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换个姿势
费妮妮眉头一皱，虽然不明白方丈爷爷为什么在此刻说这些，但是她很耐心地听下去，因为，这可能是他对自己的最后一次教诲了。
“妮妮，凡事往前看，既然选择入红尘，红尘里也处处都是数不清的坎，决定了便不容许后悔。我本来想留你一世，保你这一世无灾无险，只可惜，天命不可违。”
看着爱徒越皱越紧的眉心，玄池不疾不徐，继续缓缓慢慢道：“你注定此世有一大劫，渡之则后十世都平安富贵，不渡则后世郁郁而终，但接下来几世虽然碌碌，也都平平安安，无什灾险。”
微叹一口气，他看着她执着的眸子，终是和盘托出，“这劫乃是情劫。”
“所以方丈爷爷才将我收养在寺里。”前后一想，她便贯通了。
“恩。这情劫本没什么不好，可你这世的情劫却关乎性命，异常凶险，未免不测，我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本以为祝你修得佛缘便能安全逃过这场劫难，岂料……”
“方丈爷爷，云大哥对我很好。”她不忍看方丈爷爷无奈自责的神情，直接打断他的话语，传递着自己此刻的幸福，“我知道方丈爷爷的良苦用心，只是，这条路妮妮选定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妮妮会牢记方丈爷爷的话，坚强面对，绝不后悔。”
玄池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眼眶不禁有些湿了，她已经堕入红尘，再无可能皈依佛门，她的佛缘本就是自己强求的，这时断了，便再无可能接续。只是恳求老天爷能对她仁慈些，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我不清楚南宫云是不是你的劫，只希望你偶尔糊涂一回，下山后，别将事情都看得太清，这样不仅苦了自己，也累了旁人。方丈爷爷虽然没有钻研过这些，但也知道，爱情中的小女人还是笨笨的招人喜欢。”
谈完话，玄池将费妮妮引入了一个小隔间。她左右打量，这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而且最多只容得下四人，这个隔间她以前从未见过，但如果她没猜错，正对的这面木板后面便是方丈爷爷的禅房，不知他带自己到这来做什么。
容不得她多想，因为她看到了一个老熟人也走了进来，依稀好像有些明白方丈爷爷的意图了。
楚天奕，真是阴魂不散啊。
有段时间没见了，一袭紫衫的他越发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贯的自信，眉宇间隐匿着初现的锋芒。那强势霸道的锋芒，她早就见识过了，只是以前他藏得很好，并不引人注意。经过这段时间，那气势越发显露出来，藏也藏不住了。
“肥尼，真是有缘啊。”他抿唇一笑，真真千娇百媚，惹得费妮妮胸口腾地窜起一簇小火苗。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这样妖孽，叫身为女人的她怎么活！
“是啊。”她点了点头，接着道，“真是孽缘啊。”
楚天奕掀起焰火般的唇瓣，露出四颗亮白的牙齿，似笑非笑，并不与她计较，仅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向一旁的玄池，道：“有劳方丈大师。”
玄池微微低头，什么也没说直接带上门出去了，留下楚天奕和费妮妮二人大眼瞪小眼。
“你来做什么？”费妮妮语气不善，狠狠瞪着离自己很近的邪笑男，这里空间本就不大，现在挤着两个人，气氛更是压抑与诡异。
若是以前，她不会介意，但现在她已经清楚了男女间还存在的第二种关系，加上看多了穷摇剧，心里自然有些疙瘩。
“接你下山。”楚天奕不咸不淡地答着，快速扫了眼有些女人味的肥尼，侧耳细听。
“什么？”费妮妮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愣了会，才继续说，“接我下山？三王爷莫不是摔坏脑子了吧，我自会下山，不过，是与云大哥一起，就不劳三王爷大驾了。”
楚天奕摇了摇头，肯定道：“你只能与我一起下山。”
“错，我只可能与我的云大哥一起下山。”对这般自傲的人，费妮妮干脆冷哼一声，直接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仔细想了想，突又转过身来，道，“你不会还妄想我下山去帮你吧。”
这已经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是又如何。”楚天奕斜眼看她，抛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未待她继续说些什么，便突地蹿至她身前，只手捂住她欲张的小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费妮妮见状连忙挣扎了几下，双手掰住楚天奕置于她脸上的大手，想将它拖下。
“别动，好戏开始了。”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侧，费妮妮一下便软了手脚。没办法，身体已经自发调节成了女人的模式，对类似的调情动作有了心理暗示。想到之前他们也有过这样的暧昧，心跳更是快起来。
楚天奕相当于整个人贴在她身上，对她的反应自是感觉到了，略扬眉，一手落于她腰间，直接将她整个带入怀里，紧紧锁住。
“仔细听。”他轻声在她耳畔念道，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肃然。
费妮妮使劲瞪了一眼占尽她便宜的楚天奕，竖起耳朵，捕捉木板后侧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方丈大师，是为妮妮的事吗？”
“南宫施主，恕老衲直言，妮妮并不适合你，而你也不适合她。”
“方丈大师此言差矣，适不适合，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知道。认识妮妮的这两个月来，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可是，在下确实对妮妮一见钟情，再难忘怀，兜兜转转两个月，我也终于看清了妮妮的心意，只要有爱，任何的不适合也会变成适合。对于妮妮，我是不可能放手的，还请方丈大师成全。”
