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楠,正是韩胜小时候在烧饼店的好朋友何大楠的孙子。因为韩胜当年的不辞而别,这么多年来何大楠苦苦追寻自己的小伙伴,但一直没有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楠有了自己的儿子,父母离世几十年了,为了有一天能够让韩胜找到自己,大楠给儿子和孙子起了同样的名字。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越来越老的何大楠还是没有放弃寻找最纯真的那份友谊,儿子南下打工了,自己便跑到了距离小镇不远的市里来卖韩胜发明的鸡蛋灌饼。
然而,造化弄人,就在何大楠刚离开小镇不久,韩胜便从林霞身边回到了小镇,创办了七月剧社,两人可谓擦肩而过。
七月剧社重新创办的第十二年,正好也是橙子十二岁的时候。
这一年老程特别忙,好几个月才回一次家。橙子因为太想念爸爸,又对爸爸所在的剧社充满了好奇心,便偷偷拿了几十块钱坐长途车跑到镇上找老程。从来没去过镇上的橙子在车站迷了路,她鼓起勇气四处打剧社的方向,在经过一条小胡同时,遇到几个大男孩在欺负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圆超,你爸那么有钱,你身上怎么能没带钱呢?”
“藏哪儿了?赶快掏出来,别磨蹭,耽误我们的时间。”
七八个大男孩正把李云的儿子圆超按在角落里要钱,因为七个隆冬强在镇上很有名,这几个大男孩都觉得李云的儿子也一定很有钱,可没想到搜了半天,一分钱也没有。
“我……我真的没钱,我平时出门都……都懒得带钱。”
圆超蹲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
“你小子是不想见到明天早晨的太阳了吧。”
一个大男孩举起了铁锹,刚要吓唬圆超,却被另一个大男孩拦了下来。
“唉!这么老套的台词你也用,有点文化好不好?”
另一个大男孩把拿铁锹的大男孩推到了后面。
“对……对不起,哥,我这是昨天刚从租的录影带学的,香港电影,要账都这样,可流行啦!”
“行啦,行啦,就知道看电影,看那么多电影能有什么出息!”
另一个大男孩走到圆超面前,蹲了下来。
“圆超,不是哥哥不照顾你,今天就放你一马,但不表示永远都放你一马,你回家跟你爸爸要点零花钱,明天还是这个地方,给哥哥带过来。你说,好不好啊?”
大男孩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了圆超的脑袋,这时候在胡同口看到这一切的橙子突然觉得情况不妙,她灵机一动,捡起身边的石子扔向了正要向圆超伸手的大男孩。
只听“哎呀”一声,蹲着的大男孩赶忙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捂着被砸中的脑袋嗷嗷直叫。
“谁呀?”
蹲着的大男孩一扭头看到了远处正在继续扔石子的橙子。大男孩站起来就追,就在这空当,圆超趁机跑得无影无踪了。这下大男孩更愤怒了,橙子不仅破坏了他的抢钱计划,还拿石子打他,于是下令七八个同伴一起向橙子追去。橙子见势不妙,于是拔腿就跑。
追了几条街后,橙子被堵在一条死胡同,七八个大男孩也跑得直喘粗气,双方相隔着几十米相互对峙。橙子跑进的这条胡同,不同于刚才圆超的那条胡同,这条胡同两边都是家属院的大门。就在橙子犹豫着想看准时机跑进家属院求救的时候,一个家属院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比橙子稍大几岁的小胖子。小胖子看了看胡同里的橙子,又看了看胡同口的七八个大男孩。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个老奶奶的声音:
“大楠路上慢点啊!”
“知道啦,奶奶您放心吧。”
小胖子正是鸡蛋灌饼爷爷的孙子大楠。大楠把门关好,转头望向橙子。橙子刚要向大楠求助,大楠就先开口了:“我能一个打十个,你信吗?”
还没等橙子反应过来,大楠就把七八个大男孩打跑了。领头的大男孩一边捂着腮帮子一边扭头冲大楠说了句当时最流行的打架口头禅:
“你给我等着,我去叫人来收拾你!”
得到大楠帮助的橙子表示了感谢后就离开了胡同,继续寻找七月剧社去了。而偶尔才回一次家的大楠,还真在胡同里原地不动地等了一整天,也没有见到那七八个大男孩搬来的救兵。由此而付出的代价就是,耽误了赶回市里给女朋友庆祝生日。于是,大楠很长一段时间对那七八个不守信用的大男孩怀恨在心。
大楠的女朋友小丹本来也是小镇的人,长得眉清目秀。因为小丹的父母和大楠的爷爷相识,又看中了憨厚老实的大楠,便把小丹介绍给了大楠,想促成这段美好的姻缘。从小就没离开过小镇、没见过大世面的小丹也觉得大楠是个好人,就这样两人开始了交往。
交往没多久,大楠的爷爷就决定带着大楠和小丹去市里打工,小丹的父母同意了,认为让孩子出去见见世面,有助于成长,而且又有人陪着,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小丹有些抵触,从未离开过父母的她怕城里的孩子看不起她。在大楠将近一周时间的耐心开导下,小丹终于同意了。
刚到城里的大楠和爷爷在五一街租了个小摊位卖起了鸡蛋灌饼。
小摊位的马路对面就是市电视台,背后是电视台的宿舍楼。由于挨着电视台,大楠爷孙俩的鸡蛋灌饼生意很不错,每天都有不少回头客。
偶尔有个录节目的名人来买鸡蛋灌饼,还会引来慕名而来的粉丝特意跑来尝尝鲜,这让大楠和爷爷忙得不可开交。但什么都不会做的小丹每天只能待在屋里,时间久了,无聊的小丹就想找份工作。
“你去哪里找工作?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大楠听小丹说要找工作,表示很诧异,但心里觉得她说得也对,这样天天待着也不合适。
“我……我在这里有同学的,我想去找找她。”
小丹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男同学女同学?”
