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枭平常留宿在这栋公寓的时间很短,也不怎么会来这里,只不过偶尔会给景轩打电话。
他从来都是冷硬的线条,并没有刻意去学怎么样去做一个父亲,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很平常对待,有时会不耐,有时会烦躁,有些时候也有脾气。
从小到大,他抱景轩的次数一巴掌可以数的过来,孩子对他不畏惧,那是不可能的!
想起什么,景轩又轻声的说道;“妈妈,一会儿你送我去学校吧。”
唐筱然给他剥了鸡蛋,没有片刻考虑,直接摇头;“司机送你去就好,过会儿我会很忙。”
“妈妈,我的腿和你的腿一样,同学们不只会看你,还有我,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他说。
他还小,思想单纯,觉得是妈妈怕同学们议论才不送他去学校,如今他也不能走,妈妈有伴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胸口起伏,孩子的世界和想法与大人终归是不一样的,她能容忍别人说她是瘸子却不能允许别人说景轩也是瘸子,一家瘸子,她心中酸涩,可面色无常,说;“一会儿真的很忙,要打扫房间。”
景轩懂事的点头,没再要求,一口一口的喝粥。
苏正枭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随后又在唐筱然的身上停顿了片刻。
她佯装没有察觉,低头一直喝粥。
刘叔是苏家的私人司机,过来接景轩上学,看到苏正枭有些惊奇,忙恭敬问好;“少爷。”
他应了一声。
刘叔已经将景轩背在后背,唐筱然从厨房中走出来,手上端着餐盒,是孩子的午餐。
学校的午餐有他不爱吃的东西,他不怎么好好吃。
一抬头,她便看到苏正枭站在那里,目光偶尔从刘叔后背上的景轩身上移到轮椅上,眉头紧皱。
心不由自主的就紧绷了,他说过,轮椅太碍眼,只恨不得扔掉!
唐筱然一手提着餐盒,一边快步走过去,将餐盒放在轮椅上,她两手用力的将轮椅抬起,一脚深一脚浅的快步朝着公寓外走去。
轮椅不时会撞到地面,不然就是墙壁,发出脆响声,她咬牙,让自己走的更快一些,虽然有些笨拙和滑稽,不过此时的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模样有多么的像个小丑。
瞧着眼前那场景,苏正枭却是越看火气越大,越看烦躁也就越深,迈动脚步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几句就追上她,声音冷然;“松手!”
她微怔,没有松,反而抓的更紧,怕他发了脾气,一怒之下会将轮椅给摔了。
毕竟,他的不耐烦与烦躁都写在脸上,毫不掩饰。
他声音又是冷然了几度;“松手!”
“景轩要用的――”
没等她话音落,苏正枭终究不耐的已将她两手扫开,一手轻而易举的提起轮椅,向前走去。
她怔愣站在原地,然后透过窗户看下去,景轩被刘叔放进后座,苏正枭将轮椅放在后备箱,与刘叔又说了些什么。
没摔就好,唐筱然的心放下了,景轩这一个月都要用轮椅,摔了就得重新去买,孩子好不容易习惯了用这个,再换一个,他还得一段时间适应。
房间中有些乱,她整理房间,卧室的气息变的和平常不一样,不过才一晚上而已,竟然就夹杂进了他的气息。
窗户被她打开,床上的床单也全部都要换掉,留有他气息的东西,全部都要换掉。
他终究是这栋公寓的过客,想来时便来,想走时便走……
片刻后,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整理好,该准备清洗的也都放好,唐筱然坐在床边,手轻抚着床单,心中的感觉说不清楚。
发了一会怔,她站起身拿起床单走出房间,却看到苏正枭坐在沙发上还没有离开。
脚步略顿,唐筱然对他此时的状况还有心境已完全不解,他昨天和今天的表现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收回跑远的思绪,她打算对他置之不理,视若空气。
和他,她已真的不知该怎么样去相处,就算说话,又该说些什么呢?
