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烤肉的声音响起,一阵糊味凑到了我的鼻端,我被那股难闻的气味臭得清醒了过来。
“陛下,别来无恙啊!”
一张苍老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死了吗?不,不,难道你没死?怎么可能。”
右相橘皮似的脸正与我面对面。
对了,我在哪里?环顾四周,看来是个小小的地牢,又黑又暗,只有一扇巴掌大小的铁窗投下点光来。在这小小的地方,还有很多刚才死去的宫女太监被放置在稻草堆上,虱子与跳蚤在他们身上、毛发里跳来跳去。
右相走了过去,在一名太监头发里抓了一个虱子,塞进嘴里,边嚼便说道:
“嗯,真是有嚼劲。鲜美啊!”
“……”
我一阵反胃,太恶心了,我刚才吃了饭的,几乎都要吐出来了,但我还是极力压下了反胃的感觉。不过,右相突然从身后抽出一个东西来,伸到我面前晃了晃,然后塞进嘴里,他的行为让我彻底崩溃,在那大吐特吐起来。因为,那就是刚才把我熏醒的味道,烤人肉味。
“哎哟,你怎么吐了?撒了点盐巴,啊,真是人间极品呀!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这个笨丫头居然,唉,算了,不跟你说了!”
我抬起头,一阵恶寒,搞错没有,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吐了个干干净净,现在,我肚子里空荡荡的,还不断酸水上涌。
“你,你个疯子!”
“错了,我可不是疯子,我是食人族的。当然,和一般吃人的妖魔鬼怪不同,我也是人,但我是熟人一族,比起生人一族,可要聪明多了。”
妈呀,我已经快要疯掉了。谁来帮我把这个渣老头子打晕啊。恶心死了!有没有人发现我失踪了啊?谁来救救我啊?
“救命啊,救命啊……”
“别叫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吧!这里,早就离开皇宫的管辖范围了,你猜这是哪里?这里是我们右相府,自从死过人以后,这就没有人来了,如今杂草丛生,荒无人烟,你就是扯破喉咙,也没有人会听见的,看你刚才吃的都吐了,还不如省省力气。”
说完,右相有狠狠地撕了口熟人肉。
“你不是死了吗?难道你是鬼?你怎么进的皇宫?我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还有,你绑我来这干吗?”
“呸呸呸,你才是鬼呢!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大活人!我仇家,那笨蛇怪想杀我?哈哈哈,我这么聪明的人,早就把好东西带着跑路了,谁还等着那白痴啊?至于我怎么进的皇宫?嘿,对我这样的高手来说可是简单得不得了,我是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的茶水里我下了点迷药,忘了,你可是直接晕在餐桌上的。绑你的原因嘛,我还没吃过皇帝肉呢,最近想尝尝鲜,所以,就把你这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带回来了。”
原来,那晚是有蛇怪袭击右相府啊。不知道是不是和袭击皇宫的是同一条蛇怪。不过这老家伙真变态,居然想吃我!
“好了,我要去睡会觉了。我尊敬的陛下,您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啦。你这个疯子!”
……
不断挣扎着,我想要挣脱身上紧绑的绳索,可是,根本没有办法。
夜深人静,只有一小束月光洒进这狭小的地牢里。身边宫女太监的眼睛,还是那样瞪得大大的,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地牢里,还真是热得出奇,尸体腐烂得很快,发出了难闻的臭气,已经引来了一堆苍蝇,在那飞来飞去。我锲而不舍地在那里叫着: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我出去啊……”
不过,我的声音比白天已经微弱了很多。而且我好渴啊!我实在是累了,思绪恍惚,快要睡着了。就在此时,地面的土砖突然轻轻地响了起来。声响一下赶走了我所有的瞌睡虫。一块砖轻轻动了动,一碗清水递了上来。
咦……下面有人?我舔了舔干燥不已的嘴唇,看着那碗清水,眼睛里满是渴望。地下那位搞错没有,想让我望水止渴吗?那水在我脚边,而我现在又被绑得死死的,怎么可能喝到水嘛,这不是让我看着干着急吗?
大概半天没有喝水声响起,地下终于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声音,听来有些耳熟。
“没有喝到水吗?”
“水在我脚下啊,怎么喝得到!”
我郁闷地扭动着身体,简直快要口渴死了。
“你等等。”
地面上松动的土砖越来越多,我吃惊地看着,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被毁容的脸时,是惊叫道:
“是你?”
“嘘!小声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观星殿下面吗?”
听到我的话,那人一愣。
“你说自己是在观星殿下看到我的?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术师用幻术让你看到的,他一直在帮我,希望能够将我救出来,却又碍于身份,不能明着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是被关在这儿的?”
