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如同白云远远离去,一双酥手浮向宁大少肩膀,一抹红袖翻滚,周遭里的沉重登时如破缸之水,红唇轻启,笑道:“鬼饬大人,我也给你两个选择,可好?”
宁大少思绪断阻,茫然望去,见一女儿年岁不大,粉衣红袖,背后身前各有一条彩色锦缎,喜道:“红妆,你醒过来了?”
陈文静笑笑不答,冲鬼饬轻蔑一撇嘴,慵懒而闲散地说道:“鬼饬大人,您呢,要么放我们过去,是生是死,那是我的事,与您何干呢?要么,您便尽快出手,免得耽误您工夫,正巧我也想试试身手。这可是小女子第一次面对鬼帅呢,到时候,鬼帅大人可千万别留手!”
宁泽涛急忙拉扯陈文静衣袖,意图阻止。但是,很快,宁泽涛便明白了陈文静是何用意。是啊,以鬼帅的能力,如果出手,对付自己四人只需片刻功夫。可是,鬼饬又是为何不曾动手呢?
忽然,宁泽涛想起鬼饬踏步时如常的溪流,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是,大少爷还有一事不明,便问道:“七子控心,为何单单我没有事?”
金甲壮汉与粉衣少女相对而立,不言不语,眼神交锋中火花四溅,大少爷的问话落在空出,片刻后跌落在地面。
片刻后,鬼饬统领忽然发笑,久久不能自已。笑声起时,五头凌狼便退去,没入洞内黑暗。随着凌狼走后,整处岩洞里重回黑暗,宁大少突然伸出双手四处摸索,惊吓道:“这真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笑声逐渐高昂,好像整个岩洞里四面八方都有壮汉在狂笑,在黑暗的掩护下,无数鬼影从洞里各处纷至沓来。两边洞口里林林总总无数厉鬼堵个水泄不通,而从岩壁上也不断有鬼爬进爬出。
笑声戛然而止,鬼饬与粉衣女子之间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一把篝火将整座岩洞点亮。火光映在鬼饬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明暗落差,而其背后的岩壁上光影依旧。见到这一幕,宁大少突然明白了一切,也知晓了此刻自己该做什么。
金色盔甲下,鬼饬统领赞赏道:“你这小女娃,好眼力。不过,就算如此,你们的下场也不会有所不同!”
陈文静迈步上前,双臂一挥,两条彩色锦缎笔直飞出,半空中腾起红粉烟尘,两条锦缎被真气包裹,瞬时变作长龙,几个翻滚,四周遮天蔽日的鬼影随即灰飞烟灭。黑暗中仍有无数鬼影如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条红粉飞龙首尾相连,竟将所有鬼影挡在外边,中心留下偌大圆形空地。
红粉烟尘缓缓落地,粉衣女子一步上前,掌中一柄赤色长剑锋寒无双,剑柄处赤色龙首口吐炎火剑刃,空气中陡然温热无比,一时间众人像入了蒸笼一样。陈文静道:“鬼饬大人,不知你还有何能耐?小女子已经做好准备,虚心领教了!”
一旁,却见一衣着破烂,浑身上下沾满泥土的白净青年面露疑惑,颇为不解,宁大少解释道:“那是炽歿剑,随陈文静一道在五年前成名,当时被称作中陆五剑之首。后来陈文静入关潜修,炽歿剑就封了鞘。算算日子,炽歿剑已经有三年多没出过鞘了。”
青衣小厮雀跃上前,朗声道:“还有还有,当时炽歿剑还差点入了天兵榜呢!听人说,要不是那一战后没多久,静姐便闭关修炼,炽歿剑一入天兵榜,就有可能列在前五十位,那是何等殊荣啊!”
破烂衣着青年仍有疑惑,问道:“五年前那一战?”
大少爷置若罔闻,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道:“据传,炽歿剑是大师天羽子封箱之作,淬火时天地间一片红光,凝而不散,成剑后有两道惊雷一前一后,震天动地,声响之大,万里以外都震耳欲聋。更有传言说,当时就连云也成了红色,还有人看到云里有两条红色巨龙出没!”
青衣小厮兴奋着继续说道:“就是就是。那两声惊雷就是龙啸,所以大家都把炽歿剑又叫做赤龙剑。赤龙一出,那可是一片赤光啊!”
然而此刻,大少爷突然将青衣小厮的嘴死死捂住,神情间有些不自然,道:“休得胡言!”