从他眼前面无表情的走过,唐筱然去了浴室,清洗着景轩的衣服还有床单。
此时的季节已快步入盛夏,阳光灿烂,透过打开着的窗户投射进来,些许洒落在她身体周围。
淡黄色的光晕总能让人感觉到淡淡的温暖,清洗衣服的泡沫飘到空中,在阳光的映衬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这一幕,会让人从心底生出几分触动。
但,并不包括苏正枭。
身子微侧,苏正枭的目光穿过门板落在唐筱然身上,神色上并没有多大起伏,平平淡淡的。
若是问起苏正枭对这样的一幕心底有何感触,他肯定会回答,没有感触,觉得很平淡。
唐筱然能感觉落在背后的视线,她身体有些紧绷,与他共处一室,只会让她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不习惯。
正在这时,一阵门铃声传过来,唐筱然轻晃着站起身,手上是洗衣粉的泡沫。
然而,苏正枭已经走过去,打开了房门,是助理,带过来的是公司的文件,还有男士的衣服。
他嘴上的伤还没有好,没有去公司的打算,有一些文件需要紧急处理,张助理便全部都带了过来。
放在茶几上,张助理没有离开,开口道;“总裁,晚上有一场晚宴是必须要参加的。”
苏正枭嗯了一声,目光飞快的在文件上浏览,然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宴会也必须要携带女伴,总裁这次打算带谁过去,我也好现在打电话,让开始准备。”
张助理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唐筱然已经晒好衣服,正好走在客厅,是以这句话被她听的清楚明白。
目光闪动了一下,她没有做停留,也没有打算待在客厅,而是直接朝着卧室走去。
她明白的,能够站在他身侧,陪他出席的女人绝不会是她!他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亦没有这样的念头。
苏正枭手中的钢笔稍微停顿了下,笔尖的墨便渲染成一团蓝,他皱眉想了想,笔尖随意一指唐筱然,道;“为了省事,就她吧。”
张助理委实怔住了,再看向总裁,却见他已低头,重新签字,略微有些顾忌,他看了几眼唐筱然走路不平稳的腿。
总裁没有否决,当助理的自然只是按照要求与命令实施,张助理走过去,道;“夫人,请您准备一下,晚上会和总裁一道出席宴会。”
唐筱然一愣,然后摇头;“我晚上有事,时间错不开,所以不能去。”
“抱歉,还是请夫人与总裁说。”张助理做不了什么决定,他只不过听从而已。
她看向苏正枭,声音放大,说;“我晚上有事。”
没抬头,苏正枭声音不冷不热;“什么事?”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再一次的重复道;“我走不开,不能去。”
桌上的文件被苏正枭直接扔在一旁,角落砸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响声,他开口,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吗?”
唐筱然第一次坚决的反抗;“我能分得清谁先谁后,再者,你的女伴可以有很多。”
听到这话,也不知怎的就将心底的那些怒气给激发了出来,苏正枭眉眼之间聚集了冷冽;“伶牙俐齿?你嫁了过来,这便是你应该付出的责任与代价,你有什么权利推三阻四,替我做决定?”
她没有再开口说话,而苏正枭眉眼间的嘲讽却愈发浓烈,两人僵持不下,沉默蔓延。
张助理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可夫妻间的闹别扭,哪里有他插嘴的份?
许久之后,唐筱然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掐着腿,随后,她开口道;“带我过去,将会成为整个上流世界的笑话。”
走在街上,走在商场,那些普通人的目光会落在她腿上,但大多数都是私下议论。
若是走进上流社会,她会成为全场上下的笑话,讽刺的对象,不管是她,还是景轩都会受到影响!
上流社会的人就真的素质高雅吗?
不,他们比普通人的素质更为低下,表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可背后传出来的私议无法想象。
眉头又紧紧地向上皱起一些,苏正枭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幽暗的在她腿上游移着;“你是在害怕?”
她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苏正枭却冷笑着开了口;“可是对于你将会如何成为全场的笑话,我却有些兴趣。”
闻言,唐筱然的心冷了,明明已经快要到夏季,她却如同置身于寒冷的冰窖,四肢发冷,麻木。
于是,基本上结果已经定了下来。
到了晚上六点钟,张助理开车过来,接两人去出席宴会。
苏正枭与唐筱然同坐后座,但并没有交流,一片难言的沉寂,车子最终停在品牌专柜前。
服务员热情相迎,看到唐筱然走路的腿时,她有些诧异,微怔了怔。
唐筱然的感觉很敏锐,她本能的站住脚步没有再走。
与她并肩而走的苏正枭察觉到她的举动,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再看向服务员。
服务员的神色让他生出几分不悦还有烦躁感,停脚,苏正枭大掌重重而异常不客气的拍在身旁的桌上,发出来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对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服务员没有好脸色,冷声道;“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