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军找到沈立丽,问那天吻他是什么意思。
沈立丽瞪大眼睛:“没什么意思。”
“原来随便什么男人都能亲你。”
“你怎么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话的。”
“我没利用你。”
“利不利用无所谓。”
沈立丽脖子一缩,道:“是利用你,刺激一下姚明远。向你说对不起,好了吧。”
“不好。”
“你不会真喜欢我吧。我们是堂兄妹啊。”
“我怎会喜欢你这只骚货。你利用我,我更是利用你。”
“喂,你这话太过份了,我要让姚明远来揍你。”
“对,不是利用,是报复。”
“报复我干嘛,难道我欠你一万块钱?”
“问问你爸做的好事。”
“什么好事?”
沈立军咬牙道:“他勾引我妈。”
沈立丽哈哈大笑,笑得敞领开衫快从肩上滑下来了。
“有什么可笑的。”
“哪里勾引啦,我没看出来,”沈立丽捶背捋胸,“倒是你在勾引我。”
沈立军上前,扇了她一耳光。笑声被硬生生截断,沈立丽捂住脸,鼻翼上的痣楚楚可怜地颤抖。沈立军突然很想抱她,贴紧她单薄的身体。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把冲动克制下去,转身走了。
沈立军搬新家。叔叔送来一只水果篮。搬家车开到新住处,家具放下来,沈立强呵斥小薛:“果篮别拿。”那只装满名贵热带水果、绑满红色缎带的篮子,被留在卡车上。
沈立强和施云燕已经冷战了三个月。时间越长,越懒得开口。仿佛真没什么是必须得说的。
吃晚饭时,沈永强对小薛道:“你和她说一下,军军要转学。”
施云燕对小薛道:“转到哪里?”
沈永强对小薛道:“转到爱民中学。”
施云燕对小薛道:“是重点中学吗?”
沈永强对小薛道:“是。”
施云燕对小薛道:“是本区最好的吗?”
沈永强对小薛道:“差不多。”
施云燕一摔筷子:“什么叫差不多,要上就上最好的。”
沈永强道:“爱民在区里虽是老二,但排名不是绝对的,每年都变,去年爱民升学率就比建强高。关键是我和他们校长认识,以前一起吃过饭的。而且离家近,这也重要。”
施云燕道:“我儿子要读最好的中学,以后才能读最好的大学!”
沈永强道:“你懂个屁!”
施云燕道:“以前的中学不是挺好,以前的房子也挺好。就你,莫名其妙要搬家。”
沈永强道:“莫名其妙?为啥搬家你心里清楚。哼哼!”
施云燕被沈永强鼻孔里哼出的冷意冻住了。她顿了顿,转向沈立军:“凡事得征求儿子意见,他是大人了。”
沈立军道:“那就上爱民。”
施云燕道:“坚决不同意!你看人家沈立宏,上的是全市最好的中学的最好的班,以后都是直接送出国的。”
“是啊,我样样不如他,”沈立军凝视母亲,“你怎不把我生得聪明点?”
