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下，百里磊看着眼前十几名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声道：“秋末冬初，你们几乎都十六岁了，差的也就几天功夫。明年春季留下血脉，便要离开内寨去外面适应生活，顺便准备首次冬狩。”
话音刚落，众人表现不一。有的人露出兴奋向往之色，有的面容凝重下来。
百里磐石耷拉着脑袋，看不出什么神情。
百里云飞显得无动于衷，他心里正想着离开族里，再说身为少族长，即使想要参加，三叔也不一定会同意，所以冬狩跟他没多大关系。
“冬狩很残酷！”百里磊扫环顾周围，缓缓道：“好好想想为什么要先留下血脉？！按照族中规定，内寨不谈论外寨外面的事。到了外寨，自然有人会教你们生存需要知道的东西，可我在这里先声明一点，冬狩会死人！”
死人？呵呵。从小到大，死这个字可不是听了一次两次。众少年没有多少触动，以往冬狩哪一次不死人？虽然内寨封锁，可每年冬狩结束后的后半夜，外寨总会传出压抑的哭泣声，呜呜犹如鬼音。
将众人的麻木看在眼里，百里磊内心微微叹息，爆喝道：“看来你们都不怕死。我不管是真的不怕，还是假的。在外面，单靠热血无法生存，粗心大意、满不在乎都意味着死亡。虽然怕死往往先死，但你们这群人现在到了外面，活不过一天，知道么？”
真的假的？众人全都凛然，外寨的生活看来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百里云飞眯着眼，或许自己有些低估野外的危险。
仿佛知道众人的想法，百里磊呲牙一笑：“你们以后就会知道内寨的生活多么安宁。要想活的长久些，没有本事可不行。”说着挥手让众少年散开些。
百里磊长呼了口气，继续道：“三岁炼皮、七岁熬骨、十二岁锻筋，你们全部是这么过来的。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从小练习的不过是皮毛。”
众少年面面相觑。
百里云飞怔了怔，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伤疤，嘴角泛起苦涩，那是小时候炼皮留下的痕迹。他从小比别人刻苦，成长伴随的一直是练功，没想到到最后竟然只是皮毛。
“是不是很失望。”百里磊故意打击众人：“炼皮时的痛苦，熬骨时的难受，锻筋时的枯燥，这些加起来的皮毛，你们练的也不咋地。”说完看见百里云飞落寞的眼神，接着道：“你们这些人里面，只有小飞练的还不错。”
众少年齐刷刷看向百里云飞。
百里磐石的眼神充满好奇，心想：“虽然老爹一直对待阿飞比我还亲，可也不能这么明夸吧？老爹啊，你都说了是皮毛了，难道阿飞还能练成毛皮？”
百里云飞也一脸疑惑，不明白三叔为什么单单说自己。
百里磊看了眼众人：“锻筋的几个动作，马步最实用。小飞，你说说马步时的感受。”
百里云飞想了想，摇头道：“三叔，我没什么感受，就是时间长了有点累。”
“不可能，你再好好想想。”百里磊皱眉道：“你练功时间是别人的两倍，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察觉到什么？”百里云飞不解。
百里磊搓着下巴：“小腹下三寸，难道没有一点反应？”
百里云飞低头看了眼下身，脸红了红才道：“三叔，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还是有点反应的。刚开始练功时，好像那里在发热，随着时间似乎汇聚成一道热流。”
“爹，我练功时也感受一股热流透过下腹，似要喷发而出。”百里磐石抢着发表自己的感受。
“喷发而出？”百里磊似笑非笑的揉着拳头：“你让我看看到底从哪里喷发的？”
百里磐石一看架势，倒吸口冷气，赶紧摆手：“爹，你听错了，我刚才说的是阿飞，我才感受不到什么热流呢。”
“等会再找你算账。”百里磊放下拳头看向众人：“热感几乎谁都能感受到，但是热流便很少。能够感知到热流，你们当中算是少数。这便是我今天教你们的最后一课，那就是驭气！”说完朝侧旁大树凭空挥出一拳。
明明离着几步远，树身开始颤动，树叶簌簌作响。
众少年看着一切，张开的嘴巴忘了闭合。
百里云飞看看大树，接着看看百里磊，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办到的。
远处不少小孩子好奇的望了过来。
百里磊收回拳头，慨然道：“人族本来孱弱，现在你们眼里的强大，在异族面前不值一提，甚至在野兽眼中，也显得弱小。你们要走的路很长，炼皮熬骨锻筋三境不过是些磨练产生气的基石，掌握驭气之法后，修炼才刚刚开始，这一境界被称为初境。”
众少年大受震动，今天所学与以往大不相同。
百里云飞眼睛一亮，此刻对于往日讨厌的枯燥修炼竟产生了点有趣的想法，仿佛这才是修炼本身的意义，不禁开口道：“三叔，你刚才说的修炼境界有哪些啊？”
百里磊摇了摇头：“小飞，切忌好高骛远。真本事便是真本事，跟境界没半分关系，只不过是个称呼划分罢了。”
