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筱然问他医生怎么说,景轩回答说,医生说得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伤的还是有些严重,不过现在已经安全了。
听到这话,她一路上提在嗓子眼处的心终于安然落地,两腿一软,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已经可以进入病房,唐筱然推开病房门走进去,只见苏正枭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白纱布。
以往看到他都是暴躁,发脾气,冷嘲热讽,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一刻如此安静,可她却非常不喜欢看到他这般安静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可终归,终归他是安全的!
在病房待了片刻后,唐筱然和刘耕宏要离开,景轩不愿走,要留在这里陪着。
医院有看护,有刘叔,将景轩留在这里,她也能放心,便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
回到病房,景轩一屁股坐在病床上,拿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咬着吃,病床上,苏正枭眼眸一动,缓缓醒过来;“你在吃什么?怎么吃得那么讨厌,像是只小仓鼠似的。”
“你才讨厌!”景轩瞟了他一眼;“大骗子!”
“我怎么骗你了?”苏正枭靠在身后的病床上;“我发生车祸可是事实!”
“可是刘叔说你只是头擦伤了些,你却装的这这么严重!”景轩瞪他;“害我那么担心!你再这样骗人,我以后都不会再相信你!”
“这是将计就计,三十六计中的计谋,你妈妈呢?来了没有?”
景轩抬起头;“已经走了啊,不然爸爸以为这些苹果是买来的,她和刘叔叔一起来的。”
苏正枭的脸就阴沉了,黑的像是锅底,怒火中烧,那他这招将计就计还有什么作用?
“好甜的苹果,爸爸要不要吃一个?”景轩又拿起了一个;“你刚才装睡结果真的给睡着了,连妈妈进来都不知道!”
闻言,苏正枭却是冷哼一声;“你妈妈不是个好东西,我危在旦夕,她还带着野男人来气我!”
“野男人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说的上床?”景轩不耻下问。
苏正枭没有理会他,那团火气在胸口上下胡乱的游移,攒动,简直都快要燃烧。
“没关系,我可以上电脑去查,老师说电脑什么都知道。”
他的脸继续黑沉着,无法想象自己儿子在电脑上打出野男人和上床后出现在屏幕上的画面,万一再出现十八禁的画面呢?
又一看他白嫩小手中红艳的苹果,苏正枭只觉眼睛刺的生疼,直接道;“把苹果带出去给我扔了!”
景轩摇头;“不要,苹果很甜。”
苏正枭蓦然就来气了,从床上一跃而起,眯起眼眸,心烦意乱;“你妈妈带着野男人过来想要将我给气死,你还那么喜欢吃野男人带过来的苹果,是不是也想把我给气死?”
车上。
刘耕宏给她买了药膏;“我正在开车,也就不替你抹了,自己抹在手背被烫伤的地方。”
“谢谢。”唐筱然轻声道,接过,白色的药膏均匀而缓慢的涂在伤口那处,冰凉感立即四散开。
“你真的那么担心他?”刘耕宏将车子向左转,开口道。
“他是我的前夫,担心也是应该的。”她如此开口解释。
“是吗?可是你刚才的反应很慌乱,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紧张的不可自已。”刘耕宏看她。
唐筱然眉头一皱,过了片刻道;“真的只是出于一般的担心而已。”
刘耕宏耸耸肩膀;“有些话,能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别人,却唯独骗不过自己的心!”
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就没有再说了。
唐筱然正在挖着药膏的手微顿,眼睛动了动,也没有再言语。
晚上,房间只有她一人,安静,孤寂,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给景轩打了电话;“吃东西了吗?”
景轩正在吃披萨,抹了抹油乎乎的小嘴,看了眼床上直打暗号的男人,摇头;“没有吃。”
唐筱然皱眉;“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吃东西?”
苏正枭手中拿着笔正在纸上写着,然后刷的一下举起来,敲打着。
景轩哦哦两声,从披萨中抬起头,照着那张纸一本正经的念道;“爸爸身体很虚弱,我一直在照顾他,他看起来难受又可怜,他吃不下,我也吃不下!”
点头,苏正枭表示很满意,将手中的纸放下,他端起桌上的红酒轻抿着。
学着他的模样,景轩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起一块披萨望小嘴里塞。
唐筱然眉皱的更加紧了,又问,那刘叔呢?
苏正枭刷刷的又写了一行话,景轩连忙将口里的披萨使劲咽下去,道;“天已经很晚了,爸爸让看护和刘叔叔都离开了,他说他不渴也不饿,用不着让刘叔和看护都待在这里,只要让我陪着他就好。”
闻言,唐筱然哪里能放得下心,问他累不累,景轩还是照着读,挺累的,可一看到爸爸那可怜的模样就又不累了,除了我,他还能有谁陪?好了,我挂了妈妈,爸爸要找……要找……要找……
要找了半晌,景轩道;“爸爸,要找后面那两个字怎么读?我不认识!”