“对。现在你看到的一切才是真的。”
原来如此。
“这地下的土砖都是怎么回事啊?还有,是左相将你关在这儿的?是他把你毁容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身为食人族的他既不杀你也不吃你,就把你关在这儿,应该是为了要折磨你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了,只知道,地面的土砖都是我用手一块块挖起来的。”
他伸出了一双手,指甲已经完全磨去,看来惨不忍睹。
“我确实是被左相关在这儿的,因为,我杀了他最心爱的女儿,她的女儿,是我的妻子。”
“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为什么啊?”
“你应该知道,他们是食人族。她居然,因为与我的母亲关系不和,将我母亲杀死后吃了。我一怒之下,将她用白绫勒死了,这样残忍之人,留她活着只会残害更多人。”
听到这里,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娶到左相的女儿吗?”
我点了点头。
“我是左相,令狐璀。”
“什么?你是左相令狐璀?”
听到这话,我吃惊得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现在外面的令狐璀到底是谁?为什么没有人认出他是假的左相来?对了,薛栎才跟我说过,令狐璀是女娲族的仇人殷延,那么说他的真实名字其实应该是殷延了。不过,他又怎么会占据了相位的?
“我是左相。”
“你叫令狐璀?那现在,外面的左相又是谁?”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确实就是令狐璀。现在外面的左相,他曾经救我一命,后来在我府上住过一段时间,虽然人很深沉,但却是个情深意重之人。他失踪过一段时间,在我被关到这里来后突然出现,冒名顶替我的相位,或许只是因为看我突然不见了,为了帮我家度过难关;又或许是有其他什么目的。但是,我依然感谢他,帮我照顾了诸多家眷。直觉告诉我,他应该不是个坏人,否则,当初也就不会出手救我了。”
“那你们,长得很像吗?为什么他可以顶替你?”
“我们的外貌,确实有八份相似,但是,相比而言,他比我又多了份气吞山河的气势。或许,他比我更适合担当这个相位吧。”
“你不怕这些死人吗?”
看了眼周围面目可怖的死人,我忍不住问面前的人。
“我?早已见惯不怪了。”
“对了,现在右相府已经没落了,你怎么不逃出去呢?”
“右相府已经没落,可是,食人族的吃人狂魔依旧还在,我想将他杀了,为民除害。”
男子那张脸虽然毁容了,但是,满身正气却依旧还在。
“右相的儿子,应该也是食人族吧?他有没有死?”
“不,他的儿子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是食人族,所以,应该不会造成危害。”
“那就好!”
“你说自己去过观星殿,那里是皇宫重地,一般人根本去不了,你是谁?”
男子有些疑惑,突然问我道。
“呵呵,你觉得呢?我是现今芲地的女王。”
听到我的话,男子眼睛中有泪光闪动,他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原来竟是皇帝陛下,臣之前失礼怠慢了。”
“你何错之有?虽然现在左相已经不是你,但是,你心系百姓,只想为民除害的这份心意,就足以让人不得忽视。我希望你以后能重回朝廷,继续为江山社稷做贡献,为天下百姓谋福利。”
“我何德何能,竟能得到陛下这般赏识。而且,我这脸,如何能再见人?”
“你错了,现在朝堂之上,少的就是你这种忠臣。如果你是担心脸,我可以特许你戴面具上朝,要是你不愿意再以令狐璀的身分出现在大家面前,也可以用另一种身份与名字回归朝堂,比如右相。如果,你还是希望找回自己的身份,可能还需要些时间,但是总有一天,你能找到这种机会的。”
沉默半晌,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这里和他絮叨了半天,还没喝到水呢。望着地面的清水,我舔了两下嘴唇。
“大哥,我口还渴着呢。”
那张变形的脸一笑,端起了地面的水,凑到我嘴边。
一碗清水咕噜咕噜下肚,我顿时觉得心底都凉爽了起来。
“好了,谢谢你!这下我又有劲求救了。”
我又开始喊了起来,还真不信自己运气这么差,就遇不到一个刚好经过的人给薛栎报信来救我。
年慕钧不愿意住到客栈里去,决定找个地方歇脚。右相府的牌匾出现在他的眼前,不过,这里还真是冷清,似乎已经荒废许久,正好,落得个清静。
随处找了棵树一跃而上,他便睡了起来。半夜,似乎听到了女子的呼声从那杂草丛生的后院传来。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突然出现在窗框处挡住月光的人眼把我吓了一大跳。
“是你?”
