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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话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顾小情在千古名将前生起了火堆,又小心翼翼的把一只剥皮洗净的野兔穿在紫云剑上,放在火上烤炙。野兔肥嫩,经火一烤,膏油尽出,不多时已是焦黄酥脆,香气入鼻。

顾小情也也没把兔肉谦让给眼前这曾叱咤风云,征战万里的名将的意思。小心撕下一块焦黄兔肉,待兔肉入腹,才道:“卖相是可以,不过还是淡了一点,没什么味道。若是娘亲在,她一点有七十二种办法吃这只兔子。”

顾小情把兔肉从紫云剑上取下,小心放在案上,躬身对着案台上泥像拜道:“这里久无人至,想来您老人家不沾荤腥已久,今日便尝尝小女子的手艺,日后也保佑我当一个大将军!”说完嘻嘻一笑,便伸手把案上供奉的兔肉拿了回来,咬了一口道:“闻一下就好了,可莫要贪嘴!”

吃了一会看到火堆似是小了不少,又拿起了紫云剑挑了挑柴禾,眼见火势渐复,不由会心一笑,道:“你的这个烧火棍又轻又顺手倒是个宝贝。”

一旁打坐的唐不归见顾小情拿着宝剑却做着伙夫的伴当,无奈一笑,道:“紫云剑乃是一把灵剑,顾美人又赤子之心,拿着自然轻了点。”

顾小情一听,疑道:“那心思驳杂的,拿着便重了么?你最后设计斩杀哪个道人是不是就是用这把剑偷袭的?”

唐不归眼皮一抬,不愿理她,看着供台上的神像,问道:“这时供的哪路神仙,我怎么不认识?”

顾小情一手拿着兔肉,一手拿着紫云剑,也看着神像道:“你看它把着剑,威风凛凛,当知是个大将军!”

唐不归颔首道:“既能立庙,想来也是个名将了!”

顾小情又看着外面夜色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个将军大是了得,可不是一般的名将。”又幽幽道:“我娘对他很是推崇的!”

唐不归笑道:“令堂能有顾美人这样的女肯定也是十分了得,能让令堂侧目,我倒想知道这位大将军姓甚名谁了!”

顾小情咬了口兔肉,道:“景王庙里自然是景王了!”

唐不归道:“顾美人说了也是没说,难道我进庙时看到的不是‘景王庙’却是‘唐王庙’么?”

顾小情斜了唐不归一眼,把口中兔肉咽下,道:“景王本名景思退,本也没封王,这是后人仰慕他才尊称为景王的!”

唐不归沉吟道:“景思退,景思退,这名字倒也有趣。”

顾小情道:“景思退名姓连在一起便是‘进而思退’,单是这名字便已让人倾心了。”

唐不归笑道:“顾美人倒是人家的红颜知己。”

顾小情把嘴里兔肉嚼完,才幽幽道:“这时我娘说的。”

唐不归笑了笑,道:“令堂倒是个妙人。不过景王庙怎会立在这里?这里这么荒凉,怕是三五年也不会有人来朝拜了!”

顾小情道:“可能这里是景王的埋骨处吧!”

唐不归笑道:“战死沙场也不损名将威名!”

顾小情摇了摇头,道:“景王一生未有一败,怎么死在沙场?这时在凯旋时死的!”

唐不归好奇道:“在下书读的不多,还要请顾美人赐教了。”

顾小情白了他一眼,道:“以后莫要叫我什么‘顾美人’,也不嫌无聊?”说完忽又想到:“这一路来也不知喊我多少声‘顾美人’了,这人当真无趣之极。”

唐不归笑了笑却不答话。

顾小情接上道:“景思退率七万大军亲征异族,转战千里,破敌二十万,自损两万。得胜回归时,天降大雪,五万兵马,只生还百余人!”

唐不归想了想,道:“我虽然不懂兵法,却也知道为将帅者当知晓天文地理,景思退既是名将,怎能不防雨雪拦路?我看盛名之下.”

顾小情忽的冷笑一声,道:“景思退乃是千古名将,岂是你能诽谤的?”

唐不归见顾小情神色颇见愤恨,想起她刚刚说起她娘亲甚是推崇这位将军,一时自知失口,讪讪一笑,赔罪道:“是在下无知了!”

顾小情看唐不归并非真心认错,便道:“寻常大雪岂能拦住一代名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当时大雪连下三天三夜,雪厚丈余,他们又不是你唐大神仙,能飞云驾雾,怎么逃得了?”