施云燕终于不再说话。
转到新学校十来天。
同学没混熟,凡事打不起精神。一日体育课,据说是篮球比赛,沈立军不擅篮球,就躲在教室里,看一会儿书,想一会儿沈立丽。她送了他一张告别卡,可惜搬家时,被沈永强混在旧文件纸里,掉了。那是张嫩黄的卡,洒了亮粉和香水。只有两个手写字:称呼栏的“军”和署名栏的“丽”。在称呼与署名之间,是现成的贺语,“愿友谊天久地长”,字体花花绿绿,背景印了娃娃和天使。对15岁女生来说稍嫌幼稚,但它出自沈立丽之手,又显得自然了。
正想着,忽有动静。沈立军回头,吓了一跳。沈立丽正趴在后窗台上呢。她往里探了探。沈立军看清了,是个陌生女孩,也有一对大眼睛。沈立丽的大眼睛,是她妈遗传的。她妈姓吴,但依然是个美人。
此刻,窗台上的“大眼睛”脸红了。沈立军犹豫道:“要帮忙吗?”过去拽住她的手腕。女生的重心终于倾进来。沈立军松开手,回到座位上。他瞪了会儿天花板,忍不住又瞧那女生。她正埋在座位里,“叮呤咣啷”地翻着东西。
沈立军收到几封情书。有诉衷肠的,有提约会的。其中一个写:“你会用宝马带女朋友兜风吗?”沈立军看了,笑笑,扔进垃圾箱。
他发现乐慧经常跟踪他。她以为他没察觉。他也假装没察觉。听闻乐慧名列班级“四大丑女”之三,人称“老三”。他觉得乐慧不丑,至少眼睛挺好看。
一次,在食堂开完年级大会,远远见那瘦小的身影,拥在人堆里,东张西望着。沈立军挤过去,在她耳边飞速道:“嘿,干嘛老跟着我呀?”说完躲开。就见乐慧慌慌张张地环顾,很快被人流冲没了。
另一次,英文课小测验。沈立军提前交卷,出了教室,想到对街买一块蛋糕,却在校门口被几个小流氓拦住。为首的胖子道:“阔少,你口袋里有什么?”
沈立军掏出皮夹:“整的给你,零的我要吃饭。”
胖子道:“你还用自己买饭?不可能也吃食堂吧?”
他伸出肥厚的巴掌,沈立军犹豫着要交出皮夹,忽见胖子发愣,然后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你好!”是乐慧。胖子对沈立军道:“就这样吧。”一伙人稀稀拉拉走了。
沈立军问:“你认识?”
乐慧道:“初中同桌过。”
沈立军笑笑。
乐慧问:“你也认识他?”
“是他来认识我的。”
“他没怎么你吧,旁边几人流里流气的。”
“他们很出名,常在这一带敲诈学生。”
“你要小心。”
“谢谢,我知道。”
一串“叮呤呤”,校园骚动起来。他俩默默往回走。眼看到教学楼了,乐慧“喂”了一声。沈立军停住,望着她。乐慧眼珠乱转,沈立军又想起沈立丽的眼睛,他笑了。俩人进了楼,自然而然走开一段距离。
一天,沈立军接到信。薄薄一张,写在文稿纸上。没有署名,但沈立军认得字迹,谨小端正的,像在给老师写假条。只有一句话:“我很孤独。我想,你可能也孤独。”
几天后放学,司机载爸爸办事去了。沈立军自己走回去。快到家时,忽听乐慧喊他。
乐慧道:“我往这里走。”
沈立军说“哦”,继续低头向前。
乐慧也低头向前。沈立军以为她会跟上来,谁知她脚步渐慢。于是沈立军也慢。乐慧又紧走几步,与他并肩。
“信收到了?”她问。
“收到了。”
沈立军站住。乐慧也站住。她脸红了,眼睛显得更大。沈立军又看到那种熟悉的亮光,在大而黑的眼珠上水汪汪地滑动。亮光忽然靠拢来,沈立军下意识地一躲,感觉嘴角被啄了一下。乐慧愣住,似被自己吓坏了。沈立军笑起来,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嘴。
事后,沈立军后悔过,并且越来越后悔。乐慧和沈立丽,完全是两种人。她们的大眼睛也不像起来。乐慧的眼神有时像只哈巴狗,仿佛等着别人踹她一脚。有时又凶巴巴的,比如一次和傅波吵架,沈立军听到她骂:“我操,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那天放学时,沈立军懒得说话。全是乐慧在说,说沈立军救蚯蚓的事。“你记得吗?你记得吗?”乐慧追问。