外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一下就辨认出来,这人是年慕钧。
“是啊,救我,快救我出去啊。”
“你等等。”
年慕钧双手贴在地面,灵力遍布,一用劲,这小小的地牢顶顿时坍塌了一个刚容两人穿过的洞口。他一跃而下,出现在女孩身边,快速地将她身上的绳子解了开来。
“我们出去吧。”
“等等,我想带他一起出去。”
指了指年慕钧身后的男子,我有些央求地说道。
“我还是呆在这里找机会杀了那食人的大魔头吧。您别管我,和他一起出去吧。”
“食人族?你们要杀食人族的人?那遇到我,真算你们的幸运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去,我可以帮你们杀了他。”
听到年慕钧的话,我兴奋地冲隐蔽在黑暗里的男子点了点头,他缓缓走了出来,与本身光芒四射的年慕钧相比,他竟不自觉地自卑了起来,悄悄地下了头。我发现了他心中的不适,叹了口气,外貌这种事,我也无能为力啊。
“好了,我们出去吧。”
年慕钧先将我带了出去,又将真的令狐璀带了出去。他将我们安置在之前自己呆的树上,然后去解决右相那个食人魔。
邋遢的床上,右相在那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嗡嗡嗡……”
蚊子又靠近了。
“啪!”
他一下打在自己的脸上,痛得一屁股坐了起来,冲黑暗里的蚊子大吼道:
“该死的死家伙!见我吃了人肉,你们要来我身上分点血是不是?”
突然,一阵人肉的香味飘进了右相的鼻子里。
“咦,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附近有活人的肉香味?”
蹑手蹑脚地下床,穿好鞋子,右相点燃蜡烛走了出去,黑夜里,烛火飘曳,投下淡淡的影子,不断在地面晃动。烛光晃在右相那一脸风干桔皮似的脸上,像是夜里游荡的鬼魅。抹了把嘴角淌下的口水,右相往那香味来源处慢慢走去。
“嘿嘿嘿……”
见到黑暗中,那秉烛偷偷接近自己的身影,年慕钧闭上了自己那摄人心魄的双眼。
“哎哟,居然有人跑到我家西厢房里来了。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右相在那小声地偷笑着。轻轻吹灭蜡烛,借着清幽的月光,右相依稀看到,窗户边床上躺着的男子一身白衣,长得十分俊朗。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右相枯槁似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年慕钧的脸。
“嘿嘿嘿……可惜了这张好相貌啊。不过,看在你长得还不赖的份上,我就让你好过点吧。”
伸手从后腰带上抽出自己一直以来随身携带的锯齿状尖刀,右相将刀剑对准了年慕钧的心脏。
“好,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手起刀落,右相居然将尖刀到深全都插进了床板中,因为是锯齿状的刀,拔出来的难度大了不知道多少。
“你想杀我?”
低低的声音从右相的身后传来,他转身。
“你,你没睡着?去他妈的,我居然着了你这黄毛小儿的道!”
“黄毛小儿?就你,也改在我面前称年长?我可是有亿年的寿命了。”
年慕钧抽出身后的长剑,月光下,黑色的玄铁剑身泛着冷酷的光芒。
“亿年寿命?你哄谁?哈哈哈……”
“我可没有哄你。不过,不过你相信不相信,今天,你都走不出这间房。”
“杀我?你有这本事吗?”
“你可以试试看。”
一道寒芒在右相脚下闪过,把他吓得蹦了起来。这才明白对方是来真的,而且,绝对是个高手。他连忙转身就跑。
“想跑?”
年慕钧伸开左手,往后一收,门“啪”地一声紧紧关上了,刚刚跑到门口的右相怎么都将它拉不开。他这才有些害怕起来,有些慌神地转过头。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爷爷?不是说了我寿命都有上亿年了吗?就你,还不够格做我曾孙子呢!”
黑色的剑搁在右相肩头,他的那双腿已经在不停打颤了。突然,一股骚味从右相身下飘出。
“真是个胆小如鼠之人!就你这鼠胆,居然也敢吃人?”
冷笑一声,年慕钧快速地一挥剑,鲜血霎时染红了木门的窗户,右相的身体软趴趴地歪倒了下来。年慕钧一脚踢开地上的死尸,踹开门,年慕钧大步走了出去。
“你说,他会不会有危险啊?我要是拖累了人家……”
“不会的啦,他是高手,右相怎么可能比得过。”
我摇了摇手,轻笑着。
“希望如此!”
“不是希望如此,他都已经出来了。”
我拍了下身边男子的肩膀,惊喜地说道。
年慕钧飞身上树,将两人弄了下来。
“你把那食人魔头咔嚓了?”
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是啊,你们不必再担心了。倒是你,怎么会惹上这种人?”
“别提了,他是偷偷潜到宫里下药把我弄了出来的。”
一不小心,我忘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看了年慕钧一眼,月光下,他一金一红两只眼睛闪着睿智的光芒。大概察觉到了我是不小心说出口的,怕为难了我,年慕钧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