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忆,你可知道芸贵侍他要把你送给谁吗?”
浓烈的悲伤退去,窗外和煦的暖风轻轻划过人的心头,那斑驳的树影也不知道是映在的青砖上,还是映在了人的心头,无忆偏着头,闷闷的答道:“无论男女老少,我都是要去的,既然如此,问与不问,也没那么重要。就算他把我当成一枚细作,安插到了恋水国,我也是要去的。命,本就是你们给的,无忆没有选择。”
“你也无需想的那么夸张,那人,本就是在宫里的,是尊亲王的世子,虽然冷淡了一些,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只要你当真忠心,那孩子,从来都不是亏人的。”
“但愿吧。时至今日,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听恩人的安排而已。”
今日是休沐日,凯风闲来无事,召集后宫的人在御花园一聚,莫小侍自从上次被罚,这几天也收敛了不少,凯风借机冷落他,他虽有微词,也只会把一切都往自己犯错上面推。他不会知道,是因为燃雪浅眠,凯风半夜前往双子宫,已经惊动过他,因此不得不收敛。
“今儿天气不错,可惜有点风。”凯风跟胡恪之坐在主座上,看着下面的人逐个献艺。
谷悦见无人接话,便应道:“有点风是无碍的,这时候天刚刚热起来,也不那么潮了。臣侍想着要把屋里的书拿出来晒晒呢!”
“也是,说起来,你也曾住双鱼宫,那里的书,许是也不少,便让楚良人代劳吧,把芸贵侍放在双鱼宫的书都拿出来见见光,等到了盛夏,又不能晒了,免得书页受损。”
楚流封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故事,总觉得不怎么简单,可是看看陛下跟芸贵侍,又似乎是真的再说书的事情,“奴侍愚钝,听闻贵侍有不少的孤本,怕是处事不周,有什么损失,不如贵侍先找人把那些孤本取了,剩下的,奴侍自然代劳。”
“也好,难得你想的周全。臣侍的孤本,有不少可是从泠亲王、尊亲王那里求来的,若是有了什么损伤,还真是舍不得。”
凯风从桌案上的盘子里取了一块酥糖往谷悦那里砸去,被他稳稳的接在手里,凯风笑道:“宫中若是有人也要考科举,芸贵侍一定拿得了状元。”说着,往楚流封那里瞟了一眼。
陛下不会无端的提起科举,楚流封本能的想到,这次的晒书可能跟自己有关,却又说不准陛下是动了什么心思,横竖自己一会儿就会知道,此刻听话的应下总是没错的。
同样的话到了谷悦那里,就不这么想了,陛下在科举的殿试里面,问的是都城,可见有意迁都,用兵恋水,琼林宴上陛下问了男子入仕,下一步便应当是男子入学,今日陛下又有这样的言论,自己是男子,如何考得了文举?如此一来,答案呼之欲出——陛下要改革科举制。
问询的眸子闪了闪,却收到陛下温柔的眼神回应,多年的相处,早就练就了这样的心照不宣,原来陛下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那日在茶楼,他们与曹明相聚,聊的话看似无心,如今却一一应验,等杨家的事情了结,六部,便真的要开始变动了吧?六部一清,而后便是科举。横竖科举三年一次,也不急在一时。
“朕虽然今日休沐,却不能总陪你们坐着,刚刚也都表演的差不多了,楚良人的琵琶,朕还没有怎么听过,今日得空,朕听过之后,便去忙别的事了,刚刚写意让人去请了礼部尚书,如今也该到了。”
楚流封心中如海水般波澜起伏,却也只能把心中所有的激动都掩盖在表面的平静之中,他离席,恭敬的向凯风行礼,这也许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自己的这位“妻主”面前弹奏了,他打心眼里佩服这样的君王,比起杀伐,成全往往需要更大的勇气。“陛下想听什么?”
“听闻《十面埋伏》是琵琶的名曲,大气磅礴,勾勒出的画面也十分恢弘壮阔,对技巧跟气韵的要求极高,不如,便是《十面埋伏》吧。”
“奴侍下去准备,请陛下稍后。”
古代的弦大都是丝弦,因此弹琵琶也都是用自己的真指甲。虽然听起来,气势比不得现代经过改良后的琵琶,凯风听惯了这古代的乐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楚流封的琵琶弹得极好,似乎今日比从前还要好,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伤感,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诀别。凯风闭着眼睛聆听他指下的音符,她知道自己赢了,楚流封,一生都会对她有愧,这种愧疚,会蔓延到整个杨家跟楚家,她们彻底在自己手中了。
“楚良人的琵琶果然是极好的。可惜,朕还有旁的事,不能久留,梓潼便陪着这些人坐会儿吧。难得布置了这么多好东西,若是朕一走就散了,你看乔小侍,他必然又要郁闷了。”
众人不免顺着凯风的指点看过去,乔宇一脸的碎渣自己却不察觉,反而迎上凯风的笑脸,说道:“陛下有事便忙吧,臣侍在这里,极好的。”
“果然是‘极好的’。”
凯风在写意的陪伴下回了水月宫,今日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难得楚良人也是一个懂得借坡下驴的人,事情如阪上走丸一般顺利,今日还有一件事,那便是杨家的态度,只有确认了杨尚书是真得支持自己女儿的所为,凯风才能真的放心行动。
“杨大人,陛下让您先去德政殿等着,她换身衣服就来。”写意恭敬的说道。
“烦劳姑姑。”
杨大人跟着写意进到德政殿,在下面的座椅中挑了一把坐下,写意亲自奉了茶,弄得杨大人受宠若惊,“姑姑,这如何使得?姑姑是陛下身边的人,臣不过是一个小官儿,怎么能劳动姑姑大驾?”
“杨大人客气,您是大人,怎么能在写意面前称‘臣’呢?礼部尚书,那是三品的官职,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小官儿,大人无需过谦。”
礼部尚书?杨大人无奈的惨笑,进来的时候,确实是礼部尚书,出去的时候,谁知道呢?自己为官多年,也算是小心翼翼,无奈女儿那里出了纰漏,执意要跟陛下抢人,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让她把自己的女儿撵出家门,是万万做不到的,总是自己的孩子,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能说放下就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