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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与杜甫相识

天宝三载(744)初夏,李白来到东都洛阳。天津桥旁的董家酒楼,也因慕李白的盛名改名为谪仙酒楼。楼前人山人海。洛阳官民因欲一睹这位曾使御手调羹,贵妃捧酒,国忠侍砚,力士脱靴的谪仙人的风采,都齐集到谪仙楼前,欢迎李白的到来。

李白头戴乌纱,身穿宫锦袍,骑着御赐白马,翩翩而来。他翻身下马,与众人一见面,人群就涌动起来。这时东京留守兼河南府尹魏大人赶忙上前迎接:“李学士大驾光临,本官不胜荣幸。今日略备小酌,为学士接风!”此时李白的好友元演和岑勋也都上前与李白相见,大家相互寒暄问候了一番,李白感到非常高兴。

杜甫在人群中站着。他从小就仰慕李白。他听说李白已到洛阳,洛阳各界名流要在谪仙楼为李白接风,所以很早就从仁风里赶到这里,要一睹李白的风采。看见李白俊逸的风姿,夺人的神采,以及对老朋友的热情,他很想前去和李白打个招呼,但又恐怕自己年轻位卑,没人理睬,自寻没趣。所以他试了几试,终未敢贸然上前。见李白等人上了楼,他便随众人一起涌了进去。

酒楼上,李白和魏府尹居于上座,元演和岑勋作为主陪。下面是河南府的郡丞、司马、主簿、参军以及各县的县令等各级官员和洛阳城中的贤达名流等。杜甫幸得一个末座。

河南府郑司马向大家建议道:“太白先生的三首《清平调词》,真是妙绝天下之工呀,现在请李学士给我们吟诵一遍怎样?”

李白却说:“众人所好,正是李白之所轻。那些小词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正是扬子云所谓的壮夫不为的东西。这些东西上不能谏君,下不能经国。只能起点缀升平和附庸风雅的作用。说起来只能叫我李白感到汗颜。比起诸君的诗差远了。”说到这里,他举出一个人来赞道:“如杜子美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绝唱呢!”

杜甫独坐一隅,正不知如何才能与李白答话。忽听李白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中称赞自己,于是感到心中一热,眼泪便夺眶而出。他忍不住心情的激动,喊了一声:“李学士!”众人的眼光一起投向了杜甫。杜甫激动得满面通红。

李白望着这双放出炽热光芒的眼睛,心中一动。杜甫激动地站了起来,说:“洛阳杜二!”

李白大喜过望,大声喊道:“子美贤弟!”杜甫此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为好。

李白将杜甫拉到自己的桌子跟前,俩人并肩坐在一起,互道仰慕之情。大家见李白如此高看杜甫,顿时对杜甫刮目相看。元演举杯贺道:“让我们为大唐诗仙李白与洛阳才子杜甫的会面干杯!”

杜甫今天十分高兴,他一改以往的腼腆,大胆上前说:“为欢迎李学士,弟今日特献上《酒中八仙歌》一首!”说着,便大声吟咏起来。此诗吟得铿锵顿挫,回肠荡气,赢得了一片喝彩。

洛阳之会后,杜甫邀李白至偃师(今河南偃师)陆浑山庄的家中作客。

夜晚,杜甫茅舍里,土炕上摆着一个小桌,墙上的灯厨中,一灯如豆。李白、杜甫对面盘坐,相对而饮。杨氏夫人不时地前去上菜斟酒。二人相见恨晚,说起话来便如同开了闸的渠水一般,滔滔不绝。杜甫平时本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可见了李白,却觉得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总也讲不完。

“太白兄,你在长安的事,早已传遍了洛阳。那首《饮中八仙歌》,是我前不久在洛阳崔九家,听从长安回来的人讲你们在汝阳王府结八仙之游后,写成的。这首诗我是有意在模仿你的歌行呢!”

李白说:“贤弟的这首诗写得自然流走,转折如意,巧于安排。将八个人写得活龙活现,虽说是模仿于我,实则是自有创意,青出于蓝。为兄我也要自叹不如了!”

杜甫受此夸奖,反觉得浑身的不自在,便自谦道:“兄若如此说,小弟就觉得无地自容了。兄是海内大家,歌行里手,弟不过是初出茅庐而已,还望兄不吝赐教。”

望着眼前这位诚实敦厚的小兄弟,李白打心眼里感到喜爱,他向杜甫坦言相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若论律诗,君是行里出身,令祖是诗家圣手,用不着我来饶舌。可要说起长句歌行,贤弟显然是新手。”他向杜甫指出了律诗和歌行的不同特点:“歌行和律诗本是两途。律诗是从骈赋和排律过来的,讲究的是铺陈排比,格律严正,如亚夫治军,军伍齐正,布阵整肃;而歌行是从楚骚和汉乐府长短句中过来的,讲究的是跳宕腾挪,形散而神不散。如李广治军,貌若散漫,而实以奇兵制胜。贤弟要果真学写长句歌行,要撒得开,收得拢,就是说,你写得要再放开些,就会写得更好。”

杜甫点头道:“那今后我就多多模仿兄的歌行就是了。”

“贤弟此言差矣。古人云:‘离我者生,学我者死。’你学我学得再好,也不过是第二个李白。况且诗有常法,而无定法。歌行尤其如此。畅你性情尽管写去,而不管它有法无法。你怎样觉得尽兴,你就怎样写。不要为条条框框所束缚。诗出心声,其异如面。要我诗出我口,方为上乘。”李白向杜甫畅谈了自己的创作体会。

听了这番话,杜甫心中茅塞顿开,他高兴地说:“这些天我一直在为此事苦苦思索,没想到你几句话就解开了我心中的疑团。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李白和杜甫促膝饮酒,边饮边谈,说了一夜,不觉杯盘狼藉,东方既白。

杜甫并不满足于只当一个诗人的愿望,他还有更大的理想。“古人云: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又其次立言。当诗人只是我一个小的愿望。我的理想是能像我的远祖当阳侯杜预一样,为国建功立业。要立登要路津,成为契、稷一样的宰辅人物。”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李白感慨颇深地说:“立其大者,其小不能夺也。咱们英雄所见略同。但是,子美贤弟,行路难啊。现在已不是开元时代了。如今朝政已被李林甫、高力士等奸佞把持。现在是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杜甫毕竟年少气盛,说道:“我就不信李林甫、高力士他们能一手遮天!”

后来,两人又一起游览了许多地方,友谊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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