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放开交由后辈来运作,但远离自己开创的天地对乔治·阿玛尼来说将是难以想象的牺牲。他把公司视为自己的孩子,视做心血的结晶。他近乎于残酷和专制地让自己终日致力于公司的成长与成功,并在这个过程中保护着自己免遭情感的困扰。他就像一名孤独的武士,坚守着一种自我超越和纪律严明的生活。这位纯洁俭朴而在事业中不断审视自我的人对待自己比对待其他所有人都严苛。
用革新诠释优雅
以往的科幻电影曾预言,到2000年,宇宙飞船将会成为人类的主要交通工具,但如今的人们至今仍青睐汽车、火车和飞机。然而,有些预言却在新世纪里真真切切地成为了现实,比如,强烈的愤世嫉俗倾向就像核爆炸之后的放射性尘埃一样弥漫飘散,笼罩了一切,彻底背离人文关怀于千里之外,很多事物都在逐渐蜕变为纯粹的商品。这就像刺骨的浓雾,丝丝寒意已侵袭到人们的意识和心灵深处,将整个世界冰封起来,将一度被放逐到灵魂边缘的原始欲望重新石化,使人们对其顶礼膜拜。
时尚产业曾经无处不在的浪漫主义情怀正黯然式微,而它本应关注的更为核心的命题,诸如审美、内涵以及贴近还是远离现实等,都在渐渐模糊。时尚正沦落为错综复杂的买卖游戏中那冰冷的数字,人们对它残存的印象似乎只剩购物的冲动和需求的欲望。文化特征和社会价值,这些时尚产业曾经极其重要的表征,现在似乎也已过时,为人所遗忘。
乔治·阿玛尼说:“这个领域已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路易威登集团总裁阿雷诺先生、巴黎春天集团总裁皮诺先生和古驰集团总裁狄索尔先生的到来,改变了一切。是他们让这个产业变了颜色。”当下,产品质量的重要性似乎已让位于品牌名号、形象定位和广告宣传等要素。有人质疑它们的实际价值,乔治·阿玛尼表述得很明了:“现实正是如此:品牌一旦‘升值’并得到广泛宣传,就会吸引顾客购买而几乎忽略产品质量本身。他们因时尚而心动。有些人觉得如果不手持古驰钱包、不脚踏普拉达鞋,自己就会很掉价。当然,阿玛尼外套也不可或缺。所谓‘潮流’就是如此,这也是我倍感沮丧的原因之一。”
要知道,乔治·阿玛尼不是一个迷失在自我小圈子里雄心勃勃梦想成功的三流设计师,而是时尚界教父级人物,他尚且流露出沮丧,可见时尚产业积病已深。乔治·阿玛尼不喜欢无端的哗众取宠,他说:
“当我开始踏入这个行当时,设计师都希望制作出好产品来赚大钱。这是自然规律,其本意是生产出有价值的产品。但现如今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决定品牌开发与否的是时尚集团。或许,产品本身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集团可以运用各种手段,在这个品牌投放市场之前就已能引领潮流。”
乔治·阿玛尼运用聪明才智构建起了自己的产业帝国,定位清晰,主旨明确,那就是:寻求个人风格,用美学的语言和形式来诠释这个正在经历急剧转型的社会。他做得非常出色,走出了一条极具个性的道路,并为自己赢得了他人难以企及的声誉。乔治·阿玛尼将香奈儿和伊夫·圣罗兰尊为榜样并视为目标,他说:
“是这些先驱引领时尚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使这一领域切合现代人追逐的生活方式,使人们能够通过着装来表达个性。他们创造的不只是成衣,而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我试图构想一种全新的现代风格、一种崭新的优雅形式。但这并非易事,因为现实世界瞬息万变,无人知晓正在发生些什么,而且人们似乎不满足于普通的事物,总在寻求足够劲爆和吸引眼球的时尚产品。相反,我在极力避免这些,因为越劲爆的东西越没有生命力,它们会很快销声匿迹,残存的只有灰烬。”
正是这种缓慢但稳健的发展步伐,铸就了乔治·阿玛尼今日的辉煌。他开创了伟大的变革,又不断演进革新,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来诠释优雅,而所有变革和革新都没有偏离阿玛尼风格的核心。
