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的末日终于来临了,那是一个巧得不能再巧的机会让世宗洞察了他欲谋大位的奸心,可是严家有女月英,美若天仙,于是世宗在温柔乡中答应月英从轻发落严嵩……
严嵩和严世蕃并没有就此老实,终于恶贯满盈,被世宗处死了严世蕃,饿死了垂老的严嵩……
世宗一边修道,一边大服春药。尚美人更衣侍寝后,又有了庄妃的受冷落,以及张宫人不肯讨好阿顺世宗,在失宠后呕血而死前写下的血诗……
戚继光由一个普通的小将领在一举平定了鞑靼人入寇后,威镇三边之地……
徐相国的小姐眉云与吴中名士唐寅暗中相恋,最后她含悲自尽……
世宗终于在丹药的作用下,走向了生命的末路……
严嵩末日临
这时刚正不阿的海瑞已做到了吏部主事,一点也不让人意外的是,他和御史杨继盛联名疏劾严嵩。不料世宗读了奏牍,却感觉有几句话似乎是在讥讽自己,于是又大怒起来,倒不去追究严嵩,反而把杨继盛与海瑞诏逮下狱。
都御史邹应龙气愤不过,也上了一本,说严嵩阴有不臣之心,家中的室宇都朱檐黄瓦的,和皇宫一样。世宗一向器重邹应龙,这下子动了疑心,于是就打算借临幸严嵩私第之名,去看看真假。
哪里晓得那些早让严嵩喂饱了的宫中内侍已将这个消息秘传给严嵩,于是严嵩连夜就让匠人把厅堂上的雕龙凿去,室中所有的古玩金珠等陈设都搬到内堂密室里,外舍草草地摆了些屏风桌椅之类,黄瓦朱门一齐涂黑了。
本来明太祖赐功臣家中的大门是朱漆的,但自从严嵩把朱户改为黑门后,都下的大臣私第府门统更成了黑色,此后官吏的宅第和百姓之家就没什么区别了。
到世宗驾幸严嵩私第,见室门黑色,根本无所谓黄瓦朱檐,就认定邹应龙是有意陷害严嵩,于是越加信任严嵩,更加倚靠为左膀右臂,朝廷大事任凭严嵩办理;又不时地到严嵩私第中去饮酒对弈,往往深夜才回宫,都是由严嵩亲自掌着纱灯,送世宗回西苑。
那天黄昏,世宗因翠琴失踪、瑜妃外通等缘故,心里不痛快,又值严嵩请了病假,于是世宗便服前往严嵩家。
相府是世宗是走惯的了,家人来不及去通报,他就已进去了。以前世宗怕在外面招摇引来刺客,所以每次来都声称和严嵩是旧交,家人们都不知道他是皇帝,只是看严嵩毕恭毕敬的样子,知道非同一般,于是也不敢怠慢。世宗直入严府二堂,下人们待要进去通报,世宗不让,自己信步就向严嵩的书斋中走去。可书斋中静悄悄的,世宗正要令人通报内室,回头正瞧见书斋后面,一扇角门儿半开着。
这个角门平日里是掩蔽在书斋橱后面的,世宗还是第一次看见。再向角门内看时,里面一个小小的天井,正中是一座小亭,也有厅堂轩榭,建造得十分精致。什么雕梁画栋、碧瓦朱檐,望进去俨然是座小皇宫。世宗忽然就想到了邹应龙的话,于是他就慢慢地踱将进去。
到得那个小厅上,但见左右列着石狮、石象,都不过和黄犬似的大小。厅的四周,白石雕栏,云砖砌阶,镌着狮虎等纹。堂中是紫檀的桌椅、玉鼎金炉,摆设异常的讲究。世宗看得不禁自语感叹道:“怪不得人说严宅犹若皇宫呢。”又见壁上的名人书画极多,书画上的署中,不是义儿就是弟子,大半是六部九卿。世宗暗暗记在心上。
