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烧连营空门伏追兵

三日后

江浙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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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林大人！这一小股发逆的马蹄印到这里就基本消失了！而且这一路一共也就发现了十二匹被遗弃的战马，这些逆匪都应该躲进了这片稻田，把总要小的前来向大人请令，我们接下来是否可以直接放火烧田？”

“弟兄们，上头可都传了指令下来了，这群冲出金陵的发逆残匪正是伪王洪天贵福的亲兵，只要能抓住其中一个就等于是抓住了这辈子的荣华富贵！这时候不能大意！放火！给本官放火烧！而且让前面的弟兄都把眼睛擦亮仔细点，不管是留着头发的还是新剃的脑袋的，只要露头，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本官抓回来！”

“嗻！”

……

显然，三天前曾国荃的命令，得到了各部极为积极的传达和执行，也难怪这差事会得到这群号令不一的人马如此有效的奉行！抓捕发逆余党魁首洪天贵福？这可是通天一般的功劳，即便那曾国荃不放，消息一经传出，各路人马也都是会选择不约而同地去抢的，更何况还是前者极为“识时务”主动让出来的，如此一来，大多团练部队自然不会多想，只道是有人在金陵吃得太多，实在撑不下了而已。

当然，所有清军部队万众一心的追击堵截的直接结果便是俨然造就了眼前这可谓悲剧的局势：和正前方被各种火把上的火光照耀得一片通明下熙熙攘攘的清军大部队不同，借着夜色猫在这一大片稻田里的洪天贵福可以说真的是点背到家了，灰头土脸，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更别提有别的什么能让跟前这些齐腰的稻秆摇晃一下的小动作，整个儿就是一被堵在风箱里耗子，进退不得。哪里还有先前大破雨花台清营，伏击朱洪章追兵后，那一时的意气奋发。

说来这洪天贵福也是倒霉，他原本是什么人、叫什么现在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反正只知道就那么一道白光，生生是让自己这个21世纪正儿八经的天朝XX大学的毕业生回到了两百年前，居然还正儿八经地坐上了皇帝老儿的宝座（姑且就把太平天国的天王当做是皇帝吧，反正效果上相差不大）！

关于这神奇的穿越究竟是出于什么原理，洪天贵福并不知道，而且也不想深究，只是极为无奈这干花了十几年的工夫寒窗苦读，没正经谈过恋爱，也没像样享过清福，但偶尔也能发点癫同情心和正义感泛滥的四好青年的身份就这样即将断送在了这个中国近代最混乱的年代？

如果是你，你会答应？反正洪天贵福他是没得人能和他商量，只能选择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去，而且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然多对不起这千万亿分之一的穿越机会不是？

当然，想要在这个时代生存并没有想得那么容易，索性洪天贵福还算是聪明，在刚来的那几天的心惊胆战之后，总说是囫囵吞枣一样得搞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现实处境。

什么是处境？

这第一个就是自己压根搞不明白自己又是怎么穿越过来的，更别提想办法穿越回去！

而另外的，则是一个很触目惊心的日期：1864年7月19日，很普通，但也很糟心！这日子也就是三天前的清晨，城外围了两年的湘军秘挖地下沟渠，突然对天京城发动总攻，炸毁主阵地太平门城墙数丈，到了傍晚，天京外九门皆失，天京这个太平天国占据了11年的首都在围城两年断水断粮后终于城破，而他洪天贵福也是在忠王李秀成的亲自护卫下带了千余殿前典天御林军乘着夜色从太平门缺口摸了出来。

而说到这之后的经历，尤其是雨花台上的炫彩一战，对于洪天贵福来说显然是要比此刻这窝在这草丛里的窘境是要来得精彩许多……

其实当日出了城按照忠王李秀成的本意，应该带队即刻南下，汇合广德、湖州沿线固守的太平军堵王黄文金所部再建朝廷，可不曾想这前脚刚刚出城，后脚就出现了朱洪章所部的探马校骑，这要是一味的逃跑，那结果决计是会被兵精粮足的朱洪章所部追上，最终陷入一路无止境的苦战，这扌喿蛋的历史洪天贵福显然并不想让它在自己身上重演。

“成叔，身后已有清兵探马踪迹，倘若因此被他们大队盯上，牵动入城清兵追击，我担心这次突围不会如原先想得那么顺利……而且，清兵破城，这城外的雨花台大营必然空虚，留守军士也多半是军心浮动，我们只要假意挥师攻占此营，引动朱洪章所部驰援雨花台，届时我们再转兵锋，必能找到一条较为干净的南下路线。”

洪天贵福的意思很明白，说白了就是声东击西之计，通过制造袭击雨花台的出兵线路，诱使身后的朱洪章所部将对太平军残部的追击改为直接驰援雨花台，再调开其眼线后，即刻调转马头，立刻乘虚南下。