他声音不大不小,苏正枭惊的一下敲在他脑袋上,薄唇抿的紧紧的,压低声音;“痰盂!”
“哦,对,爸爸要找痰盂,挂了!”话音落,景轩直接挂断;“刚才我忘记是在骗妈妈了,不过妈妈肯定没有听到,放心吧!”
倒果真是应了网络上的那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苏正枭扯了纸巾,给他把油腻的小嘴擦了擦,眉宇紧皱;“晚上别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让刘叔去给你买碗粥。”
景轩点头,收拾了披萨盒子,跑出病房去找刘叔。
唐筱然没有睡,她在想景轩方才说的那些话,心也跟着变得不舒服,渐渐纠结在一起。
苏正枭幼年丧失双亲,老爷子也在他成家后离开,唯一的妹妹也死了,整个苏家,也就只剩下他!
平常或许没有多大感触,如今躺在病床上,看着孤寂冷清的病房,他是不是也在想苏家的那些亲人?
她是孤儿,自小了解那种孤苦,想象到他的处境,她能感同身受。
美琪才死的那几晚,她能看到他每天晚上都坐在苏家客厅,一坐就是一晚!
美琪的灵也是他守的,他接连守了两晚上,眼睛闭都没有闭一下,那是他最后的亲人,却已远离他。
心中酸涩,眼眶也跟着变的略许潮湿,她站起,直接拿过外套,出了公寓。
景轩在医院楼下时,看到唐筱然,他诧异又震惊的跑过去;“妈妈,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唐筱然神色严肃,周围都是车,他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
景轩眼睛动了动,道;“我怕爸爸饿,在给爸爸买粥!”
唐筱然轻声叹息,说,我去买,你赶快回病房。
景轩点头,朝着医院走去,回到病房如实给苏正枭说了,苏正枭给刘叔打了电话,然后将酒杯收起,景轩吃过的垃圾全部整理,红酒瓶再扔到病房外,大掌将发丝弄乱,又扯了扯身上的病服,弄得满是褶皱,紧接着再躺在病床上,凌乱虚弱不堪……
景轩看的目瞪口呆,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爸爸好厉害!
苏正枭又闻了闻,房间中还有披萨的味道没有散,接着立即将窗户给打开,换空气,消散食物的气味。
景轩咚咚咚的跑到窗户旁,趴在那里看了一眼楼下,然后回头道;“妈妈上来了。”
脚步迅速一动,他躺在病床上,半眯着眼,脸庞上无精打采的神色在此时看起来很是憔悴,尤其再加上下巴处冒出来还未来得及刮掉的青茬,更觉潦倒与可怜。
唐筱然一手推开病房门走进来时,正好看到景轩坐在病床边,正乖巧懂事的给苏正枭掖着被子。
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心中的酸涩滋生而出,还愈发浓稠,像是化不开的墨。
压低声音,她轻声问道;“睡着了吗?”
“刚醒来。”景轩挪开身子,揉了揉眼睛,开口道;“妈妈我困了,我去睡一会儿。”
很是心疼,唐筱然放下手中的粥;“我带你去休息。”
病房是套间,隔开的房间就有床,给景轩脱去鞋袜,看着他钻进被窝中,她不放心的叮嘱着;“我就在外面,安心睡吧。”
景轩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打着哈欠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苏正枭眯开眼眸,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深深地凝视着,声音干涩而沙哑,心中却暗含深深地喜悦;“过来了。”
回避开自己的眼神,唐筱然让自己的声音冷冽下来;“你不要多想,我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景轩在这里我不放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听说你这次发生车祸是由于手未能及时的转动方向盘的缘故,你胳膊的撞伤是由于我造成的,也就相当于造成这次车祸我应当负一半的责任。”
心渐渐地跟着泛冷,苏正枭脸色彻底阴沉黑暗下来,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抓紧身上的被子;“你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过来的?”
唐筱然淡淡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我的死活你便半点都不在意?”苏正枭声音低沉,深深地锁住她的背影。
“我有在意的理由以及原因吗?”唐筱然目光落在他身上,目光低低的垂落;“我想不到!”
闻言,苏正枭身子一僵,犹如冻住的冰,唐筱然坐在他身旁拉着,表情上没有多大情绪的起伏。
苏正枭眉宇紧紧地皱着,中间形成深深地川字,心冷又疼痛,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他冰冷发狠盯着她的眼眸,然后一把狠狠地甩开;“托你的福我大难不死,那么现在你已经看到了,至于愧疚完全不必,你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