唐不归一愣,道:“这里离云州不愿,如何会有这么大的雪?难不成真是天妒英才?这样一代名将竟是被冻困而死?”

顾小情摇头道:“不是冻死的。”

唐不归讶异道:“难不成是饿死的?”

顾小情又摇了摇头,道:“那倒也不是,等我吃完给给你讲!喂.转过头去,你家师长没教你说不能盯着女孩子吃东西么?”

唐不归闻言心道:“都快吃完了才想起这些么?”无奈一笑,闭上了眼睛。过不多时,忽听顾小情道:“以后出来玩可要带些调料了!”

唐不归睁眼一看,只见烤兔已不知所踪,便连骨头也没剩下一根,想来尽皆入了美人腹,不由笑道:“顾美人胃口这般好,身材又这般苗条,也算的上奇女子了!”

顾小情脸一红,没好气道:“还要不要听故事了?”

唐不归笑道:“顾美人请讲。”

顾小情理了下鬓角,正色道:“你若听了这故事,就知道我为何要先吃完再讲了!”

唐不归笑道:“吃饱了才有力气讲故事,这道理谁不懂?”

顾小情不去理会他嘲笑,径直道:“当时景王见大雪势大,便令不下转入已山谷中暂避。只是天地之威,岂同儿戏,撤退之时,雪势转大,到了山谷中时已不足三万,粮草辎重更是失了大半。哪知又等了一天,雪势也不见小,两天一过大雪已是封路,进退不得。凯旋之际,又离云州不远,粮草本就不多,不过几天便开始杀战马,又过了几天已有人将饿毙的士兵煮来吃,景思退一知此事,便亲将食人肉之人斩首,勒令全军不可妄失人性,食同袍骨肉。可众人饥饿难忍,只靠雪水如何能熬?到了天黑,便有人哗变,景思退的亲兵被全数屠杀,而一代名将景思退当晚便.便给烹了。之后各部将领火并,堂堂王者之师竟因此而全殁。”顾小情顿了顿又道:“这种事是如何也入不了正史的,只是景思退爱兵如子,竟落得被部下烹煮的下场,时事变幻无奇,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唐不归却怔怔出神,一时面色有些苍白,过了良久才道:“你说的这件事是不是七百年前?”

顾小情细细算了算,道:“大概在七百二十年前,你也知道此事?”

唐不归闻言面上更无一丝血色,额上冷汗更是涔涔直下,颤声道:“七百多年前,我派第十六代掌教元虚真人云游之时得悟天道,引得飞雪三日,后又入山十年,哪知飞升之时忽天降玄雷及身,竟灰飞烟灭。元虚祖师云游之处恰有云州,派中师长又对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想来也就是这个原因了!”顾小情一时呆住,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却见唐不归起身,忽的向景思退神像拜倒。

次日清晨醒来,顾小情伸了伸懒腰,虽然肚子稍有些饿,却也觉神清气爽。这时忽听唐不归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赶路吧。”顾小情又揉了揉眼睛,瞧见唐不归站在景王庙外,背上负者紫云剑,看来背影淡薄之极,顾小情想起他是为自己才受了伤,心下歉疚,问道:“这么早么?你伤可好些了?”

唐不归也不回身,只淡淡道:“此处离天行山不远,咱们先去天行山!”

顾小情来到庙门前,望着远处晨阳娇媚,回道:“天行山又是哪里?你的.伤真的不打紧么?”

唐不归转过身来,看着顾小情笑道:“顾美人偏偏啰嗦这么多,我的伤自己知道,所以咱们要先去天行山。明日午后你身上灵媒术便要发作,咱们去天行山是请天行山的高人帮你解术。”说完又是一笑,上前拉住顾小情手腕,便疾驰而去。

直到午后唐不归才停了下来,甫一落地便道:“先在这里歇息一下,一会巡山弟子便来。”顾小情见他面色苍白,知他伤后力有不逮,道:“如此最好!”

方才落脚之时顾小情已看到远处云雾缭绕,隐隐有七色光芒透出,已料到天行山就在不远。此时二人落脚歇息之地却是在一处山脚下,四周草木葱郁,远处隐隐有水声传来,左右附近看着也无道路,想来天行山修行的神仙都是御风而行,山间道路却是用不到的。

二人等了良久也不见巡山弟子前来,顾小情担心唐不归伤势,心下已是十分焦急,只是看唐不归一副淡然模样,也就忍不了不说话。

唐不归许是看出了顾小情神态,笑道:“天行山千年大派,不亚于我周回山多少,这时巡山弟子味道许是.。”就在这时忽从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巨响,二人连忙朝着声音来处去看,只见东北方向一道虹光直冲天际,宛如仙迹。顾小情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问道:“这.这是什么?”

