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源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喉结缓慢地上下移动了一下,左手无名指小弧度地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李清源一直想要说话,想要睁开眼睛,但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去做。他渐渐恢复了意识,能够听到初晴在他身边轻声哭泣和呢喃的声音,还能够闻到房间里清凉的味道和风吹进房间刮过皮肤的凉意,唯独不能让肌肉灵活地动起来。
“清源,你快点醒过来吧。你每一次受伤都让我提心吊胆,可你每次都会安慰我,让我不要担心你。这一次为什么没有一点回应,连一句话都没有?别再沉默下去了好吗?……”初晴的眼睛里闪着雪花似的纯白而明亮的光芒,语气是那样地自然恳切,让李清源不由得心疼起来。
李清源只能沉默,安静地聆听初晴对他的私语。也许他太快醒来,他就无法听到她的心里话了吧。李清源倒是希望自己晚一点张开眼睛。尽管不适应眼前一片漆黑的世界,但有她在身边,不再缺乏光亮,不必害怕。
“有时候,我真想跟你说‘我们离开同平吧,去一个宁静的小山村,过平凡的生活’。但你从来都不知道停下脚步来看世界,总是想着爬到人群的顶点,站在所有人头上。我知道你是想要给我安全感,用你的权威来给我打造一道屏障。但你是否知道没有什么屏障比你的双臂更能给我安全感,更能让我心安。”
“傻丫头,这个社会哪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如果我能离开,我又怎么会有片刻犹豫?”李清源听着,心中五味杂陈,默默地想着。他不是没有思考过和初晴一起离开同平,但每次都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和各式各样的人阻拦住了去路。而拦在他们自由之路上的最大障碍,不是别人,正是江天一!
“如果你愿意在伤痊愈后离开同平的话,我会跟我爸说,恳求他放过你。一年前,他放了你,这一次也会的吧。”
“哎,一年前你跟他彻底翻脸,才让他同意放我散心一年。一年的时间到了,我也要回去了。再想离开,可绝对没有以前那么简单了。”李清源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年那歇斯底里的一幕尤历历在目。他知道仅凭他一个人,是摆脱不了腾帮的束缚的,何况他没法一个人离开。一旦他擅自离开,跟着他的达飞﹑薛克等兄弟一定是不会有活路的,他们的家人也很有可能受到牵连。如果要带着周围的人一同离开,那么势必会惊动很多人。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是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的。所以他要做的就是隐忍,必须隐忍。
就在初晴抬起头,起身要去洗手间洗把脸的时候,背后忽然立了一个黑衣人,一掌打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初晴连“来人”都来不及喊出口,整个人就倒了下来。李清源即使双眼没法睁开,但耳朵捕捉到了这些动静,而且鼻子可以嗅到那股熟悉的杀气!这股杀气让人汗毛耸立,让人咬牙切齿!
一定是他,他又回来了!
李清源料想初晴一定晕厥了过去,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沉重得像有几吨重一样,根本无法睁开。他想喊出声来,可连呜呜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别挣扎了,你只能乖乖跟着我走。”黑衣人的声音被改造过,听起来跟机器人一样。他狡黠地轻笑了一声,随即拔掉了李清源身上的所有仪器设备,将李清源直接扔在背上,一个箭步飞出了病房。冲出病房的时候,和向病房走来的薛克撞了个正着。薛克刚要动起手来,没想到连一招也没出,就被黑衣人打中了腹部,整个人都向后飞了几十米,重重地撞在承重墙上,吐出一口鲜血后,晕厥了过去。这时,张格恰好独自一个人从二楼走下来,目睹了一切,但任凭黑衣人带着李清源离开了别墅。
“李清源,看来你小子的命也该绝了,都用不着我亲自动手了,哈哈!”张格在心底猖狂地笑起来,得意万分。
房间里弥漫着化学药品的味道。
黑衣人把李清源放到一张手术床上,打开无影灯,戴上手套,给李清源注射了麻醉药,让即将完全苏醒的李清源又昏迷了过去。又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小药瓶,用镊子轻轻夹起小药瓶里的一颗小药丸,将它放在了酒精灯上烧灼了一会。原本淡蓝色的药丸慢慢变成了炽热的红色,还冒着热气。黑衣人很满意地将药丸暂时放回药瓶,盖上了瓶盖。然后用剪刀解开李清源的纱布,让李清源的那个伤口露了出来。
