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即是一个需要独自体验的过程,只有脚踏实地去走,才能留下一条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
十八岁那年,我高中毕业了,同学朋友们纷纷找亲托故,给自己找工作。
我央求父亲说:“这一回你可得替我找找你的朋友和战友了。”父亲是名复员老军人,他出生入死的一帮战友和朋友如今都手握重权,有的是厂长经理,有的是局长、主任,甚至他最铁的“兄弟”林叔叔,也已经是我们市的市长了。
父亲闷了好久问:“找他们做什么?”
我说:“给你儿子安排个体面点的工作啊!”
父亲想了又想,没有回答我,缓缓地站起来对我说:“走吧,跟爹到外面走走去。”
我跟着父亲默默无语地来到了村外的大路上。昨夜刚落了一夜的大雨,这条黄土大路被雨水浸泡得泥泞不堪,一不小心,脚就会深深陷进又软又烂的泥淖里。我和父亲的身后,留下了几行深深的脚印。一直走到村头的老槐树下,父亲才站住了,父亲抚着我的肩头问:“孩子,你能找出自己的脚印吗?”
我很不解地指着自己的脚印说:“怎么不能,瞧,这一串就是我刚才踩下的呢!”
“可有的人就找不到自己的脚印,他们一辈子总拣水泥大街、柏油大道走。”父亲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地说,“他们连一个自己的脚印也没留下,在这世上岂不是白走了一遭吗?”
父亲看了我一眼,蹲下身说:“孩子,来,趴到我的背上来。”我警觉地问:“干什么?”
父亲说:“让我背你回家。”
我委屈而有些愠怒地说:“我十八岁了,我自己能走!”
“十八岁?八十岁又怎么样?”父亲执拗地说,“不管怎么说,今天,老子我就要背着你回家!”
我知道父亲那种说一不二的犟脾气,没办法,我只好趴到父亲那宽厚而又坚实的脊背上,听父亲“嗨”地一声站起来,然后迈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摇摇晃晃,趔趔趄趄地踩着泥浆,驮着我朝家里走。
父亲气喘吁吁,一直把我驮到家门口,才如释重负地把我放下来,缓了口气问:“你能找到你回来时的脚印吗?”
我莫名其妙地说:“是你把我一步一步驮回来的,我怎么能找到我回来时的脚印呢?”
父亲笑了,说:“你让我去求朋友们替你谋份既体面又轻松的工作,你想想,不就是让人家驮你走一样吗?别人艰辛地驮着你走,你自己能轻松,能体面得起来吗?”父亲叹了口气继续说,“老让别人驮着走,连你自己的一个脚印也留不下来,那可真是枉活一辈子了。”
看着回来时泥路上父亲那行沉重而趔趄的脚印,我说:“父亲,我懂了。”父亲说:“孩子,你记住,要想留下自己最深的脚印,就得选一条最泥泞的路走才行!”
第二天一清早,我便打起自己的背包,踏着村道上的深深泥淖出发了,我不能让别人驮着我走,因为我要留下自己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