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想要这个鱼戏莲花吗?也好,寓意多女多福,哥哥便留着这个吧?我去把揽镜自照给换了。以后的事情,自然有哥哥的福气在,至于我的福气嘛,便到今日为止了。”迷蒙的眼睛,飘渺的笑容,陪着他头上戴着的白纱帷帽,越发觉得此人不该是活着的。
“你胡说什么!怎么会到今日为止呢?你赶紧回来,若是被陛……那人知道,你今日的作为,可不得了了。”
“她怎么会跟我计较呢?她不会跟我计较的。”也许,没机会计较了。“算了,便依哥哥吧,就留下这个揽镜自照美上一美。”
“这就对了,你尝尝看,我刚刚吃了一口,果然甜得很呢。”
是吗?甜,是什么味道呢?试探的含在嘴里,果然还是没有味道的。从来,那些美味的词语都只能听说,每每看见乔小侍大快朵颐的样子,自己也心有羡慕,这种正常人会有的感觉,穷己一生,也不会体会到了。
勉强挤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唇上的胭脂被糖吸走,越发显得此人柔弱苍白,“哥哥果然说的是。”
“我素来身子不好,常年服着药,面色也不如你这般,你到底是怎么了?刚刚做马车累着了吗?之后你便靠在我身上,不要理会陛下说什么吧,她也不过是存心打趣你,你从前不怎么跟陛下相处,并不知道她的性情,哪里能跟她认真呢?”
“许是累了吧。”这种隐痛,他怎么会说呢?趁着自己还有用,能藏着变藏着吧,待到终了那一天,谁还会跟死人计较呢?
“估摸着主子也快出来了,咱们先回马车吧!一会儿要去西街呢!听闻西街是主子跟她妹妹共同经营起来的,初到京城的时候,我也去看过,不知道现今又是什么模样了。你可曾去过西街?那个笔墨流年里面都是难得的墨香,闻着让人通体舒畅,听说是尊亲王的手笔,不过只用了少数几个配方,大多都是放在咱们家里了。”
“哥哥从来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喜欢那种地方也是应该的,这墨香的味道,小弟我,怕是欣赏不了了。”
明明没有嗅觉,却不得不敷衍着,他并不想去笔墨流年,只因在书上不曾有人描绘过尊亲王所制得墨带着什么样的香气,他不想自曝其短,更害怕对他不设防的任侍君拉着他去闻墨。人都是那样,对于自己没把握的东西,找不到什么安全感。
“从前没怎么跟你说话,怎么不见你这么贫?如今熟了,也知道取笑我了。”
“哥哥是为了世子打算吧?宫里的墨虽然多,但是能被放在市井的,一定是不那么出彩的,即便是尊亲王的作品,也比不上宫中常用的墨,何况有瑕疵的东西都是不会出现在宫里的。这种墨,想来宫中是没有的,哥哥为了世子,果然费心了。”
对于冯小侍这般轻易的看穿他,任侍君颇为讶异,这个人,到底是藏得太深,还是从前一直在韬光养晦呢?
见他有些凝滞,冯小侍便拿着他手中的糖人往他嘴边送去,又凑上前,贴着他说道:“哥哥,你的心肠怕是比人人称赞的贤君还要软上三分,一颗心,全都扑在世子身上诚然是件好事,但世子总是外人,过两年也要出宫去,这保命符怕是不长久,劝哥哥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这后宫毕竟是陛下的后宫,不是世子的。需知远水是救不了近火的,日后也要多加小心。我从来深居简出,哥哥对我有防备也是应该的。只是你我今日能共乘,已经算是有缘,临了了,难免想嘱咐哥哥一句。”
“你这话,怎么说的这样悲凉?”任平生没来由感到一股慑人的寒气,像是一种刀光剑影,连眼前的人都看不真切。他今日的话,句句像是诀别,实在太过诡异。
“哥哥,世上有种人,他们的直觉很准的。哥哥以为为何一贯偏安一隅的我为何今日要跟着出宫呢?不过是给自己的家人留条后路罢了。倒是羡慕哥哥,在她身边,也是为自己活着,我又能为了谁呢?”
“你说的什么直觉?听起来太过玄妙。”
“玄妙,便是玄妙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回头往状元府看了一眼,浅浅一笑,拉着任平生的手,“哥哥,主子出来了,咱们该回去马车了。”
“你的唇,似乎没什么血色,当真身子无碍吗?”
“如此,便该去买盒胭脂,让哥哥给我抹上才好。”说着便快步跑向一边,去小摊子上拿了一盒丁香味道的胭脂。“如今比不得家里,没那么多好东西,哥哥可愿意为我抹一层胭脂吗?”
任平生见他轻快的步伐不像是有什么病症,又挂着讨喜的笑意看着自己,明眸善睐,似是没有一丝不适,便如他的意,接过他掌心中的胭脂,找个人少的地方,用手蹭了一些,便为他抹上,“男子不能当街涂这个,这是于礼不合的,只能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给你先抹上了。总算是有些颜色了,你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还真是吓人。”
“我哪里的小厮总是嫌我不白,那么多的粉抹上去看起来倒像是黑无常。”
任侍君不禁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了他一下,嗔怪道:“好好的又说这个!”他这话分明就是一句宽慰人的假话,一路上他枕着自己,也算是出了些汗的,脸色却不见红润几分。不过既然他不说,自己也不能坚持,拉着人回马车便是了。
远处的谷悦正跟凯风一同说话,看着状元府的牌子,谷悦不禁感慨万千,“他还好吗?”
“楚?”
“恩。”
“看样子该是不错的,如今父母可是随时见到,又能跟自己中意的人相知相守,时间能跟他相比的人也是少了。经历过磨难的感情,才会更加坚固。他只是担心流苏,没了主子,怕流苏的日子不好过。”
“主子何时也成了卖弄的哲人了?赶明儿是不是也要著书立说?”
“这点值得商榷。”
“主子想去哪里?”
“本想带你去看看徐府的流苏树,想想也是算了,毕竟这个时节,也没什么可看的。徐府有人照应着,自然没有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