一番话说得费妮妮的心犹如小鹿乱撞，脸颊立时红了起来，尽管看不到南宫云此刻的神情，她也能确定他的认真与坚持。
楚天奕低哼一声，很是不屑，惹得费妮妮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只要妮妮能够幸福，老衲是不会横加阻拦的。”
“方丈大师，在下虽不才，但一定会好好照顾妮妮，尽一切努力让她幸福。”
“恩，有南宫施主这番话老衲也能稍稍宽心了。”
“方丈大师的意思是，准许妮妮同我一起下山了？”南宫云的声音有些急促。
隔间里，费妮妮顿时两眼放光，暗自期待方丈爷爷肯定的答案。
“不急，不急。”隔了好久，才悠悠传来玄池不疾不徐的嗓音，“南宫施主，老衲想考你一考。”
费妮妮一下泄了气，鼓足了腮帮子，有些愤愤的，方丈爷爷真是的，这样为难云大哥，他不是已经答应自己让她与云大哥安然下山了吗？怎么又突然杀出个回马枪呢？
脑中灵光一闪，她立即看向仍抱着她的楚天奕，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隐隐能听到磨牙的声音。肯定是他从中作梗，不然方丈爷爷也不会去找云大哥的麻烦。
楚天奕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一挑眉，不置可否。
“大师请说。”房里的南宫云早有准备，他眼神微闪，成竹在胸，心想玄池出的题无异于一些佛理，他自信自己能完美地回答出来。
“妮妮最喜欢什么颜色？”
问题一出，不论是房内的南宫云，还是隔间里的费妮妮，两人同时愣住了。只有楚天奕，仍是一脸平静，静静等待南宫云的答案。
“青……青色……”
过了一会，不确定的声音传入隔间。楚天奕低首看了眼仍在怔愣的肥尼，有些怀疑南宫云的答案，肥尼最喜欢她自己身上的颜色？或者说，看了十几年，还没对青色厌烦？
费妮妮也有些怔忪，她最喜欢什么颜色？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妮妮喜欢所有的颜色。”玄池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顿了会，又继续道，“最喜欢的是无色。”
“无……色？”
“是的。阳光的颜色，大自然的颜色。”
楚天奕忽觉手背上一阵湿热，再次低头，却只看见肥尼的后脑勺，他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心里一震，看着不停掉泪的肥尼，眉心轻皱。
费妮妮使劲咬住下唇，无声地哭着，透过朦胧的水雾看见楚天奕怜惜的双眸，立刻甩开他托在下颚的手，复又低下头去。
她已经知道方丈爷爷的用意了，与楚天奕无关，他只是想确定她会幸福，仅此而已。
“唉。”一声低叹，楚天奕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双手圈紧，让她完全倚靠在自己怀里。
木板后的对话仍在继续。
“妮妮最喜欢什么食物？”
“她不挑食。”南宫云这回学聪明了，并未给出具体答案。
“是啊，她不挑食的。只是她也有不喜欢吃的东西，例如菜梗，她就很讨厌吃。”
泪水，一滴一滴顺着面庞流下，费妮妮死死捂住嘴，避免自己哭出声音来，双肩不停颤动着，她突然不想下山了，因为她好舍不得方丈爷爷和大家。
“妮妮最喜欢什么动物？”
对话仍在继续，只是费妮妮再也听不进去了。她最敬爱的方丈爷爷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了，他比自己还了解自己，如果她走了，方丈爷爷该多寂寞啊。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现在的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她的佛缘已断，不能继续留在山上侍奉他老人家了。只怪自己当初太自私，竟忽略了方丈爷爷和大家的心情。
“决定了便不容许后悔。”
楚天奕在她耳边轻轻说着，她蓦地抬起头，先是一惊，然后便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是了，影一定是向他汇报过自己的情况吧，他想知道她与方丈爷爷间的谈话并不困难。
他是在劝自己吧，是啊，方丈爷爷说过，决定了便不容许后悔，所以，她抬起手使劲擦着脸上的泪痕，她不会后悔，她会努力过得幸福，不让方丈爷爷为她操心。
她会坚强起来，即使方丈爷爷不在身边，他也永远在她的心里，一直一直陪着她，看着她幸福。
“南宫施主，老衲想最后确定一件事。你是真心爱妮妮吗？”
“是的，我爱她，胜过自己。”
泪水，再一次溢出眼眶，方丈爷爷，他该放心了，他的妮妮会很幸福。她吸了吸鼻子，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流泪，以后，她要一直挂着笑容。
待南宫云离去了，楚天奕按下墙角的机关，抱着费妮妮穿过木板，走入玄池的禅房。
“妮妮，决定好了吗？”玄池背对着他们，眺望窗外。
费妮妮抑制住不停颤动的唇瓣，尽量放平声音道：“方丈爷爷，妮妮会幸福的。”
无声地点了点头，玄池继续说道：“今天天色已晚，你早点回去歇下吧，明天收拾一下，与大伙道个别，后天一早我就送你下山。”
说罢，他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直接出去。
“方丈爷爷，让妮妮最后陪你一夜吧。”费妮妮跪坐在他身后，哀求道。
楚天奕强拉起费妮妮微施礼，便将想要留下的她拖了出去。
直到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映满夕阳的玄池的脸上，堪堪滑下一串晶莹，被火红的朝霞染成了绚烂的红色。那原本挺直的背略显佝偻，地上的影子也现出一抹疲态。
“你们想带我去哪？快放我下来！”
漆黑无人的山道上，尖锐的女声异常突兀，费妮妮用力扭动着身体，不停挣扎着，想从影的背上爬下来。
已近夏天，晚风带了丝丝热气，这样一阵乱动，她难免出一身臭汗，单薄的内衫更是紧紧裹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楚天奕，你乘人之危，算什么君子！快让我下来。”
她气急败坏地吼着，完全不顾形象，一边扭动，还一边不忘向身旁的人射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