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但闻其音，明羽便不太后悔花钱了，拥有着这么纯粹声线的女人即便是相貌奇丑也是值得。
意识到脚步声，女子停下歌声，转头：“我不是说过我练歌的时候不准打扰我么？”
明羽看着那女子，一袭荷裳，面纱挡脸，清雅的如同一朵荷花。
“宁倾。”明羽在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便觉得有点熟悉，这时候看到她的正面，便相当确定。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在东都的花船上卖唱么？
宁倾见着明羽，也是一惊，她仔仔细细地辨认了一番，这才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明王妃？”
明羽是男装，而且刻意化了到疤，可是宁倾却一眼便认了明羽，这份细腻的心思，当真难寻啊！
明羽记得，在东都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细致聪明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倾眸子中划过一丝黯淡：“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就不可能呆在东都了，上官三少爷将我弄了出来。我手上的银钱用光了，只能在这里卖唱。只是，王妃，你的脸……”
明羽摇头：“没事！”
然后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明羽跟宁倾并不熟稔，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再加上今日带幸来的目的有点不纯，所以，更觉得尴尬！
宁倾是极有心的人，她看了双目轻阖的幸一眼，体贴地带他俩来到客间，招呼道：“你们坐吧！我去招呼些小菜！”
明羽没有说话，幸安静地牵着她的手坐下，好不容易融化的冰雪更加猛烈地冻了起来，他威严地看着她，冰冷的语调带了怒气：“你带我来这睡觉？跟谁睡觉！宁倾吗？”
“呵呵！”明羽很是尴尬，貌似又被他凶，可是她也是为他好啊，早点了解一下成人的世界，而且顺带着发泄下欲火！她愤愤地嘀咕了句：“就算你想，人家宁倾也不愿！”
幸转头，定定地看着她。
明明他的眼眸紧紧地阖着，可明羽还是感受到了一对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那样冰寒，天地都为了这一对眸子冰封了一般。
然后，他甩开明羽的手，出门，傲娇地甩上大门。
明羽一愣，可随即开始担忧起来，幸看不见，而且涉世未深，这青楼很乱，虽然他是个男人，可是他太美了，总有人觊觎他美色的。
这样想着，明羽立马起身，追了出去。
“幸……幸……”明羽呼唤着，焦急地寻找着那浅绯色的身影。
可偌大的妓院，哪有他的身影，明羽这才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她赶往楼下，却突然被人拉住。
“乱儿！”一声焦急中带着哀伤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不等明羽回神，他一把便将明羽搂入怀中。
带着些许哀凉悲伤的拥抱，有很熟悉的媚香，那是狐族特有的体香，在明羽的记忆里，能有这种香气的只有狐影。
狐影的怀抱很紧，明羽一下子挣脱不开。
而且，令明羽害怕的是，她的身体，对着狐影的怀抱是享受的，而且就连心脏也微微跳快了几分。
她的身体对狐影有着熟悉的本能的反应，可是精神却生生地游离其外，想要挣脱，身体却涌动起一股无力感。
或许，她真的是狐乱吧！
明羽茫然了。
狐乱，那是她一直以来逃避的事情。
因为如果她是狐乱，她和叶小白，就再无可能。
这一刹，呆在狐影的怀里，明羽深深地觉得，她或许真的只是狐乱，她只是不想承认，至于心底的那些记忆，那只是一些错误的代码。
“乱儿……我的乱儿……”
狐影的吻细细密密地缠上了额头，留下一连串柔软舒适的触感。
他一路吻下，就连手也习惯性的开始轻抚着明羽的背部，点染着她体内的本能反应。
狐影对这具身体了如指掌，轻易地让明羽在他的怀中战栗，羞涩，融化。
意识到她的安静，他小心翼翼地吻上了她的唇，并不急着进入，只是缓缓厮磨，耐心地让她熟悉这种感觉。
当狐影的舌头即将侵入的那一刹，明羽一个激灵，一把推开他。
狐影重重地摔在栏杆上，咳出了几口血。
明羽表情痛苦，挣扎着，纠结着，她到底是谁！
