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蹲下身,收拾地上砸成一片片的药罐,不期然被碎片划到手指。“咝”,手一颤,赶紧缩了回去,把手指放入口中吸吮。
收拾干净后,我端起一盆早上没来得及洗的衣服往溪边走去。
遥遥地,见到四五个女子蹲在溪水旁大力搓洗衣物,脚边堆放着许许多多木盆,里面堆满了小山般高的军服。
见我走来,她们纷纷向我投来一瞥。
一名挽着青丝,风韵犹存的妇人睨了我一眼,一边捶着溪边的衣物,一边回头向我笑道,“以前似乎没见过呀,姑娘,贵姓啊?”
“我……我姓花。”
“花姑娘。你是新来的啊?”左右几个妇人围了上来,“喂,你在哪位将军帐下伺候呀?”
“啊?”我不解地回头。
“嘘嘘嘘!”一女子向几名妇人急打眼色,我顺着她们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名穿着红色羽纱、身姿袅娜的女子慢慢向我们这头走来。
那模样儿,那身段,无论是站着或是蹲着,都是那么养眼怡人。
有妇人不怀好意地挨近她,“哟,这不是胭脂姑娘么?”
“娟姐。”胭脂向旁挪了挪,垂首朝她微微一点头。
“嘁,还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呢,清高高的,不就是被侯爷召过一次而已?”
“哼,就是,还当自己高贵呢。”
我吸了口气,拿眼向她们望去。这些人,难道是?帐中军妓?
“晚晚,晚晚!晚晚,晚晚——”高胖子的大呼小叫远远传来,不一刻便飞到我面前。
“怎么了?”
“出事了晚晚!阿绍他……”
“他怎么了?”我忍不住脱口追问。
“适才在围场,大将军麾下第一谋士宋子和,这个臭儒生嘲笑阿绍的娘出生妓户、身份低下。阿绍忍不住便和他大打出手,大将军下令重罚他,如今人已绑缚至……晚晚!”
我倏地踢翻一盆衣服,爬起身就往军营方向冲去。
等我气喘吁吁冲到围场时,只见众兵将排排列站,帅旗迎风,猎猎作响。罪魁祸首容绍被人押跪在高达一米的宽台上,当庭宣读罪状。
我急急忙忙推开人群,手脚并爬来到他身边,“阿绍。”
“你怎么来了?”他诧异地望向我,“你快走!”
“把她拉下去。”大将军怒吼。
我倏地站起,冲到左列之首,一名白衫儒生面前,笔直伸出一指点到他面前,“你就是宋子和?你凭什么以为你学富五车、通晓天下事,便可任意轻忽他人,你凭什么以为女子必要以其身份尊荣华贵来立世?”
“你?你是何人?”
“晚晚姑娘,不可对宋先生无礼!”
“晚晚不是,你等等你误会……”容绍急急出口的话被我霍然打断。
“无礼?礼为何物?礼是治事待人的准则,亦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规范。既然你对我无礼,何来要求我对你以礼待之?”我指着他继续说道,“宋子和,我要你道歉!”
“道歉?”
“或者,你敢不敢跟我比试?”
“比试什么?”宋子和一脸颇为无奈地望着我。
“你是文人,当然比文了,难道还比舞刀弄剑啊?”我没好气地翻翻眼,一鼓作气地说道,“我要同你比背书,背兵书!一炷香时间内,如果我可以把你给我的兵书,从头背到尾一字不差,就算你输,你不但要向容绍道歉,还得无条件放了他。你堂堂一个男儿,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我歪着头,挑衅地望着他,目光一跳,落至大将军面上。
但见他眯着眸,精光乍现地凝着我,不置可否地一扬唇,“宋先生意下如何。”
“好,宋某不才,领教了。”宋子和兴味十足地瞥了我一眼,挥挥手,吩咐手下取了一本书过来递与我。
“这么厚啊?”容绍瞪大眼。
我席地而坐,接过兵书搁在膝头。
“点香!”大将军伸掌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