游过了外厅,走进去是第二进的后厅,却是珠帘双垂,里面的笑语声杂沓,听上去十分热闹。世宗跨上台阶,掀起珠帘,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那座后厅正中设着龙案宝座。座上高高地坐着一个冕冠衮龙袍的小皇帝,御炉内香烟缥缈,案旁列着绣衣大帽的小侍卫。宝座背后有六名绿衣小太监,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还有两个女童,张着曲柄黄盖侍立。严嵩和他的妻子欧阳氏及尚书鄢懋卿、翰林王广、侍郎罗龙文等列坐在案旁。殿前是玉阶丹陛、金碧辉煌,其堂皇气象,活像一个小朝廷。
还是鄢懋卿眼快,慌忙起身俯伏在地,严嵩和他的家人万不料世宗会突然走进来,顿时吓得手忙脚乱,率领着一群妻女都来跪接,口里连称死罪。
世宗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在虎穴,恐怕激变,于是就没事儿人一样,微笑着把严嵩扶起,命罗龙文、鄢懋卿、王广并严嵩的妻女都起身赐坐。
严嵩惶愧得无以言说,只有龙案上的那个小皇帝和侍卫、宫人仍在那里呆呆地发怔。严嵩喝令下来,叫小皇帝也对着世宗磕头,然后在旁战颤颤地禀道:“这是愚臣的幼孙严鹄居家无状,真是罪该万死……”世宗不待他说毕,忙笑说道:“小孩子们闹着玩玩,当什么真呀。卿是朕的股肱,这点小事何必放在心上。”说罢吩咐严鹄起身,又回顾严嵩道,“卿乃是朕的老臣,朕素知卿的忠心,但恐被廷臣谏官知道,未免就要蜚言四起了。以后不要再让小孩们这样胡闹着玩了,免得被人得了把柄。”这一席话说得严嵩感激涕零,跪在上再三叩头拜谢。
然后世宗命严嵩摆上筵席,谈笑自若地和严嵩、鄢懋卿、罗龙文、王广等共饮。严嵩局促不安的心不觉就宽了一半,于是也开怀畅饮。
这一宴直饮到三更多天,世宗才起身,严嵩又亲自执灯相送,鄢懋卿和罗龙文两人在后高兴地相随着,不料进了皇城,刚到乾清门口,值班侍卫跪列一接驾,世宗突然沉下脸儿,喝令把鄢懋卿、罗龙文拿下。
鄢懋卿和罗龙文齐声说道:“严嵩不法,臣等不悉底细,实是冤枉的。”世宗冷笑道:“你们两人既推不知道,为什么也坐在那里?!”说得两人哑口无言。
世宗早在严府中,一看那种情形就已知罗龙文和鄢懋卿是严嵩的党羽,深虑自己走后,他们三三两两地人多好商量,以致弄出大事来,所以先把鄱懋卿和罗龙文带走,使严嵩势孤,不至生变。然后世宗又下谕,派锦衣校尉十二名,率禁军两百人,连夜去逮捕严嵩父子。
在严嵩家做小皇帝的严鹄是严嵩的幼孙,也是世蕃最小的儿子。因为有术士说严鹄是九五的福分,将来必登大宝。严嵩当时一听,曾拈髯自笑道:“光严氏的门庭,想不到竟在此孺子身上。”
严鹄在这种期望里,到了十二三岁就已然自命不凡,口口声声称孤道寡,所以家里人都呼他为小皇帝。严嵩见他孙儿志向很高,就替他制冕冠龙服,辟一间密室作金銮殿,又雇来十几名童男童女做小太监和小宫人。每日到密室中来坐殿上朝,成为严嵩和他爱财的老妻欧阳氏等人的一大乐事。鄢懋卿、罗龙文、王广等几个无耻的小人,居然也象模象样地俯伏称臣,三呼万岁。这更让严嵩和欧阳氏等大笑不已。
但这事是极秘密的,就是严家的婢仆人等也不许进密室,谁知天网恢恢,那天欧阳氏领了她儿媳妇进来,忘了把密室门带上,恰好让世宗撞了个正着。严嵩当日曾盼望爱孙严鹄光耀门楣,不料却是因他而灭门,严嵩更更不料想爱孙严鹄只做了几年关门皇帝。
严嵩刚送走世宗,严世蕃就从外面回来,严嵩把世宗闯入密室的事对他讲了一遍,还说皇上很宽容,不仅没计较,倒反加一番安慰。世蕃也是不待他说完就顿足说道:“糟了!糟了!你做了一世的官,连这点进出也不晓得吗?他身在咱们家中,恐一时激变,不得不暂为忍耐,又用好言好语安了你的心,他可以借此脱身!”