她是那种死缠烂打一定要了解真相的性子，她原本以为她真不是狐乱，可是身体，本能，对着狐影的触碰有着太热切的反应，她的身体渴望着他，甚至想着去回应他的抚摸他的吻。
明羽几乎控制不住。
这一推，已经用尽了她身体所有的力气。
她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脑海里混乱一片。
“乱儿，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乱儿！”狐影蹲在明羽身边，温柔地问道，满是憔悴风沙的男子此刻却难掩地欢喜，虽然被推开，但他已然确定明羽不会太拒绝他了。
明羽将头埋在膝盖之中，这一瞬，心底深处被明羽刻意尘封的记忆呼啸而来，冲刷着明羽的记忆。
狐乱真的太爱狐影了，几乎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是有关她的，这些记忆宛若激流，拍打着明羽的神经。
明羽战栗着，遏制着，却步步维艰。
“乱儿，你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呵呵，你那时候好小，长得很可爱，躲在灌木丛中偷看我弹琴，其实我早就发现你了，只是想逗逗你。你仓惶地躲避着，居然被灌木丛划花了脸，我现在还记得你满脸是血大哭的样子。那时候，我的心就莫名地疼了，我想这孩子要是毁容了的话怎么办，只能我收着了！可是你不仅没毁容，却还长得那般好看！很多时候我就想啊，要是那次划深一点，你难看一点，就只能是我的了！呵呵，影哥哥是不是很坏？”
不是，影哥哥最好了！在乱儿看来是最好的人了！
明羽体内呼啸着答复，意识却拼命遏止着。
灵肉在那一刹狠狠分离开，痛不欲生，明羽在那一刹颤抖更甚，从来都是坚强健康的女子，那一刻脸脱力般惨白如纸，整个人更如同秋风般的落叶一般脆弱萧瑟。
似乎只要轻轻一碰，这片落叶便会细碎成灰。
狐影太急着倾诉自己的爱，没有注意到明羽的不正常：“就是那次过后，我就在你家留下来了！你那时候真的太调皮了，哭着喊着要听我弹琴，要不然脸长不好！我那阵子弹得手都破了！后来别人问我，你的琴为什么谈的这么好，我就会想到这一幕。我估摸着就是那阵子为你练出来的！”
明羽真的无法忍受，捂着肚子开始狂吐，本来就没吃什么，只能拼命倒酸水。
这辈子是第一次如此这样痛苦，用意识压抑本能，好难！可明羽知道，要是压抑不住，她就彻底完了。
她的魂魄就会这样彻底消失了。
可狐影还在继续诉说，呼唤着明羽体内的记忆。
“乱儿，你那时候说过，会嫁给我的，还做算吗？”
明羽那一刹，感觉有千万把刀在凌迟她的灵魂一般，全身都在泛滥着痛苦，这痛万箭穿心，防不胜防。
明羽微微张着嘴，想要呼号，却只能死死沉默。
她怕，她的身体一开口就会向狐影倾诉她的爱恋。
那样爱着狐影的身体，不是她。
她的灵魂清晰地意识到，她爱叶明镜，在这一刹，明羽突然无可抑制地想起叶明镜。
该死的！原来她是那样爱他！
爱到不惜灰飞烟灭，也要占有这具肉身。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留下，才能继续看到叶明镜，即便是恨她的叶明镜，她也想好好看看他，好好守着他，再次向他好好道歉。
她的骄傲她的自尊都可以放下，只要他留在她身边，只要他是她的！
其余的一切，在她眼底早如浮云一般虚无缥缈，只有他，她可以抓住他！
明羽抬眸，漂亮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片血红，有血液从她的眼底流出，触目心惊，她的声音莫名地沙哑，几乎是拼劲全力，她低吼道：“我不爱你！”
身体的本能在这一刹彻底疯狂了。
潜藏在明羽体内的狐乱，疯魔般的攻击着明羽的灵魂，不惜玉石俱焚。
明羽不想死，可这一刹太无力了。
她悲哀地发觉，这具身体真不是她的，她才是那个破坏者和占有者。
可，即便是灵魂的入侵者，明羽却仍旧想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继续爱的权力。
狐影看着明羽，失魂落魄，不可置信。
他抓着明羽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温润的眸底深处，有一抹绝望：“乱儿，你明明就是我的乱儿，怎么可以改变。乱儿，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乱儿！”
明羽觉得自己快疯了。
体内的狐乱，随着狐影而癫狂。
狐影和狐乱，那样相配的那一对，明羽仿佛听到了狐乱的质问：“你凭什么占用我的身体，凭什么拆散我跟他？快滚开，别在试图控制我，要不然我们一起死！”
明羽无力争辩，只能拼劲全力地控制着这具身体。
狐乱真的疯了，她开始自爆，被死死封印住的灵魂发出耀眼的红光，一点点地炸开，绚丽而诡异……