李清源之前被重创出了一个有手掌大小的伤口,现在愈合得只有一枚硬币大小。黑衣人对李清源的伤口愈合速度略微惊讶。接着用镊子将那颗红色的药丸放入了李清源的体内。红色药丸一进入李清源的身体,便迅速产生了作用,像原子弹爆炸一般,让李清源的身体顿时红透。李清源全身上下开始发汗,迅速蒸发着身体里的水份。
“看来,他的身体对药丸不抗拒啊。”黑衣人欣喜地自言自语。为了避免李清源失水过多而虚脱,他又将李清源抬到了早就放满了冰水的浴缸里。李清源如同一块加热的铁一碰到冷水就发出“嗤嗤”的声音。但他没有停止发热和出汗,相反让那浴缸里的冰水也迅速热了起来。冰水里的冰被融化殆尽,水温很快就蹿升到了七八十摄氏度。
正常人如果体温达到七八十摄氏度,早就被烧死了。但因为那颗药丸的缘故,李清源全身上下的细胞只是发热而没有死亡。但如果细胞持续处于这样一种过热状态,那么即使有药丸的保护作用,人也是会死的。
“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黑衣人做完了所有事情后,离开了浴室。来到客厅里后,黑衣人把套在身上宽大的黑衣脱了下来,然后放进沙发底下。不料黑衣之下却是一张俊俏的脸庞。他惬意地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开了一罐啤酒,打开电视后随意地按着遥控板。电视台切换了一个又一个,最终停在了同平电视台频道。现在播出的是一则关于碎尸案的报道。
“死者被分尸成二十余块,分别装在两个麻袋里,其中头和四肢消失无影。据法医验尸报告显示死者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由于死者身上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所以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确定死者真实身份。据有关人士推测,该案可能与最近活动频繁的李清源有关。李清源……”
他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视。
“同平媒体居然是这样的……”冷冷地嘲讽了一句,然后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个晚上,也真是累了,先睡一觉吧。”
此刻躺在浴缸里的李清源开始间断地抽搐起来,像是被电击了,或是被鬼上身了一样。全身不断地在冒着热气,但身体的温度在缓缓下降。随着体温渐渐恢复正常,李清源才平静下去,慢慢陷入沉睡。像是梦一般,往事如电影一幕幕闪现。
“李清源,来年我们一起去北方看雪!”
“你是否知道没有什么屏障比你的双臂更能给我安全感,更能让我心安。”
每一幅画面都是沉默的,像上世纪除的黑白默片。唯独梦到那两个女孩时,才有声音。第一个是那个模糊如幻影,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女孩;第二个是那个美好如天使,四年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孩。都曾经相爱过,相伴过,可现在关于她们的记忆却在慢慢流逝……
假如时光记不起,爱情是否还能延续?如果诺言都乘风而去,是否还有机会再共同许下诺言?漆黑的世界,让人无助,让人恐惧。再没有光亮,只留他一个人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闯荡。前路在哪儿?何处是家?
胸口是那么地疼痛。
傍晚五点,太阳西斜。休息了几个小时的他伸了个懒腰,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了一身充满青春活力的休闲服。稍微理了下刘海,戴上了一副边框眼镜,脖子里挂着一枚骷髅头坠饰。眉目清秀,笑容阳光自然,腹部和胸部上的肌肉隐约而现,看起来就跟一个阳光大男孩一样。
他叫少一,姓楚。九二年南方谈话期间生,现在二十一岁。
楚少一穿着拖鞋踢踏着走到了浴室,边打开水龙头斟水,边打量着躺在浴缸里安睡的李清源。浴缸里的水被李清源体内的淤血染红,浴缸的四壁吸附了他体内积攒的毒素。李清源胸口的伤口完全愈合了,几乎看不出一点痕迹。呼吸平静,心跳正常,皮肤比之前几个小时都要有血色,肌肉也发达有力得多。唯一让楚少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清源原本乌黑的头发居然在几个小时内变成了橘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