严嵩听了世蕃的话,也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鄢懋卿和罗龙文两人送皇上回宫去,待他两个回来,再探消息吧。”世蕃大声喝斥道:“你还在那里做梦!皇帝令鄢、罗两人送他回宫,明明是调开你的羽翼,罗、鄢两人此刻怕已在狱中了,哪里还能回来!再过一会,到的怕是皇帝派来的锦衣校尉!”严嵩忙道:“这、这、这可怎么办呢?”
严世蕃道:“若是锦衣校尉来了,咱们就只好束手待擒,然后再别谋良策吧。咱们现在不能硬来,只有来软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咱们现在手里只有那么几个家将,若是厮斗起来,横竖是不中用的,倒反落了个谋逆的罪名。现在只有不加抗拒,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小孩子身上,强辩胡说一下。唉!只怪我刚才不在家,不然断不会放他走的……”
话犹未了,门外一阵乱声沸腾,如狼似虎的校尉率领禁卒赶到,于是严嵩阖门大小家口一百三十三人,连同严嵩父子一并捆绑起来。
第二天早朝,众臣纷纷上章弹劾严嵩父子,邹应龙主张将严嵩抄家。世宗准奏,邹应龙奉谕,带同锦衣校尉,把严嵩家产概行检点一过,录登册籍,备呈皇上圣览。总计严府库中,金银不算外,珍珠宝石、羊脂玉器、白璧珍玩之类,多得到了简直不知其数。应龙忙忙碌碌,足足抄查半个多月,才算理清,可以去复旨了。
同时严世蕃卖官鬻爵、私通大盗也被廷臣查着了实据,世蕃无从抵赖,只得承认。严嵩却没有别的赃证,只不过纵子为非的罪恶。于是由世宗提笔亲判:严嵩褫职,世蕃交结海盗,贿赂公行,迁戍边地。还有那鄢懋卿、罗龙文、王广及世蕃的儿子严鸿、严鹄,当然也和世蕃一同迁往戍所,家产一例抄没。看世宗处置严氏父子的罪名轻极了,廷臣窃窃私议,愤愤不平,都不知为什么会这样轻判。
在世宗亲自提讯严嵩时,见他家属中有一个雪肤花貌的美人,泪眼盈盈地跪在丹墀下面。于是那天晚上,世宗就往杏花轩来瞧他私嘱内监荣光暗自送进宫中的那个美人,近距离一看,黛含春山,神如秋水,姿态婀娜,容光焕发,越发让世宗意乱神迷,于是微笑着问她姓名。
这个美人自称罪女,原来她竟然是严嵩的女儿月英。当夜世宗就在杏花轩中临幸了严月英,虽说是极尽欢娱,但月英总是愁颜不展,世宗在温柔乡中温柔地问她根本不必说的原因。月英于是垂着珠泪要求世宗帝额外开恩,把严嵩从轻发落,直到世宗点头允许,月英这才眉开眼笑。
严嵩去职后领着家眷回了他的老家分宜,严世蕃和他的党羽鄢懋卿、罗龙文等人虽然奉旨充戍边地,可他也一样地贿通了逮解官,然后也一样地潜回京师,把私宅中密藏的珍宝,捆载了几十车,星夜奔归家乡。然后他们父亲俩就大建起舍宇来。
严世蕃又出重金招募敢死勇士,不久严府中就蓄养死士达三百名,这些以家将之名的死士都是些有名的绿林大盗,现在世蕃门下,无恶不作,横行乡里,甚至胆敢欺负起地方官来。
于是经御史罗镜仁将严氏父子在家乡大兴土木、借名招工、实是私蓄勇士谋为不轨的事上疏奏闻。此时早不在温柔乡中的世宗不禁大怒,立即下谕,着袁州州尹将严嵩父子逮逋解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