“三叔说的是。”百里云飞装作受教，内心颇不安定。
百里磊看向众人，大声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仔细看好了，这一套驭气之法共有七式，也是你们拿来对敌主要手段，名字叫做三拳两脚。因有两式威力巨大，可发不可收，所以不可常用。动作你们平常练习过，我只施展一遍。第一式马步冲拳，气随身动，身随力走，力与气结合为一点，眼随拳走。”说完腿一分，整个人的身体精气神相合，右手握拳快速平直冲出，气浪翻滚。
一拳挥出，百里磊身形立变，右腿回撤，拳头斜下挥出：“这一式对敌可攻下盘，心随念走，念随拳走，弓步冲拳！”拳头刚出便收，弓步一弹，右脚受力左脚后撤时，身体猛然转身。
左拳乍然闪出，百里磊大喝道：“身似弓，拳似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反身弓拳！”
百里云飞看的惊叹无比，以前从没想过世上竟有如此巧妙的运力之法。弓步为一弓，弹腿回收身体猛转为二弓，左拳这只箭的威力绝对可以想象。果然不愧是驭气之法，单这一式便要气游全身，可想会有些难度，再加上对敌时眼光六路，恐怕不只是有些难度了。
弓拳力度很强，百里磊并未收回，反而斜斜回甩绕身体画了道弧，身体依照惯性跳起，右腿朝上用力踢出：“气随念动，力与身合，这一式名为翻云！”这一脚似乎想要把天上的云踢的翻个筋斗。
没有目标，右脚理所当然的踢在了空处，百里磊随着惯性凌空翻身，右腿一抬犹如鞭子朝下甩出：“这一式名为断山，全身力与气结合到右腿，身在空处，若下方被阻，即便不能伤敌，亦要有足够的反冲回避。”
随着话语，右脚在地上点了下，百里磊借力后退站稳看向众人，深呼一口气，双拳朝天挥出：“这式名为冲天。”说完身体半躬，双拳立刻落在地上。
‘碰’的一声，尘土弥漫中传来百里磊的声音：“这式名为撼地。”
过了一会，等尘土散去，众少年看到百里磊身前的地面留下一个半米深的坑洞。
“若要发挥冲天撼地两式的威力，定要全力出手，毫不保留。”百里磊拍了拍身上：“你们看明白了吗？”
盯着坑洞，百里云飞若有所思：“三叔，你刚才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拳比一拳强，这便是气的作用么？”
百里磊露出一抹赞赏，摇头道：“小飞，你观察的很仔细，但我刚才一拳比一拳强，可不单单是气的原因。你先单个动作修习，等最后能连贯使出时便会明白，那是借力。借的力越大，促使体内的气凝聚的时间越短，威力才会更强。”
“这、这岂不是对敌过程中，愈战愈强。”百里磐石挠头道。
“你还知道动脑子？”百里磊斜着眼：“小子，既然你想愈战愈强，别忘了等会我还要收拾你，一定要让你喷发而出才算完。”
百里磐石缩了下脖子，呐呐道：“爹，你怎么还记得，我都说过是阿飞了。等会你让他喷发而出就完了，我就不用了。”
“没出息的东西。”百里磊眼一瞪。
“石头，愈战愈强，喷发而出，我倒有些怀疑你修习的是什么了？”百里云飞摇摇头：“不过理论上倒真有可能愈战愈强，除非那人不怕死，还得有个好身体。”
“对敌瞬息万变，哪能时时借力？”百里磊道：“想法倒是不错，如果能够一直借力，反冲力越来越大，体内的气凝聚越来越快，真是内外俱伤。到时还未伤敌，你的身体便可能‘啵’的一声散架。不过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为什么？”百里云飞不解。
百里磐石同样想问，可是不敢再开口，当下也静等着解释。
百里磊叹了口气，神情突然落寞道：“看了你们二叔的样子就知道了。对敌时，比你弱的根本不需要借力。比你强太多，借力或许有用，但你想要改变什么，便要有死的觉悟。当年冬狩，若不是你们二叔，可能会死很多人。他那时年轻气盛，仿佛真的不要命了，呵，最后脸成了那样不说，还落了个终身残废。不过那个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的，我以为是我，没想到最后是他先一步。”
百里云飞陷入沉默，长辈们的事，他完全无法接话。
百里磐石也一样。
“唉，不说那些事了。”百里磊长长吐出口气，看着众人恢复常态道：“全都明白了的话就开始修习。小子，你跟我到那边，我们两个好好谈谈。”说完转身离开。
“爹，不是吧，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百里磐石艰难的挪动脚步，有心不跟着，却又不敢。
百里云飞看着百里磐石慢吞吞的背影，摇了下头，脑海里闪过百里磊刚才的动作，想着不由跃跃欲试，赶紧蹲成马步。
意与念合，念与气合。
百里云飞念头一动，小腹热流竟然缓缓流动，沿着体内上升涌进右臂。
感知到右拳内聚集的能量，百里云飞心想：“这便是所谓的气？”想着拳头平直伸出，马步冲拳！
气浪昙花一现，仿佛大海中的一朵小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