“女同学。”
“她在哪儿住?在哪儿工作呢?她那工作安全吗?能赚多少钱?”
大楠一连串问出了好几个问题。
“哎呀!我怎么知道,先去看看再说嘛!”
“那好,去吧。”
得到了大楠的允许,小丹第二天一早离开五一街,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同学。
“喂,我是Lucy,你是哪位?”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孩声音,但温柔得有些过头,让小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请问你是张二大爷家的虎妞吗?”
小丹反复看着自己记电话号码的小本,还以为自己打错了。
“哎呀,你是小丹?是我,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呢?这怎么还是本市的号?你来市里啦?”
“对啊,我来大圆啦,我想麻烦你个事呢。”
就这样,小丹被虎妞约到了一家咖啡馆里。
“小丹,你怎么来了,你可想死我了。”
虎妞进门就像阵旋风一样热情地跑到了小丹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紧接着坐到了小丹的对面。
“哎呀!变样了,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小丹打量着眼前这位老同学,已是浓妆艳抹大卷发,高跟鞋收腰小短裙。
“连名字都变成路啥啥了,跟外国人似的。”
“嗨,别说了,我这都是为了混饭吃,说说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是旅游?”
“不是旅游,是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我想让你给找个工作。”
“呦!都有男朋友啦?是大款吗?”
“要是大款还用你给找工作啊?”
这时候虎妞的电话响了,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又看了一眼小丹。
“你稍等啊,小丹,我接个电话。”
说着,虎妞就接起了电话:
“喂……朱总,您好朱总,我正要给您打电话呢,瞧瞧这巧劲儿,咱俩想一块去了!呵呵,嗯,对呀,多心有灵犀一点通呀。晚上的局啊?去啊,当然去啊,您朱总的局我怎么敢不去呢?哦?还有文总也点我啊,那我可是好荣幸啊,好啊,好啊,我一定准时到,OK,拜拜,宝贝,晚上见。”
虎妞挂了电话,小丹看着虎妞一脸好奇地问:“这是你男友吗?”
虎妞笑着说:
“哈哈,你太可爱了,哪里是什么男友,就是个老板,叫朱在洞,可好色啦!我们公司现在有个项目跟他挂钩,想让他投资,我这不是得做好公关工作嘛。这些人要不是为了赚钱,我都不想看他们一眼,还有那个文总,满嘴脏话,还号称上过大学,我看啊,还不如我这高中毕业生有素质呢。”
“哦,你刚才那么跟他们说,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有钱啊,不这样说话能有钱吗?傻丫头,姐姐我现在就是赚他们的钱,他们现在在姐姐眼里可比男朋友亲多了,要男朋友干吗?
又没钱,还不如自力更生呢。我告诉你啊,姐姐我现在就想自己赚够了钱,然后去游山玩水。找个男朋友多累,又要结婚又要生子,等孩子长大了,自己都老了,还想游山玩水?钱给孩子花都不够。”
“呃……”
虎妞一连串地给小丹灌输了很多她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新奇想法,这让小丹突然不知该如何跟虎妞对话了。小丹突然感觉到在镇上长大的自己和这座城有些格格不入了。
“哎,你刚才说什么?找工作?”
虎妞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小丹的问题。
“对啊,因为我男朋友跟他爷爷开了个鸡蛋灌饼摊,我一直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比较闲,我想看能不能自己出来找份工作。”
“什么?鸡蛋灌饼?我的天啊,我还以为你找了个大款呢。赶紧分手,赶紧分手。”
听到小丹的男朋友是个卖鸡蛋灌饼的,虎妞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摆出了一副吃惊和嫌弃的表情。
“这,不好吧,我爸爸他们还……”
小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虎妞打断了:
“什么都别说了,你不是要找工作吗?就你这么漂亮的长相,怎么能和一个卖鸡蛋灌饼的在一起。晚上啊,姐姐我带你去见大世面去。让你明天就有工作,后天就赚他卖鸡蛋灌饼一年的钱。”
这天下午虎妞带着小丹打扮了一番,从里到外换了新衣服,还做了全新的时尚发型,还给取了个英文名叫Amanda,然后就被虎妞带到了朱在洞的酒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