,不能这样,她也要有头有脸地活着,成为一株根系庞杂、枝繁叶茂、谁也无法撼动的大树。
“你们就继续在那里拥抱吧。我的族人,想必已经快将你的子民屠杀干净,那么多的美食啊!”
雪奴的话,让我身体一震。轻轻地推开年慕钧,我高傲冷漠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
“你以为自己能够拥有和神对抗的能力吗?别做梦了!”
“靳飞,我们走,快点赶回刹黔,我倒要让她好好看清楚一切,掂掂自己的斤两。”
被眼前的女子那天生的气质所震慑,靳飞居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属于风族薛家人的血液在奔腾,本来想要征服称霸芲地的野心居然被她周身散发出来的灵气与仙气慢慢压制、消失……
“或许,你的同伴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心意。”
单珏、西门枫和怀臻也站到了我们的身边,就连殷延也最终选择了和我们站在一起。他们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心里正在挣扎的靳飞,等待着他“弃械投降”的那一刻。
突然,靳飞抬起头,眼睛里已不复之前野心的光芒,他的心灵似乎被女娲的灵气所净化了。那绝美的容颜好像在告诉他,一切的魔障皆生于心,心无万物,才能胸怀天下,不是仅仅只有拥有才能让人感觉到真实的存在,坐拥天下的人,并不是最快乐的人。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想通了。身边的雪奴,已经不是自己所熟识并深爱的女孩,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吸血族。脚步在慢慢地退开,察觉到了身边男子的变化,雪奴突然就心慌起来,她一把抓住了靳飞的手臂。
“你要走吗?你最终还是选择他吗?对于你来说,爱情始终还是没有忠诚来得重要吗?为什么?我依然还是这样爱你,你却要离我远去。”
一只手指轻轻地放上了雪奴的红唇。
“我依然爱着雪奴,爱着那个善良勤劳的她,所以我才要离开你。因为你不是真正的雪奴。不要跟我讲什么是爱,如果你心中真的有爱,就不会想到要将人类赶尽杀绝。毕竟,你曾经也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是吗?”
“那么,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吗?”
“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从你们死亡的那一刻开始。”
……
风中,那一对男女的声音特别凄凉,相爱的人却不能相守,只是因为死亡。
“我错了吗?我带领我的族人生活在阳光下,错了吗?不,我没错,错的是你们!为什么人类就应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有一点生存空间?”
“因为你们要得不是一点点,而是全部。一点点,也许能给你们,但是,只要拥有了一点点,对于你们这些吸血族来说,就等于是让你们尝到了甜头,你们的胃口会越来越大,终究有一天,你们会杀光所有的人类。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们杀光了人类,还能怎样活着?”
“哈哈哈……无稽之谈!我要回到刹黔,杀光你的子民。”
雪奴疯狂地在阳光下笑着。我突然就有些起同情这个女孩来了,是过早的死亡让她完全将善良抛弃了吗?
翻身上马,雪奴朝着刹黔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干吸血族的人也翻身上马,跟在了她的身后,我没有阻止。
“姐姐,她回去了,我们快追呀。”
怀臻作势要上马,被我和殷延同时拉住了。
“你说吧。”
“你去了我的黄金墓冢,应该看到了一切吧?那还是你说吧。”
“那好!”
殷延冲我点点头,顿了一下,说:
“我们根本就不需要骑马回去,因为夕烟早就已经在很多年前,在好几个地方设下重叠空间的奇门阵法。只要有她在,那么我们可以瞬间到达自己想要去的那个被设置的地方。当然,其中就包括火山带和刹黔。”
“也就是说,我们能在瞬间到达刹黔是吗?”
殷延的话,让大家有些不敢确信,这未免也太让人吃惊了。
“他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就要回刹黔了。请大家闭上眼睛,和我们一起在心中默念刹黔的名字,等我说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们就可以睁眼了。”
我右手一伸,空中那散发着水蓝色光芒的《诡神鉴》第二卷落在了我的手上。随后大家都听从我的吩咐闭上了眼睛,很快,耳边风声呼啸,我们似乎飞越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好了,大家可以睁开眼睛了。”
所有人都睁开眼睛,出现在我们眼中的,是血迹斑斑、几乎家家户户都已人去楼空的古都。我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气蔓延在这座古都的每一个角落,搜寻我的子民。突然,一角奇异的波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跟我来!”