这三人正是宁大少爷、王羽和林远三人。原来,趁陈文静与鬼饬对峙,宁泽涛抓紧工夫明心静气,没想到明心注起了作用,竟然真解除了王羽和林远身上的控心之术。
“真没想到,小女娃娃神通广大,这万鬼噬心阵竟拿你没办法。不过,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鬼饬面无表情,心里却暗潮涌动。万鬼噬心阵乃是鬼王大人亲自布下,专克阳雷正气之法,面对一小女娃娃竟然毫无作用。
鬼饬七步踏空,每一步踏下都有狂风从半空迸发,如同潮头落花,只是这风虽劲,却不能入陈文静身前半步。七步凌空,鬼饬的身躯便在空中缩成乌黑一团,而后钻出无数厉鬼。这些厉鬼与之前不同,个个都有实体,具具鬼气充盈,便是之前在前殿或是大狱见过的鬼差与之相比,也显得无形中和善许多。
“百鬼夜行,红妆,小心!”宁大少高声道。
陈文静面无惧色,微微点头,便扬起手中剑,沙疆无弱旅,剑斩不平处,长河归故里。当是时,墨色与赤色交错,极夜与落霞并和。
万千厉鬼张开双手,手指前端如利刃般闪光,丝丝黑气漫步四周,作势猛扑。面前赤光笼罩,温和如爱抚,对于厉鬼而言却是炽热高炉,赤光过处,厉鬼身上如烧焦般“呲呲”作响,不断冒出黑烟。
“红妆三年未出手,这一出手才知道,我辈中人,每一颗星辰都从未坠落,只是淡入夜空。”宁泽涛艳羡着望,从心底掏出这句感慨,转头看到呆滞的王羽,轻轻拍拍肩膀,微笑点头,眼神里有鼓励,但更多的是肯定。
王羽心中涌起无限情绪翻涌,泪水骤然含满眼眶,最后却一滴未落。
“五年前的殿试上,静姐便是如此,一席红粉衣衫,一柄赤色长剑,在五十人中脱颖而出,站到了最后。对了,羽哥,当时还有一个人也站到了最后,你一定也认得那人。只不过,那人做了中郎将,静姐却选择了闭关。就是不知道,与那人相比,如今到底是谁更胜一筹!”一旁,林远望向赤光,泛起无限回忆。
“神子!”王羽狠狠道。
稍稍停息后,大少爷拍拍两人肩膀,道:“走吧!这里有红妆,一切放心。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漫天赤光在王羽心里久久不能散去。圣上赐名红妆吗?真是让人……
三人离火光越来越远,深入岩洞深处。
一路上出人意料的平静,先前兴风作浪的五头凌狼也不知退到了何处,这一路不见影踪。慢慢黑暗后,三人来到岩洞尽头,一处巨大的洞窟里。
“哇!好壮观啊!”林远指向正前方,惊叹道。
宁泽涛与王羽望去,心中先是感叹,下一瞬便翻涌出深深的疑虑。
岩洞内除了一座高大的石佛之外空无所有。石佛之下,莲座中央散放着几条锁链,离此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把寻常大小的石锁静静躺着。
宁泽涛上前,拉起锁链查看后,道:“是墨爻石制成的锁链。墨爻石能够吸收真气等各种性质的力量,而且本身十分坚硬,想要用墨爻石锻造这样的锁链,难度很大。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王羽注意到锁链的位置,刚好能将一个人牢牢锁死,应道:“地方应该是没错。”稍稍沉思后,有些不肯定地说道:“只是……莫非,唐薇已经逃出去了?”
“很可能啊!薇姐姐不愧是龙女,哈哈!”林远左右看看,什么都看不明白,听到王羽的猜测,当即表示开心。
“别高兴太早!快过来,有发现!”宁泽涛及时泼过冷水,浇熄了林远的兴奋之火。
王羽与林远走来,看到宁大少蹲下观察石锁,并且用力推动,想要观察石锁背面,但是任凭他东西南白风,石锁都岿然不动。
“有什么问题?”王羽问道。
宁大少无奈摇头,叹道:“别看这石锁不大,但重得惊人。而且,你们看,锁身中央这两个字!”
王羽定睛一看,石锁上刻着模模糊糊的“镇南”二字。王羽疑惑不解,道:“这有何意?”
宁大少失神一笑,显然没想到王羽会不知道这个,便解释道:“你竟然认不出这个?你王家先祖,建元十五年被封为镇南王,不记得了?不过,估计这东西和你家先祖无关,而是和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王羽依旧不解。
“那人与王家先祖渊源颇深,与太祖皇帝也有不小干系。便是因为这一层关系,王家先祖后来才被封为镇南王。至于这个石锁,此镇南非彼镇南,应该是指前朝末年的镇南王陈仲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