尽管眼前的世界正以另一种速度飞快运行,但却丝毫无损于阿玛尼帝国的理念。截至2000年,帝国版图已很明朗和清晰,129家爱姆普里奥·阿玛尼零售店和53家乔治·阿玛尼专卖店遍布全球。到目前为止,阿玛尼已覆盖了你所能想象到的所有领域,男装、女装、童装、牛仔裤、内衣、泳装、运动装悉数囊括。当然,配饰也是阿玛尼产品库中举足轻重的一部份。
虽然在普拉达、古驰和路易威登等一些著名品牌中,鞋履、箱包和皮具的地位也比服装更加“尊贵”,但阿玛尼特点更甚:它的香水、眼镜、领带、手表和鞋履占据相当大的市场份额且具有无限潜力。尽管成衣和套装仍是阿玛尼公司生产和销售的中心,但1999年9月,独立的阿玛尼饰品分公司宣告成立,其时,乔治·阿玛尼充分依赖权威的道恩·麦洛和她亲手创办的“联盟”(Associates)公司,道恩·麦洛曾长期担任古驰创意总监并以发现汤姆·福特而闻名。2001年,第一家阿玛尼饰品店在米兰隆重揭幕,其中很多饰品都将在意大利托斯卡纳的专业工作室经受精心的雕琢。
分道扬镳的伙伴
2002年,乔治·阿玛尼和卢森迪卡公司分道扬镳,过去的14年里这家公司一直是乔治·阿玛尼的眼镜制造商,而现在生产线则被转移到了萨菲洛公司。这并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而是源于卢森迪卡公司总裁莱昂纳多·德尔·维奇奥和乔治·阿玛尼的本质性分歧。乔治·阿玛尼不认同卢森迪卡公司对产品的分销方式,而且该公司对于眼镜款式的更新换代也不能让乔治·阿玛尼满意。两家公司决裂的消息一经传出,意大利证券交易市场上卢森迪卡公司的股票价格就应声下跌了13.55%。
战略上的其他布局也有序展开。1999年10月,阿玛尼公司宣布与长期以来的合作伙伴、如今在HDP集团治下的GFT公司决裂。GFT公司彼时正经历生产和财务危机,乔治·阿玛尼指责其“由于马尔科·韦蒂的离开而完全丧失了正确的方向。”他计划将男装生产线从GFT公司皮埃蒙特①生产基地剥离而转由自己生产,并说:“尽管我会小心行事,避免招致麻烦,但我从GFT带走女装生产线时就已经引起了波澜(阿玛尼公司的独立女装生产已持续数月)。在男装领域,GFT无疑是出类拔萃的,但我必须确保男女装生产具备一定的关联性。”
①Piedmont,意大利西北部的一个大区,是意大利主要工业中心,首府都灵是菲亚特汽车总部所在地。
2000年春,乔治·阿玛尼与GFT公司就乔治·阿玛尼精品及生产线的精简化和集成化并购达成协议,由阿玛尼公司承接这两条生产线在美国的分销业务;同年,乔治·阿玛尼与在高端男装面料领域及成衣领域最富盛名的艾曼勒基杜·杰尼亚公司①共同创办了一家合资企业,由其负责阿玛尼精品和阿玛尼男装的生产和销售;次年,他又和服装制造商威斯蒂曼塔共同创办了另一家合资公司。
①Ermenegildo Zegna,意大利著名服装品牌,高级男装和面料领域的市场引领者。
两家合资企业的控制权均由阿玛尼牢牢把控,同时阿玛尼公司的“扩张”远未止步:2002年,收购了毛衣生产厂商麦格利非欧·狄安娜并掌握了艾·古迪鞋厂的大部分股份;2001年阿玛尼公司通过公开股票市场成为西明特公司的唯一股东,其后这家公司在米兰的证券交易所退市。至此,所有正装均直接由阿玛尼公司自己生产了。
2000年,吉尤斯佩·布如斯那离开了乔治·阿玛尼公司。此人是阿玛尼多年并购进程中在财务和管理方面的左膀右臂,但他和阿玛尼总是意见相左。据媒体称,二人最终分道扬镳的导火索是公司上市以及多次拒绝与其他公司合作等分歧。坊间流传着各种猜测和推想,但都无从证实。
在考验中前行
2000年的6月,发生了另一件真正让人悲痛的事:乔治·阿玛尼的母亲玛莉亚去世了。这位伟大的母亲为乔治的成功付出了毕生的心血,是她启迪和塑造了乔治·阿玛尼,乔治也从母亲身上以及妹妹罗萨娜身上感悟到了非凡的道德力量。