轻轻对众人说着,我向着不远处掠去。大家见我如此有把握,也都跟了上来。
焦黑的院子四壁,已经破败不堪。这并不是冼家,而是皇宫附近的一处庄院。推开门,我看见很多人正瑟缩地躲避在这庄院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犹如惊弓之鸟,每一个声音几乎都能让他们失声尖叫。
一名身着灰布衫的少年正端坐在院子正中央,他轻闭着眼,在那里浅睡着。不过,我们的到来让他睁开了眼睛。见到是自己熟悉的人,冼琛激动得跳了起来。
“你们回来了?”
“刹黔发生什么事了?是吸血族发动攻击了吗?”
我走了进去,问着那清秀的少年,他身上的紫气似乎日渐浓烈。过了这一劫,我应该就能将皇位传给他了吧?
“没想到,我们的还魂草,居然成为了害人不浅的工具。”
低下头,冼琛的眼中满是悲伤。他大概没有想到,明明怀着救人的目的,最后却成为了杀人的工具。
“不要太过自责,你做得很好。告诉我,现在还剩多少活人在?”
“因为我发现得及时,死亡人数倒是不多。在这种危机时刻,大家很自觉地团结在一起,为着同一个目标努力。”
有些奇怪,面前的女子比起女王来,不只霸气更胜,还多了一份仙气。还有,女王陛下怎么不见了?冼琛的视线在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却什么都看不见。
“你在找谁?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们的女王陛下。”
怀臻的话让冼琛有些回不过神来。
“现在我一时半会也没法给你解释清楚,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吧。倒是你,那些吸血族里面有你娘吧?”
听了怀臻的话,冼琛低下了头。随后,他将头抬起来。
“不,现在的人,不是我娘,她早就已经死了……”
“好!那现在,就让我们消灭掉吸血族,重新将我们的家园夺回来!”
我拍了拍冼琛的肩膀,真是个勇敢坚强的少年,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的他,不仅在对战妖魔族的时候大显身手,这次又保护了刹黔的子民。这份勇敢,从何而来呢?或许,正是他的这视死如归、不畏牺牲的坚强让那些吸血族只能悄悄地躲在一边了干看着吧?没想到,这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少年,竟然是我们不在时守护这块土地和民众的先锋战士。看来,我选择王位继承者的眼光真的不错。薛栎,你看到了吗?
夜已深,我们搜寻了大半个古都,都没有找到那些吸血族,真是奇怪,他们怎么像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难道是掩盖了自己的气息?
“也许我可以帮忙。”
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竟是那跟着追赫的卷发女子。她不是一直都对我怀有敌意的吗?我可不敢相信她会安什么好心。
“怎么,不敢相信我吗?”
“你有什么是值得我相信的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既然没有,那我也不相信你了。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卷发女子走远了,她应该喜欢着追赫吧?而追赫似乎喜欢的人是夕雾。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需要我帮忙吗?”
当我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追赫正站在夕雾身边,他的脸上满是幸福。可能爱屋及乌吧,他的语气让我也有些缓不过神来。
“如果能够帮忙的话,当然好。”
我点了点头,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不知道何时才是一个尽头。眼看着院子里的人们粮食慢慢变少了,我必须想办法。
“这个东西,我想会对你们有用。”
追赫将一个像罗盘一样的东西递到了我手上。
“这是什么?”
“死亡罗盘。只要那些吸血族活动的话,就有波动,它能够通过这种波动,测到周围空气中的死亡气息的来源。”
居然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我将那死亡罗盘摊在手心,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地盯着它,然而却没有任何的动静,莫非没用?
“别心急,慢慢来……”
追赫的话音才刚落,死亡罗盘猛地转动起来!一时间,似乎个个方向都有吸血族在活动。过了许久,那死亡罗盘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是那边!”
我悄悄地向罗盘所指的方向前进,果然在离院子两条街的地方,我发现了一个正在吸食鸭血的吸血族。
薛栎曾告诉我,只要找到任何一名吸血族,念他教给我的咒语,然后唤出《诡神鉴》第二卷中沉睡的曼朱沙华,将它的灵气用三味真火点燃,就能够焚烧掉一切完全被罪恶吞噬的心。尔后,这些全部心心相通的吸血族,无论在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他们都将备受三味真火的炙烤,那种焚心的痛苦煎熬,可以让他们在一盏香燃烧完的时间内死亡。
我从怀中托起《诡神鉴》第二卷,水蓝色的微光、七彩的光芒和封面上字迹的金光交相辉映,映照在那吸血族的身上,她狼狈地转过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居然是冼琛的母亲。
不过,现在可不是看要击杀的对象的时候,我必须狠下心来,否则,下次也许就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了。
面前的中年女人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险境,反而以为发现了猎物,在慢慢向我靠近。
突然,一朵光彩夺目的红色曼朱沙华从《诡神鉴》第二部中缓缓升起!呆呆地看着那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彼岸花,对面的吸血族突然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我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缓缓地蠕动嘴唇,我念起了薛栎教给我的咒语。那吸血族的女人一下摔倒在地,不断地呻吟,同样的呻吟,也从四面八方开始传来。刚刚冲进古都,骑马来到我们面前的雪奴眼见这情形,不顾心头的痛,翻身下马,抽出头上玉钗,往那马屁股上狠狠一刺,本来疲惫的马大受刺激,朝我直冲过来,我腾空而起,飞到旁边的屋顶上,继续念咒。
循声赶来的人几道人影出现在我们面前。冼琛呆呆地看着在地上痛得打滚的妇人,心痛地叫着:
“娘!”