“不记得了。”
于是乐慧改说别的,说着说着,又绕回来问:“你真不记得啦。”
沈立军皱了皱眉头,乐慧不敢再说。
她开始陆续送他东西。先是小零食、小文具。沈立军不喜欢甜食,也看不上破破烂烂的笔啊尺的,但他和乐慧不一样,他有礼貌。最后,乐慧竟送他一盘自录的磁带。最廉价的杂牌磁带,“赠品”的粘纸都没撕掉,会把沈立军进口录音机的磁头听毛的。他告诉乐慧,他不需要。请她以后不要送东西了。乐慧听着像要哭了。沈立军希望她哭。然而,终究没有。
也许唯一喜欢的,是和乐慧接吻。以前和沈立丽,只是蜻蜓点水地碰碰。乐慧让他发现,接吻是要学习的,里面大有甜头。尝了甜头的沈立军,把乐慧顶在影院安全门的过道壁上,捏紧她的肩膀,亲了又亲。
严朝晖已和孙雯雯上过床。据说孙雯雯挺骚,不过光着时,身段不如穿着时好。“屁股太难看了,扁塌塌一大片。”这是严朝晖的原话,沈立军恰在旁边。其他男生窃笑,他在回想乐慧的屁股。那只小屁股微微上翘,富有弹性。如果闭了眼睛抚摸,会让男人产生欲望。
一个多月后,学校组织郊游,正值春暖花开,风儿软绵绵的,将沈立军的心窝挠出一阵酥痒。他想起一个跟班带他看的小电影,还想起乐慧的舌头,像团湿甜的棉花从齿缝抵进来,绕着口腔缓缓溜上一圈。沈立军起反应了,离开队伍,停下脚步,闭眼深呼吸。
捱到分散活动,他绕进一条偏僻的路,乐慧在三五十米外跟着。人越走越少,沈立军拐到一个死路口,站住。乐慧瞅着四下无人,欢天喜地奔过去。沈立军把她拽进旁边的小树丛,急巴巴道:“我们那个吧。”
乐慧心儿嘭嘭跳:“我们哪个?”
沈立军笨手笨脚地解她裤子,还学着毛片,拼命揉捏她的乳头。乐慧疼得哇哇叫。
“咦?”沈立军突然停住,“你不是处女?”
“我……是的。”
沈立军支起她的下巴,捕捉她的视线。
乐慧涨红了脸:“你不懂。”
“谁不懂,女人第一次会流血的!”沈立军蹲下,扒开乐慧的大腿。
“疼,你弄疼我了!”
“疼怎么没血?”
沈立军有种湿漉漉的虚脱感,搞不清是因为后背的冷汗,还是爬上眼眶的热泪。乐慧大呼小叫,清水鼻涕也出来了。沈立军站起身,掐着乐慧的脖子,顶到一棵树上:“说,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事。”树皮疙瘩扎得背脊生疼。
“到底怎么回事?”
“没……不知道……”
“还想骗我,你这个妓女!”
沈立军一拳打在她脸上,立即火辣辣地手疼。他撇下她,往外走,脑中不住闪现4岁那天,妈妈光背上几粒丑陋的疖子。
妓女可以是一种职业,婊子则骂到女人根里去。施云燕是婊子,乐慧也是婊子。沈立军发誓,从今往后,他要搞很多女人,她们都得是处女。
沈立军以教学质量为由,和家里提转学。沈永强答应托托熟人,联系建强中学。沈立军不再上课。早上背着书包,由司机送到校门口,等车开走了,就打的到市中心,逛街,吃饭,买东西,打游戏。下午三四点,再到校门口,等司机来接。回家摊开作业本,底下放一本武侠书,看到六点半,吃晚饭。饭后下楼遛狗。
沈立军的狗叫沈噜噜,马尔济斯犬,7岁了。沈立军送她的7岁生日礼物,是一只绑了粉红蝴蝶结的小天平。每天,小薛买来新鲜猪肉,用天平称出200克,加水煮熟,切成小块,混着无糖饼干,用水搅拌均匀,再分为等重的两份。沈立军在起床后和晚饭前,各给噜噜喂一次食。
沈永强说:“要是哪一天,军军对我老头也这么孝顺就好了。”
施云燕说:“狗比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