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杀未遂
天魇崖是块好地方,号称启明山的鬼门关。这儿盛产两样东西——鬼魂,尸体。
许治的一生都在冷清的题海中度过,就连现在,他眯缝着眼看向那万丈深渊,依然可以看到满眼漂浮的代数式。代数式下,还有成片成片的几何图案,不经意间,他居然又在思考该怎么做辅助线。
回过神来,他张开双臂,缓缓地拥抱住那些流云。他看到流云在上升。
既然生前活的那么孤单,就让死后有众鬼魂陪伴吧。
他的杂念全无,神识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明,像水晶一般明净透亮。
闭眼吧,睁开就是另一个世界。
刺骨的寒风游走在身旁,仿佛成千上万的刀子划过他的躯体,他想象着狰狞的创口,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曼妙的身影,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尘封的记忆,欲要冲破那一层薄薄的桎梏。
只是,来不及了。
巨大的冲击力淹没了许治的六感,他就像死了一样,连呼吸都停止了。
“我的饼!浑蛋,醒醒!”小琳眼看着那个成型的鸡蛋饼被这天降的家伙碾成齑粉,一时间激动万分,恨不得将他烤了吃了。
“好家伙,运气也太逆天了,简直人品大爆发。”科建的烤鱼自然也无法幸免于许治的摧残,好在他早就把鱼骨剔去了,否则许治的肚子上也不免多几个小孔。
围坐在餐布边的几号人也都傻眼了,午餐没了,还有个病号要救。
轻舟是风系的,反应往往最快,率先施展浮空术,将许治从食物中移出。继而,水系的小琳撇了撇嘴,也爆出一个水球,冲洗许治身上的食物残渣,接着,火法计成烘干水渍。最后再由治愈光系的十字兰抛下一道圣光,危机解除。
不得不说,这样的五人组是最强的组合之一,不论是救人还是杀人,都有不小的优势。
“天上掉下来的,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科建拿起新烤的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许治确实是清醒的,不过,自从两年前,他就不知道饿是什么感觉了。不理会,继续装死。
“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他妈给我起来!”计成的脾气本来就很暴躁,今天好好的一顿午餐被许治毁了个遍,他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计成这气就不打一处出了。抬起脚,猛地一踢。
挨了重重地一脚,许治还是百无聊赖地躺着,这点痛,简直挠痒痒。想到这,他的双眼湿润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样的痛苦,是男儿就能承受的吗?两年,整整两年,从未停歇的痛苦。
“怎么哭了……”计成顿时不知所措,哪晓得会是这种状况,疑惑地看看众人。
十字兰发现了有点不对劲,示意计成一边去。她把法杖放在地上,轻轻的伏在许治的胸口上,青丝无意拍打着许治的胸膛,这让他猛地睁开了眼。
“别动。”十字兰轻言一声,拾起法杖,缓缓地站起来。
十字兰低吟一串又一串晦涩的咒语,一组组音节浮在她的前方,聚集地多了,乳白的光芒就愈发明亮。“神灵赐予的法杖啊,请你离开那个生长的地方,沐浴神灵的光芒吧!”那些音节顿时迸射出百倍的光亮,笼罩了双眼空洞的许治。
许治的双眉终于不再紧锁,仿佛终日被囚禁的犯人解开了枷锁,重获自由,他又一次感觉世界是这样美好。同时,他的身旁,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
“居然是罕见的暗法,科建老大,得你调教了。”十字兰撤去光束,喘着气说道。
科建看着蹦起来猴子似的许治,嘿嘿一笑。
“我且问你,尘世中,可有什么放不下的?”科建虽想着许治是跳崖的人,应是了无牵挂,可也为了以防万一,不免多问了一句。
他许治本是德才初中的高材生,初二那年突发奇症,脊背疼痛欲裂,奈何这启明一带无人可医,两年来,饱受其痛。今日早晨,他又收到班主任的电话,中考成绩出来了。他失误了,只考了二流学生的水平。
一个初中学生强忍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病痛终日沉心与题海之中,最后却考的一塌糊涂,试问,何来活下去的勇气?
这天魇崖是古时就有名的自杀场所,想来这儿死去的孤魂也不会寂寞,于是乎,许治就选择了这里作为生命的终结场所。
至于放不下的,也就只有那对三年前抛弃自己的夫妻了。许治很遗憾没能找出他们,狠狠地骂他们一顿。只可惜,他记不清以前的事,也记不清他们的长相,如此一来,放不下也得放下了。
“没有放不下的,”许治缓和了一下心情,说道,“只是,我不想卷入你们法界,让我留在尘世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流露出些许惊讶。
一般人是不知道魔法世界存在的,然而这个轻生少年,不似一般人,更为奇怪的是,他竟然对魔法世界不为所动,像是个年老的人,看透了这纷纷扰扰的世界。
“谢谢你们帮我解除了病痛,容我回去想想,还要不要继续自杀。”许治轻生的原因有三,一是无法治疗的病痛,二是十年寒窗却中考失利,三是被父母抛弃,至今孤身一人。其中任意一条都很难让他滋生自杀的念头,可三条并一起,就没那么好受了。如今病痛已除,他也该珍惜珍惜生命。
“怎么,你的意思是下次自杀让我们别多管闲事?”小琳白了许治一眼,腮帮子鼓鼓的。
“小琳,怎么说话呢。”十字兰把小琳搂在怀里,俨然一个大姐姐的形象。
许治看了看众人,低头沉声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小子,你狠!”计成抓起新烤的鱼,不管不问起来。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那个,你走不了。”轻舟很少说话,但句句都不是废话。
“你确实走不了。”科建再度一笑,许治看到了他嘴角微妙的弧度,心道不妙,还没能拔开双腿,两眼一黑,沉沉地昏去。
亲,我不会告诉你这是在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