说完便要跑过去。却被怀臻一把拉住了。
“她早就已经不是你娘,而是吸血族了!你别这样了。就算再怎么叫,她也不是你娘。”
“你放开我!”
冼琛的眼睛红了。他冲到我所站立的屋子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天神!请您……请您放过我娘好不好?求求您了!”
这个傻孩子,这时候怎么能心软呢?我停下了口中的咒语,语重心长地看着地上的冼琛说道:
“正如臻儿所说,现在那个不是你娘。就算他是你娘,你忍心看着全城的百姓受灾受难吗?在忠义和孝之间你选择什么?不要跟我说你都要。有时候,忠孝不能两全的,你还是好好想清楚吧。”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翻滚的妇人突然一跃而起,抓住了一名刚才过来在一边看热闹的女人就要咬!冼琛见状大叫了一句:
“娘!”
但是眼里只能见到血的妇人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她张开嘴,脸部瞬间变得腐烂,那锋利的牙齿正要刺进女人脖子的时候,动作突然就慢了下来。
身后的少年正将一把剑插入了妇人的腹部,他的脸上满是忧伤。为什么忠孝就不能两全呢?他要的也不过就是自己的母亲能够好好地和自己生活在一起而已。
尽管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妇人却并没有挣扎。她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脉脉温情。原来,吸血族也是有良心的吗?只是他们的心被欲望所蒙蔽了。现在,亲情竟然又将妇人的理智唤了回来。她皮肤粗糙的手轻轻抚上小儿子的脸庞。
“琛儿,谢谢你,谢谢你让娘从罪恶中解脱了。”
随即,她又将目光转向我。
“还请天神为我结束这一切吧。”
“不!”
到这种时候的雪奴还执迷不悟。但是,随着我再次快速念着咒语,贯注到所有吸血族心中那曼朱沙华的灵气被三味真火点燃,他们的心备受煎熬,在那里发出凄厉的叫声,整个芲地的上空,都能听得到……
我坐在马匹上,看着那前来送行的人们,心中无限惆怅。
“驾……驾……”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间,我又看见了清秀少年那张熟悉的脸。
“冼琛,芲地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够做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天神女娲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芲地治理好,做一位好皇帝的!”
“那我就放心了!”
“姐姐,你要快点了哦!”
远处,怀臻正在冲着我笑。我决定了,先和他们一起回去看看沧天,然后和年慕钧一起去浪迹天涯。不远处,一身红衣的姬萱拿着我捡到的名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个亲哥哥姬羽,我冲那爽朗的男子眨了眨眼睛。他看着我,不断招手微笑着说道:
“谢谢!”
“姐姐,快点啦!就差你一个人了。”
远处的怀臻停下了马,又在那里催我了。
“那我走了!”
满含深情地看了一眼替我们送行的人们,我掉转马头,向着朝阳升起的地方疾驰而去,温柔的日光下,雪白的衣袂在风中飘扬,那里有我深爱的人正在等我,他温柔的微笑,那一金一红的双色眼睛,无不令我着迷。
“我们要一起开始浪迹天涯了吗?”
微笑着来到年慕钧身边,我与他幸福地对视着。我们历经艰辛,终于走到一起了吗?从此以后,携手漂泊,生命里不会再有孤单寂寞了吧?殷延已经离开。他说自己不愿亲眼见到心爱的女人投入他人的怀抱。不过他会祝福我和年慕钧的。很庆幸,经过了上亿年的时间,他终于还是想通了。夕雾和追赫一起走了,她告诉我,自己终于爱到累了倦了,只想找一个爱自己的人一起快乐地生活。但是,想到那名卷发女子,我就觉得,夕雾以后的日子可能少不了许多的精彩画面了。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所以我只要暗地里给她加油鼓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