明羽全所未有的紧张，这是一次生死争夺，灵魂的争夺。
狐乱自爆，却存了一起灭亡的意志。
明羽不想死，但更不想离开这具身体，灵魂，必须依靠肉身才得以存活。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住手！”
一声厉呵传来，明羽狠狠一颤。
幸一把推开狐影，力气之大，狐影重重地摔入楼下。
“轰！”
灵魂碎裂的声音，刺耳地穿梭过明羽的灵体。
与此同时，一只略带着冰凉的手，穿过无数的黑暗，抓住了她。
如玉般温润的手指，传导过无数的力量，在那疯狂的爆炸之中，狠狠地抓住了她。
明羽睁开眼，血液模糊了她的视线，层叠的幻影中，她仿佛看到了叶明镜，雾气妖娆，颠倒众生。
“叶小白……”
她想向他道歉，向他赔罪，向他诉说她的爱恋，可最终只是迷蒙地倒在他怀里。
迷蒙的花香传来，轻轻浅浅的味道，却莫名地令人安心。
那不是叶明镜的怀抱。
可她已然无力挣脱，由着那个人抱起他，一步步走向遥远的不可知的未来。
她知道，和狐乱的麓战中。
她赢了。
她活了下来，以狐乱灰飞烟灭为代价。
只是，明羽已经顾不上太多。
如若她的爱会带来罪孽，她也无所顾惜。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相反，她狠辣歹毒，睚眦必报，然而，她也有她的坚持，也会为了心爱的人不惜一切代价。
即便手染鲜血，即便血流成河。
她不在乎。
而幸，抱着明羽，手一点点地攒紧，漂亮的面庞一闪而过的哀伤。
叶小白吗？
他的脸跟那个人很像吗？
他突然有些恨了，他遇见她，那样的迟。
但是，她会是他的，会爱上他的，这是他们之间纠葛的宿命，缠绕着的缘分。
没有人能挣脱，他也不会允许她挣脱。
任何想要掺杂其中的人，只有死，包括狐影，包括叶小白。
明羽在三天之后才幽幽醒转，只是身体出奇地虚弱，几乎无法动弹了。
狐乱的灵魂自爆，明羽能存活下来就是万幸了。
身体受伤恢复，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明羽现在有的是时间，所以并不太在意。
幸一直在守着她，看得出来他这几日都没休息好，眼睑之下一片青黛，精美漂亮的脸上染了几许颓废的味道，倒是更添风致了，有一种楚楚动人的感觉。
“是我不好，不该留你一个人的！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幸的神色，难掩地哀伤和自责。
只是这话，明羽细细一听，暧昧死了。
有种旧情人错别重逢的感觉。
明羽这样的想法一经冒出，就被狠狠扼杀，幸多美多纯洁的一人啊，明羽光这样想想都觉得有些侮辱他了。
倒是幸见明羽没有回答，脸上一掠而过的哀伤：“明羽，我以后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就算你厌烦我，我也会一直守着你的。”
明羽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扯开破锣般的声线调侃了一句：“你以后娶媳妇了就不会要我这么个大灯泡了。”
幸秀致的眉峰一蹙，尽是不悦，但顾忌到明羽的身体，没有发作。
他只是耐着性子，轻声道：“明羽，我不会娶除了你以外别的女人。”
幸的声音很轻，细细听来有一抹温和，这温和中有凝聚出一丝凉意，透着一抹淡漠的威严，无来由地令人信服。
明羽的心莫名地跳错了节拍。
她脸上染过一抹红潮，很是尴尬。
靠！美男表白的杀伤力果然无比巨大！
连她这个对相貌素来不太在乎的人都禁不住心动。
但心动归心动，明羽还是很理智的，她耐心地说：“幸，你一直住在杏花林，涉世未深，没见过什么女人，等你遇到心爱的女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幸专注着听着明羽的话。
涉世未深！
这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判！他有些自嘲的一笑，细细扬起的唇角神采飞扬，美到惊心动魄。
很少有这样的人，不论怎样的笑容，不论什么样的姿态，都那般惊心动魄，倾尽天下。
而幸，就是这样的，他笑，即便是最浅最寡淡最凉薄的笑容，也这般温和而疏离，美而遥远。
幸定定地凝着她，明明是轻阖着的眸子，却给人以眼神坚定的感觉：“明羽，我这辈子，只想娶你，也一定会娶你。”
明羽的心再次跳乱了节奏。
她努力地琢磨着，思忖着，想着幸是怎么看上她的。
终于，她想明白了：“幸，你不至于那么纯情吧！不就是不小心摸了下你的小JJ，就要我负责，至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