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卓说:“完全是陌生的地方。”
“当然,这正是幕后主使者真正想要达到的效果。试想一下,陈设、电脑都是可以更换的,甚至连人都可以换。”神经刀说:“不过那要费点儿钱。”
“什么?”李卓很疑惑地看着神经刀,好像没听明白。
“《第二周刊》本来是一家挂靠的半事业型杂志社,可是后来因为出版机构的改革,成为完全私营性质的杂志社。”神经刀解释说:“卓子你是知道的,这家杂志社没什么影响,发行量有限,利润微薄,后来主管单位调来的社长和主编,没什么业务能力,主要靠拍上头的马屁,混资历才混到这一步。所以一上任,就先给自己换了一辆新车,装修了办公室,换了电脑设备,折腾得差不多了,就打报告管上头要钱。”
“没错,单位里有些人实在看不过去,仗义执言了几句,结果都被其明的暗的给扫了出去。”李卓一拍脑袋,此时方才恍然大悟,指着神经刀,大声说道:“难道你找到了其中的一些人?”
神经刀颔首表示确认:“同时我了解到一些很关键的信息。”
“什么信息?”
“杂志社改制后,你们社长和主编本以为又可以大捞一笔,谁知道经营不善,使杂志社的发行量更为低迷,连年亏损,行将进入破产边缘,可是此时那么巧,突然出现一家神秘的公司,声称可以收购该杂志社。”
“听到这消息,可想而知你们社长、主编都是什么心情,就好像看到上帝一样。于是以不是很高的价钱,转让这家杂志社。由于双方合意,那家公司催得也很着急,手续交接很顺利,于是整家杂志社转让程序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接手杂志社以后,那家公司进行的第一项工作,就很震撼。”
“是什么?”李卓问。
“解聘了所有的员工。”
“所有的?”李卓有些惊愕了。
“对。一点儿不留,包括清洁工在内。”神经刀说:“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大家都以为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那家公司开出的解聘条件也很优厚,惟一的要求就是要尽快解聘,不能影响新杂志社的运作,所以这一过程,也只用了两天的时间。”神经刀喝了口水,就在端起杯子的一刹那,迅速瞅了一眼金子,金子还是不发一言,不过此时却从兜里掏出烟来,抽出一根,熟练地点燃,从容不迫地吸了一口,吐了出去,于是整间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很呛人的味道,那烟的味道还是那么特别,就像其名字一样:致命的诱惑。
“卓子,你去杂志社好像是一周一次,有时候到月底截稿的时候才去?”神经刀问道。
“对。”
“这就对了。”神经刀说:“所有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为你准备的。”
“为我?”李卓反问道:“为什么?”
“没错。”神经刀回答说:“看来幕后主使的人,一定很了解你,至少也观察你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之所以这样,是想给你造成假象,让你确信自己失忆的事实!”
“什么?”李卓听到这话,方才有些吃惊。这种推理看似很疯狂,可却又存在着合理性,李卓抓起放在自己面前的空酒杯,胡乱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这是真的吗?!”
“咱们上大学那会儿,有位老教授不是经常说,假象往往被罪恶伪装得很真实,真相看起来倒很疯狂么。”神经刀回答说。
“哈哈,你还记得?”沉默了半晌之后,金子此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但如此,”神经刀盯着金子的眼睛说:“我还记得这么一句话,魔鬼为了要陷害我们起见,往往故意向我们说真话,在小事情上取得我们的信任,然后在重要的关头我们便会堕入他的圈套。”
“悲剧呀。”金子看着杯中的葡萄酒,似乎有些沮丧,摇了摇头说:“真是悲剧。”
“这么大的动作,难道只是为了让我确信自己失忆了?”李卓此时才回过神来,不禁追问道。
“不仅仅是想让你确信自己失忆,”神经刀说:“最后还想让你认为自己疯了,而你一旦承认自己疯了,那么你所作的一切就都疯了,不管是理智的抗辩还是否认。”
“说得好。”金子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样子,喃喃自语。
“本来,”神经刀继续说:“在到北京之前,我一直怀疑谁在主使这件事情,可是到了北京以后,第一眼看到了所谓的简洁,马上就让我产生了怀疑。”
“怀疑?”李卓问道。
“是的,”神经刀点点头:“这才是真的简洁。”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显然是用相片纸复印的,照片上两人的合影,很亲昵的样子,男的搂着女孩的肩膀,女孩很幸福地靠着男人。李卓一眼就认出那男人是自己,可是女孩呢,李卓仔细辨认了一下,不觉脱口而出:“简洁!”
