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喝,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呀?”金子坏笑着说:“有咩漂亮美眉呀?”
“下回我去女厕所洗手的时候,再看吧。”
“哇,聪明!”金子说。
几年的时间,很快就这么过去了,比李卓和金子大两届的神经刀就要毕业了,谁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摆脱了强迫症的阴影,就像谁也不曾相信霍华德•休斯先生(《飞行家》里的男主人公,同样患有强迫症。导演马丁•斯科塞斯)会遨游蓝天一样。毕竟强迫症和其他神经性疾病一样,对患者来说几乎是绝症,治愈的药也很独特,靠得是战胜自己的决心和勇气。
在本人强烈意愿下,成绩优异的神经刀虽然被许多单位选中,但还是没有选择留在北京,而是选择回到北部省,在自己的家乡担任检察官的工作,神经刀说那里更需要公正。
送别的时候,神经刀一一拥抱金子和李卓,几尺男儿竟然泪流满眼。
“喂、喂,这样不好吧,被人看见,还以为是Guy呢。”金子说。
“尽管我很爱你吧,”神经刀居然也学会了开玩笑:“恕难从命。”
“去。”金子说:“甭忘了兄弟。”
“不会的。”最后,神经刀上车的时候,握着两人的手说道:“别忘了,我还欠你们一条命。”
突然,李卓一把抱住两人,激动地大声说:“咱们永远是兄弟。”
北部省检察院,刑庭厅长办公室。
就在神经刀回忆这类似于江湖再会的大结局时,厅长大人已经下定了决心。
“其余的同事,呃……知不知道你和李卓的事?”
“什么事?”
“就是你们的同学关系呀,”厅长有些不满意:“这孩子,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
“那好吧,”王厅长说:“这件案子涉案重大,是省里亲自挂牌督办的,所以呀,这牵头办案的肯定是我,轮不到你。”
厅长喝口水,继续说:“而且,咱们也只是协助破案的一方,本来公安机关,啊,你知道的,就是老张那儿,已经侦结此案,准备移送咱们这儿批捕了,可上头看过后,觉得案情重大,一定要让咱们这儿继续侦查,争取把案子整实,办成铁案。”
说完,厅长哈哈一笑:“基本就是一形式嘛,没什么需要咱们这再费事的了。”
“可是,”话锋一转,厅长很认真地小声说:“这又是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为什么?”神经刀有点儿迷糊了。
“傻小子,”厅长走到神经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女儿怎么就看上你了?”
“可是到底为什么?”神经刀还是没明白,并且从来很执着。
“这么大的案子,”王厅长再次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舒服地靠着,用嘴吹吹了碗里的茶叶沫子,喝了一口,才慢慢说:“咱们要是有份参与侦结的,那办案的人员不也是头功一件吗?”
“你刚从助理上来,就参与办成这么一大案,将来对你很有好处。”厅长隐隐约约地像是在暗示什么:“我老了,干不了几年了。操办完你们的婚礼,我就准备退休了。”
“嗯,原来是这样。”神经刀恍然大悟。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神经刀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升迁、婚礼、未婚妻王筱佳的脸以及被重镣锁住的李卓,就像一场循环放映的电影,不断地出现在脑海里,不能终结。
神经刀重又打开了卷宗看一眼,姓名:李卓。性别:男。学历:大本。年龄……突然神经刀猛地一拍桌子:“我不信!”把旁边桌的同事吓了一跳。
“沈检你怎么了,不信什么呀?”