毕竟雨花台的重要性正如曾国荃听闻此信之后的惊骇一样，不容所有人有丝毫的迟误，这一旦被太平军攻破，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这朱洪章在之后一听闻前方发逆做出如此举措的时候，在心头一愣之余，心中也是大喜：这群发逆残匪这可是要自寻死路去吗？本部的马快，要追上发逆的残兵轻而易举，而且这大营中多多少少总有些清军守兵，只要届时与他们结合一处，击溃这支外逃的发逆残匪自然要比起无止境得追击要来得轻松许多。

如此这般巨大得利益，朱洪章当取为何不取？而且之后的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是这么干的，而且最让人庆幸的还是，这悍勇有余，智囊不足的家伙居然为了独占大功，居然丝毫没有支会别的友邻部队参与协助攻击，这也给洪天贵富赢得大胜塑造了很好的条件。

而此刻的洪天贵福的分析虽说不多，但一旁护卫的李秀成却是一听便彻底明白了过来，但他为人并不如何喜欢说话，早先几日便是如此，今日还是如此。而对于洪天贵福的提议，倒是让他眼前一亮，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洪天贵福一般，深深得看了后者一眼，毫不犹豫，将旗一挥，率部直奔位于太平门以西的雨花台大营而去。

其实也不是说洪天贵福真的对战役战术有多么独到的看法，其实他此次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战争，先前天京城破，满目都是箭矢弹雨不断，睁眼就能看到被杀伤得流血不止的太平军将士，要不是李秀成在一旁护着，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地说话？至于他口中所谓得声东击西的法子，也不过是因为他对这段历史实在太了解，尽数知晓湘军各路的部署才会有气魄在这群威名赫赫的成名宿将跟前说出此话。

而接下来故事的发展还真就如同洪天贵福所言一般，这雨花台大营营中清军，多半已随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拥入天京城杀戮争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老弱残兵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天怨地，甚至就连营门口也没了执勤守卫的军士。

看到眼前如此一幕，别说随行护卫的忠王李秀成、尊王刘庆汉，甚至就连洪天贵福自己都有些惊愕：这算是什么？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这群仍旧在坚持抵抗的太平军了？

那这可当真是在找死了！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如此大好形势如何可以浪费？这营中数以百万石的粮草可是馋人的很啊！于是几人也无需多言，各带三五百人俨然是把雨花台大营八方给围了个完完整整，可即便是如此，营中清兵居然仍旧没有发现外界的异状，该干嘛还是在干嘛，而此刻朱洪章的大队便是连天京城都还没踏出。

确是千载难逢的战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哀兵必胜是么？还真确实没错，如今这天京刚刚沦陷，所有幸存的太平军将士还存在哀伤和痛苦之中，待到数位领兵王爵一声令下，所有将士可谓是红着双眼如同虎入羊群一般争相舍命冲入大营的，尤其是“太平天国忠王李”的大旗只是在清军营地中央那么一竖，这群尚且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清营老兵甚至连逃跑都给忘了，呆呆愣愣之中，便被太平军捆了个结实，扒了号服丢进了曾国荃的大帐了事。

整个行动，太平军从展开队形到战斗结束，不过一炷香得时间，总计抓获清军311人，自身却完全没有伤亡一人，可谓战果非凡。

“禀告忠王千岁！营中粮草堆积如山，无法计数，洋枪火药铅子（子弹）库房满盈！还有西洋线膛炮两门，小铜炮35门！我们发了！”等到洪天贵福入营，刚刚在营中一片空地坐下，一神色异样欢喜的校尉便奔上来，口中所述之数让在场几乎是所有王爵将领眼中的光芒大亮——毕竟这两年，围在天京进出不得的太平军真的是穷怕了！

“这些东西我们拿不走的！但也不能留给清妖！本王现在已天国顶天扶朝纲副军师的名义命令：所有天兵带足三天口粮，放弃所有辎重，准备立刻撤退！”比起其他将领，这李秀成显然要清醒许多，看了洪天贵福一眼，立马是冲着周围的将士喝令道，因为根据他留在天京城外的探子来报，朱洪章这湘军妖头已经带队出城，军列依旧齐整，显然还具有很强的战斗力。

其实也不是说他李秀成对这足以装备太平军四个整编军【1】的装备完全无动于衷，要不是如今幼天王就在军中，当以护卫其万全为重，他铁定会用这批武器在这江南硝烟之地搅他个天翻地覆。

“等等！成叔，这么多的武器，我们可不能浪费啊！昔日诸葛亮能在司马懿面前唱上一处空城计，为什么我们不试试？不然，身后老是跟着一条尾巴，走起来也不舒坦！”

“还请万岁明示！”之前洪天贵福的建议如果说是让李秀成心中一亮的话，如今真的可以说有些惊愕了，这幼天王往日他接触并不多，只是时常听闻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可今日这给人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同，便是他父王当年似乎也没有这般层出不穷的想法，难不成太平门上的一声巨响愣是把这幼主给炸醒了？

“读过三国演义里的火烧新野吗？”

