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德妃身上，我却将目光紧锁着那个小宫婢。方才她一番话虽说得凄楚可怜，眼睛却总是不动声色的朝某一个方向瞥，看着不像是在陈情，倒是在背供词。
敏妃自是不会错过时机，却是满脸难以置信的对德妃道:“姐姐一向慈眉善目，竟不晓得内里心肠这样歹毒，先不论歆美人素日里一向与你亲厚，大家到底姐妹一场，您怎能做出这等事？”
德妃按着胸口，一口气喘不上来似的，身子微倾。郑妃忙将她扶住，对敏妃道：“单凭一个宫女的一面之词怎可定了德妃的罪？”
敏妃丝毫不示弱，道：“一面之词？这宫女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想是因为歆美人素日里都跟着德妃姐姐身边，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德妃姐姐容不下她了。皇上，请皇上还歆美人一个公道！”
萧品棹紧抿着薄唇半晌不说话，德妃轻咳了几声便屈膝跪下了，虚弱无力的为自己辩解道：“臣妾是什么样的人，皇上难道还不清楚吗？请皇上相信臣妾，臣妾绝做不出这残害姐妹的事来，怕是有人恶意栽赃求皇上明察。”
谁知那婢女忽的扑过来死死攥住德妃裙裾的一角，一个劲的道：“德妃娘娘明明说过会保全奴婢的，求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萧品棹的面色又显而易见的黑了几分，目光死死裹住德妃却仍是不说话。旁人都在为德妃求情，只敏妃站在一旁，除却一脸冷笑便是无动于衷，也不知是在幸灾乐祸还是…此事根本就是她干的。
对于德妃，我也想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然而现下还不是时候。我想着现下大约已到了我不得不开口的时候了，于是欠身朝萧品棹道：“皇上，臣妾认为此事尚疑点重重，此时下定论还为时过早，请皇上容臣妾一审。”
我一番话说得平静而胸有成竹，德妃大约是没料到我竟会帮她，一脸惊愕的看着我。
萧品棹尚未说什么，敏妃便迫不及待的道：“人证物证俱在，哪还有何疑点？臣妾看皇后娘娘是有心包庇才是吧。”
未待我反驳她，萧品棹便冷斥道：“敏儿，既尚有疑点，若不等真相查明便草草定了德妃的罪，冤枉了无辜之人你可担待得起？”
敏妃一骇，咬着唇不甘的瞪视我一眼才噤了声，萧品棹道：“皇后，你一审便是。德妃你先起来。”
我微微颔首，问那名小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浑身颤抖，极是慌乱无措的样子。人在极慌乱的时候总会做些下意识的事情，比如她下意识的瞥了眼敏妃，说话时舌头都不由自主的打着结，道“奴…奴婢名叫慧兰。”
我轻轻“嗯”一声，又继续问道：“你说说，这些砒霜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她道：“是…是德妃娘娘身边的谷公公拿来给奴婢的。”
德妃神色一怒正要反驳什么，我目光微微一扫制止了她，继续问道：“嗯，什么时候拿给你的？”
她垂着头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也不急，又问了一遍，她才道：“是，昨天…昨天下午。”
我又更进一步追问，道：“昨天下午的什么时候，在哪里？”
她额上冷汗顺着脸颊混进交错的泪痕里，又吞吞吐吐了半晌才道：“大约…大约是…是…申时，在…在淑仙宫外。”
我原是温声漫语现下却倏地冷了声线，反问一句：“哦？是吗？”
她哆哆嗦嗦道：“奴婢岂敢欺瞒皇上和皇后娘娘。”
我也不看她，淡淡道：“孙知迷，告诉慧兰昨日申时德妃娘娘同小谷子在哪里。”
孙知迷会意，毫不迟疑的道：“德妃娘娘用过午膳后不久便去了鸣鸾宫同皇后娘娘品茶对弈，身边是屏桂同谷公公伺候着，直到傍晚才回长秋宫。”
我冷声问她：“现下清楚了么？你个贱婢竟敢欺君罔上栽赃德妃!”
萧品棹拂袖，怒然道：“来人，将她拖去刑房，乱棍打死!”
那婢女一听便吓得昏迷了过去，几个小太监过来拖着她下去，却被郑妃拦下，对萧品棹道：“皇上，一个奴婢与德妃同歆美人间能有多大的仇怨，既要害歆美人的性命又想将脏水泼到德妃姐姐身上，必是有人威逼指使她才敢如此的，求皇上定要找出真凶。”
她话音才落，邓容华同柏贵人便也随声附和。我道：“皇上，不若将她交给臣妾吧，臣妾定会将真凶揪出绳之以法。”
萧品棹微微颔首便算同意了，我叫人押了慧兰随我回鸣鸾宫，到了桐蜜苑门口才发现刘小仪早已出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只手原本按在小腹上，见了我又连忙松开，神色闪避似在害怕什么。
我觉出些什么，轻轻问一句：“刘小仪怎么了？”
她身边的小婢倒是伶俐，镇定的回道：“回皇后娘娘，我家小主向来怕猫，方才见到死猫受了些惊吓，便先行一步出来了。”
我点点头，道：“没事了，刘小仪回自己寝宫歇着吧。”
她于是向我告了退，堆在桐蜜苑里的那些人也都各自离开，独剩了萧品棹留在里头安慰歆美人。
我一路上回想着刘小仪的反常，来来回回乍然明白了些东西，回到鸣鸾宫后便吩咐拂瑶去一趟太医院，将徐之远叫过来。
这么久以来我的身子一直是徐之远在替我调理，我乍然打发了拂瑶去传召他，他以为我又有哪里不适，便匆匆随着拂瑶来了。
我也不问旁的，只问他：“近日刘小仪可有请太医看诊过？”
他被我突兀的一句话问得一头雾水，却也并不隐瞒，如实道：“刘小仪前几日确实传过一回太医，只不过是脾胃不调，没什么胃口，拿了几贴开胃的药便也没再如何了。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他如此说着便更确定了心中那个猜测，却也不回答他，只道：“方才在桐蜜苑中刘小仪因那只死猫受了惊吓，你给她送几贴定神的药过去，顺便再替她请一次脉看看她先次的不适可解了。”
说着又叫了拂瑶与他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