利奥·戴尔奥克告诉我们:“在他整个生命历程中,母亲一直都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一有空他就会同母亲一起吃晚饭,享受无尽的亲情。”苏茜·门克斯也回忆说:“有一天,我在圣塞西莉亚街碰巧见到了乔治·阿玛尼,当时我正赶往D&;;G秀场。我问他是不是也在为自己的时装展销奔前忙后。他笑了笑,告诉我他母亲就住在圣塞西莉亚,自己正要去和她共进晚餐。”乔治·阿玛尼在某次访谈中说起他总是将母亲的照片带在身边,如果忘记,会立即让司机取来。他深情地说:“一旦母亲不在我身边,我会非常想念她。”母亲去世带来的空虚无法消退,对于这个如同钢铁般冷静的男人,这个让世人既羡又妒的男人而言,这又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1999年9月,乔治·阿玛尼举办了2000年夏季女装展,地点选在他新近在米兰南部热那亚周边买下的一块地产。那里原本是雀巢的工厂,之后则迅速晋身为新的时尚圣地。此次展示的时装款式新颖,线条流畅。服装的侧线紧贴身体,纽扣使修身外套极富现代感,而纱笼、紧身上衣、墨镜和印花纹样都基于俄罗斯画家瓦西里·康定斯基的绘画风格。这一季的广告宣传由著名时尚设计师艾伦·梵·昂沃斯担纲,它所突出的亮丽色彩令人惊讶。
女装展之后,乔治·阿玛尼开始着手翻新一处13万平方英尺的建筑。这里将落成新的阿玛尼剧场(Armani Teatro),并被他设想着用来承办季节时装展以及各色创新活动、景观博览和电影秀,毕竟波尔歌努佛街21号那座曾经著名的小剧场已经略显局促。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观众争相目睹阿玛尼精品的风采,而这需要一个更加宏大的场地。小剧场已在2001年6月毁于火灾,现在旧址只为少数特定观众保留,他们会被邀请观看更加私密的高端演出。
尽管有诋毁者批评安藤忠雄①设计的新剧场过于冷峻和缺少人情味,但它简约而宏伟,巨大的固定背景随着轻型结构的变化而变化,在大面积灰色水泥墙面上营造出明亮的条状区域。通向剧场的长楼梯体现着灵活性和多样性的完美结合,成功使感官效果与建筑用途美妙地交融互通。一排纤细的柱子勾勒出一片与天花板分离的方形区域,制造出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学奇观,而观众的注意力最终会被小型室内湖吸引。虽然既粗放又简朴,但一切都有章可循,只要有人置身其中,整个画面会立即变得灵动起来。
①Tadao Ando(1941年9月13日—),生于日本大阪,日本著名建筑师,虽从未受过正规科班教育,却开创了一套独特、崭新的建筑风格,是当今最为活跃、最具影响力的世界建筑大师之一。
“我的服装只有在巨大、洁净、现代的房间里才能得到最佳的展现。”阿玛尼解释说,显然他对空间和时尚的互动关系尤为敏感。安藤忠雄也宣称:
“时装展并非在任何地方都能举行,它需要特定的空间。而为了充分理解我的设计风格,需要借助专门的场景和活动。我坚持认为建筑能够赋予人活力,因此当这里举办时装展、人流攒动时,交流沟通的氛围会变得浓烈,那个时候你才能真正感觉到我的建筑是如何将人们的热情放大到极致。”
最大纳税人
2000年,曼佐尼大街旗舰店开张,阿玛尼品牌在米兰的风头一时无两。曾几何时,埃勒巴格那咖啡馆见证了这座时尚之都中上层人士的熙来攘往,而现在它则优雅地展示着乔治·阿玛尼的服装精华。一旦步入其中,你就会完全陶醉于阿玛尼的世界。它看上去普通低调,实则宏伟威严,一如阿玛尼的风格。
在这里,你不仅可以找到索尼专卖店,还能看到阿玛尼百货店、阿玛尼牛仔裤专卖店、阿玛尼香水商店、阿玛尼花店、阿玛尼书店、时尚咖啡馆以及日本料理餐厅寺岛伸夫和新贵阿玛尼家居商店。2002年,阿玛尼甜品店也落户于此;2003年名为“阿玛尼私人空间”的高档休闲酒吧开业。几乎每个夜晚,在意大利人传统的饮开胃酒时间,你都有可能在这儿邂逅乔治·阿玛尼本人。
乔治·阿玛尼还在巴黎圣杰曼的爱姆普里奥·阿玛尼店的楼上购置了一套公寓,使自己本已蔚为壮观的资产更加眩目。这套公寓面积有2150平方英尺,装饰着阿玛尼在一天的时间内从旺午门集市疯狂淘来的东西。乔治·阿玛尼承认自己喜欢在这个市场里砍价,尽管当时他已经被政府确认为意大利全国最大的纳税人。他曾说过:“我并不是最富有的,我只是最诚实的。”
新的家居生产线于2000年9月正式开工,但其实很久以前乔治·阿玛尼就在筹划这件事了,他给出的理由有三个:“第一,这件事与公司的发展战略一脉相承,因为我们想让业务范围丰富起来,而不只局限在成衣制作方面。第二,这可以向世人和自己证明,我能在不同的时尚领域取得成功。第三,从今以后我终于可以在家里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