“恩？万岁是想利用清营设伏？万岁圣明！微臣知道怎么做了！但有一点，还请万岁先随尊王千岁移驾，微臣自当布置！”

李秀成不愧是当世名将，等到洪天贵福随着尊王刘庆汉等人隐入一旁的山林，行动号令极快，又是一炷香的时候，便是布置出一个已然是被太平军占领的残破营地来，乍一看去，三三两两的太平军正围着数个锅灶生火做饭，兵器散了一地，完全是一副散兵游勇全无战斗力的样子，倒还真有几分空城计的模样。

但一直保持远距离强势围观的洪天贵福可是深知，这慵懒涣散的表层之下，可隐藏着深深的杀机：营中各个营帐中被堆放了数量惊人的成桶火药，甚至李秀成可能还觉得力度不够大，在营内外挖了数条浅沟，也是统统灌注了火药，这要是一把火，只怕能把这原本绚美的雨花台景观掀上半空。

换句话说，现在也就只等那朱洪章带兵来送死了！

当然，等到这朱洪章慢里斯条地抵达时，太平军的炉灶也生得差不多了，可以说是到处都洋溢着大锅煮肉的香气，外加上外围太平军将士自打看见清兵靠近，便是连散落的兵器也顾不上，匆忙往嘴里塞了一块现捞的猪肉便跑的慌不择路模样，这可以说是对朱洪章最好讽刺，嘲讽效果杠杠的！愣是让后者眉头一扬，也不管这营是否存着古怪，一扬马鞭就是号召手下儿郎冲了上去：“娘的！大营今晚是那个熊包当的班，连这群发逆游勇都挡不住，还让人在自家营地里头大吃大喝！？传本大人军令！给我杀！一个不留！”

这群清兵可以说是自打把金陵太平门轰塌之后第一批冲入金陵的清兵，伤亡最大，也是这一路以来最受人尊敬的，不管是在敌友双方眼里都可谓是所向睥睨的人物。可现在，居然眼瞅着居然还有太平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还若无其事地大吃大喝，这如何能忍？

瞬间得了将令，可谓是上下一心，无论骑兵步兵更是一股脑儿得直接冲进了毫无防备得雨花台大营营门，而且毫无冲锋队可言，乍一看到更像是一群冲进女支院的土老冒，手舞足蹈，嗷嗷乱叫。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是直接导致这朱洪章的身边一下愣是只剩下不足一百人的亲卫，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而且对于手下儿郎们的骁勇姿态很是满意，不管怎么说自己可都是攻克伪朝廷国都的首功之臣不是？

可就在朱洪章洋洋得意，坐等将士们接连不断将发逆残匪一一捆缚而出的时候，“轰”得一声巨响，营中中军大帐猛地窜起一条火舌，大帐的顶棚更是被掀起十米多高。

“娘的！这群小崽子在做什么？抓捕几个发逆的残兵也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但愿别把火药库给点了！”

可就在朱洪章暗自腓腹的同时，营中各地好像被触发了什么连环机关一般，裹挟着人的惨叫声的轰隆爆炸声接连而起，顷刻间这原本浩浩荡荡大气磅礴的军团大营变成了热浪滔天的火场。

“糟了！中计了！大营这下可真的全完了！该死的发逆可别让老子抓到！”眼瞅着各个营帐烈焰滔天，朱洪章很清楚，这种动静只能说明，这群被他完全无视的发逆残匪居然还在营里设下了埋伏，这一来一去的反差，如何不让人愤怒？所幸这火只是烧着营帐，进营的儿郎只要别慌神乱跑，倒也应该不会有太**烦，而且透过火场，朱洪章依稀也看见好些穿着湘军号服的人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为首一人正是自己的小舅子，这小子机灵果敢，有他带队，儿郎们活命的机会很大。

为此，也是让朱洪章略微松了一口气，自己的部下在进攻金陵的时候已经死伤巨大，总不能这会儿再添上一个无妄之灾吧！

可是眼看着儿郎们距离营门已经不足十步，朱洪章突然脸色大变，一声“停下！”尚未出口，只听闻又是轰得一声巨响，营中内外，尘土飞扬，火光更盛，这群即将冲出的清兵士卒随即被烈焰吞没，到处响起的都是一阵接一阵得呼号。

“姐夫！有埋伏！别管我！快走！”是小舅子的喊声，甚至隔着火墙，朱洪章能依稀看见前者一身浴火，在火场中痛苦得翻滚。

可也不等朱洪章从悲伤和愤恨之中清醒，周围又是一阵混乱的骚动之后，满耳响起的都是一声齐整化一的：“投降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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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太平军整编军：查《太平军目》，太平军伍长管4人。两司马管五个伍长，共管25人。卒长管四个两司马，共管104人。旅帅管五个卒长，共管525人。师帅管五个旅帅，共管2625人。军帅管五个师帅，共管13125人。案照《太平军目》编制，每一军合官员、伍长、伍卒实为13155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