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经刀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有种预感告诉他,这案子没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李卓是无辜的!为什么?不知道,就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神经刀心里也清楚,这么想也许只是自己对于那段大学情谊的难于取舍,主观上不愿意相信罢了。
多年来,神经刀都相信主观的意念,会导致感情用事,使案件滑向与事实相悖的方向,而合理规则的切实执行与保障,才是法治秩序的根本。所以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自己又在心里面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不能这么想。这件案子我是该回避的。”
在矛盾和苦痛整整纠缠了许久之后,神经刀终于还是下了最后的决心。
不管怎样,自己还是应该先把案件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一切从事实出发,如果真是李卓的问题,那也是其咎由自取,神经刀也是爱莫能助;可要是有冤枉的话,神经刀叹了口气,恐怕,能帮助李卓的也只有自己了。
因为案件还在侦查阶段,所以所有涉案材料都不能带出检察院的大楼,这一点神经刀比谁都清楚。于是整整一天一夜,神经刀不曾离开办公室,也不曾合眼,通宵达旦地看完了所有关于此案的材料。
凌晨3点多的时候,他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案情不断在脑海中萦绕。
按说,此案虽涉及重大,但是简单明了。英伦集团属于风投企业,在社会上影响巨大。旗下控股的很多公司,都已经上市,而集团本身也属于合资性质,英方控股约占40%,然而英伦集团的法人代表却是李卓。就在近几天,公安局不断接到匿名举报称,省里的一家财务公司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而这家公司正是英伦集团的子公司。于是公安局经侦科展开调查,却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实在是不小。而且不仅涉案金额巨大,其中涉及的问题也很多。
该公司不仅存在财务问题,巨额资金来源不明,而且还涉及到骗保,集资诈骗和洗钱。公安机关在顺藤摸瓜地调查中发现,英伦集团旗下不止一家企业存在这样的问题,几乎所有的企业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而且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另外的一条线索就是,英国的投资方名为Quinze,这是一很奇怪的名字,这家企业旗下没有实体,却有源源不断资金注入,经多方协助侦查发现,这是一家以走私、贩毒为主的犯罪集团。
所以没用多久,公安机关就得出结论,焦点直指李卓,于是将案件准备移送检察院。这样清楚的犯罪事实,确凿的证据,难怪负责此案的张队在听说还要跟进侦查以后,就嚷嚷说上头也太谨小慎微了吧,真是吃饱了撑的,都是没事找事的官僚。
不过,细心的神经刀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首先,此案极不符合一般的犯罪逻辑。罪犯犯案一般都会极力掩饰其犯罪行为,而此次调查的所有企业,都是一击命中,毫不费事,好像有意透露给公安机关似的;第二,此案所有牵扯重大的决策,都有李卓的签名,这不是故意留下罪证吗?有哪位老板会傻到这步田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当年神经刀最无助的时候,李卓没有像别人那样看笑话,而是很真诚而关切的帮助自己。那目光……
“不,这种人不会害人的。”
第二天,神经刀头发乱蓬蓬地,牙也没刷,就跑到王厅长那儿去了。
“厅长,这案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厅长从眼角透出一点余光,乜了一眼神经刀。
“证据里根本没有笔迹鉴定。”
“什么笔迹鉴定?”
“所有涉案重大决策中,都有李卓的签名,这本来就不符合逻辑;可是却没谁对签名的真伪进行鉴定……”
“好了,”王厅长打断了神经刀的话:“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是你老同学干的?”
“这件案子……”
“你第一天进检察院吗?”不等神经刀说完,厅长又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经常告诉你,不能感情用事,不能主观判断吗?”
“好了,”厅长有些不耐烦:“我这还很忙,你先出去吧。”
“可是,”神经刀并没有出去,这倒也没出乎王厅长的意料。厅长知道神经刀本来就是这么难缠的家伙,到了案子上更是出奇的固执,更何况这案子又涉及到了他的老同学。
“可是,”神经刀很坚决地说:“这件案子即使和李卓没什么关系,我也会追查到底的,不放过任何细节。”
停了一下,神经刀继续说:“既然您让我负责这件案子,我就不能办成错案。”
“记得第一天到检察院,您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吗?”神经刀认真地看着王厅长说道:“您说咱们的职业比外科医生还关乎人命,医生出错只是救不活一名垂死的病人,检察官出错就会害死一条健康的生命。法律工作者的错误是对正义的双重伤害!”
“另外,”神经刀说:“您很清楚,这件案子一旦定性,可能就是死刑。”
说完,他的声音突然有些黯然:“我绝不会制造伪证。但是,李卓的确救过我的命。”
听完神经刀的话,王厅长沉默良久。接着抓起电话:“小宋,把李卓那件案子的卷宗拿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