唐不归郑重道:“异宝出世!”

顾小情望着那道虹光,喃喃道:“异宝?什么异宝?”

唐不归道:“这里是天行山地界,咱们过去看看热闹。”

二人照着虹光行去,不过是已到了一处山谷,山谷宽约十数丈,两边崖高却有百丈。二人在谷口处停下,已隐隐听到厮杀之声,唐不归明知有异,微微皱眉,拉住了顾小情手腕,道:“此处已然生乱,这热闹却是不必看了。”顾小情虽是骇异这虹光之奇,心中本就不大愿意看这场热闹,听得唐不归有退意,连忙道:“好,咱们离得远远的!”

哪知这时忽见一人从谷外远处飞来,落在了二人身前。那人年约二十六七,更唐不归年纪相似,一袭华衫,手提长剑,面目俊朗,飘飘出尘。那人方一落定,上前两步,朝唐不归拱手道:“不想在这里能遇到唐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唐不归冷冷道:“不想死的便快滚!”

那人面色一变,复又拱手笑道:“小弟对唐兄素来仰慕,唐兄为何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唐不归也不看他,缓缓取下了背上紫云剑,道:“我向来是佩服丘兄的为人的,只是我的紫云剑不大喜欢丘兄!”

那人面色又是一变,恨声道:“姓唐的你有种!”说完便拔地而起,径向谷中飞去。

顾小情看的出奇,问道:“那人是谁?看来跟你似乎有仇。”

唐不归笑了笑,道:“跳梁小丑而已。咱们快些走吧,天行山已经生变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处!”

顾小情问道:“那咱们去那里?”

唐不归沉吟道:“此处是天行山地界,咱们还是直接上山。”就在这时唐不归忽得一把将顾小情推开,举剑便向后刺去,只听“砰”的一声,唐不归被震得连推数步,已是站立不稳。

接着便听到有人哈哈笑道:“若不是看你脚步虚浮,险些被你诈到了!”正是方才那华装男子。

唐不归擦去嘴角鲜血,默然不语。顾小情见唐不归旧伤复发,心中焦急,连忙上前扶住了唐不归。

那华衣男子笑道:“趁你病,要你命!”说着又是剑化白光,已然又刺了过来。

唐不归把顾小情推开,横剑于胸,不料两剑相交,唐不归体力不支,已重重甩出四五丈外。

顾小情见唐不归摔出,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心中已是大乱,扑到唐不归身侧,抱着唐不归手臂只是哭泣。

唐不归咳出一大口血,勉强笑道:“连累你了。”顾小情哭道:“不连累!大不了一起死么!”

那华衣男子笑道:“唐兄死在美人怀里也不枉了!”说完一挥衣袖,长剑直直刺来。

顾小情知道唐不归一死自己也无幸理,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的张开双臂,挡在了唐不归身前,只见眼前剑化作白光,数丈内边已觉凌厉剑意,心下又是一惧,连忙扭过头去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锋竟是迟迟未到,顾小情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那华衣男子已倒在了地上,背心胸口竟有一柄羽箭,

想来是危难之际有人搭救,一时心中满是死里逃生之感,喜于颜色,转头向唐不归道:“唐大哥,是不是你天行山的朋友到了?”

此时唐不归面上都是鲜血,眼睛却一动不动看着谷口方向,看来甚是郑重。顾小情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百步开外,有一十三人大步行来,来者俱是黑衣黑甲,面覆黑色面具,个个高大异常,都在九尺开外,其中一人手持铁弓,远处看来那铁弓竟有十尺上下,其余众人皆是拿着一似戟非戟、似镰非镰的奇形兵刃,兵刃通体漆黑,长竟有一丈余!虽是十余人却气势逼人,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转眼这一十三人已来到跟前,只那手持铁弓之人取华衣男子身上羽箭时扫了一眼顾唐二人,目光阴骘无情,让人不敢对视。其余众人却是看也不看,径直向谷中行去。

顾小情瞪大了双眼,长大了嘴巴,直到那些黑甲怪人走的远了,才慢慢回过了神,可双手双脚颤抖不停,竟不能止。这时唐不归呻吟一声,看着远去的黑甲人,目光无神,喃喃道:“天行山.。天行山发生了何事?阴山.阴山铁卫怎会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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