此时李卓的脑海里,那逐渐模糊的简洁的印象再次明亮起来,那曾经如此刻骨铭心的身影,在年轻岁月里不灭的记忆,那本来自己以为是幻象的女孩,就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照片里。如果说刚才神经刀一连串的分析,已经让李卓从惊愕到茫然,最后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话,而当神经刀拿出这张照片给自己看的时候,他终于开始相信,准确地说,是确信神经刀所有的话,都是真的,不再是怀疑。
于是。自己在那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生活在天堂般的,谎言里。
一时间,李卓开始不住地颤抖,难以自抑。而心里五味杂陈,有说不出的味道。过去和简洁在一起的回忆,像一幕幕老电影般开始重放,一起打保龄,一起在海边漫步,一起看晚上的烟火,一起骑着双人自行车,穿过海边行人稀少的街道,消失在夕阳的晚霞里。
“这张照片,是我保存的惟一一张你们的合影,那年夏天我离校后,在网上询问你的近况,你发给我你们的照片,这么巧正好保存在我网络相册里。”神经刀的话,打断了李卓的思绪。
“那、那现在的女孩到底是谁?”李卓突然想到这样的问题:“我是说,呃,现在的简洁。”
“这女孩的真名是萧凌。”神经刀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摆在桌上,随后说道:“今年23岁。原先是平面模特,后来卷入一桩桃色丑闻,尔后就销声匿迹了。促使我调查她的主要原因,反倒是我在地下通道里被陷害以后。”
“当时我就十分怀疑,地下通道里的这档事,肯定和我调查的英伦案有关。而知道我去找你的,只有你自己、我、金子和萧凌四人。”神经刀说:“很自然地我首先就把第一怀疑对象,锁定在萧凌身上。”
“在了解了萧凌的身份以后,我才想到那天在你家,金子对我说过一句话。”
“说什么?”
“金子说你是在工体酒吧喝酒的时候,被人推下楼梯撞到头,才失忆的。”神经刀说:“我们常说,你要寻找答案,必先找到源头。于是前些天我就又去了一趟这里。”用手指了指外头说:“工体。”
“工体虽然很大,酒吧也不少,但是有楼梯还能把人推下去摔伤的却不多。”神经刀此时已经走到了窗户旁边,眼睛盯着窗外的什么地方,这时候,雨已经停了,房檐偶尔滴落的雨点,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排查了其中的几家,没费什么功夫,花了点儿小钱,就从一家色情酒吧老鸨子那里获得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是什么线索?”李卓抬起头,追问道。而在他内心深处,那种对真相的渴望,也随着神经刀拿出那张照片以后,变得越发地急切,甚至是一种冲动。
“那老鸨子说,是有人花钱雇佣小姐,把你推下楼的。”
“什么?是谁?”李卓惊讶地问。
“就是萧凌。”神经刀回答道。
“原来是她……”李卓喃喃自语道:“所以她才会在后来那家酒吧找到我,这女孩把我骗得好惨。”此时,李卓的心里异常难受,一种说不清楚滋味,油然而生。
如果她真的是幕后主使,自己应该十分痛恨她,毕竟她毁了自己的,不仅仅是生活。但事到如今,不知道为什么李卓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甚至在心里,还一直希望神经刀所说的,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