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奇了,宫中这么多的君侍,你不吃醋也就罢了,跟自己的儿子较劲,你还真是头一个。从前没孩子的时候,也不见你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如今有了孩子,越发的回去了。”
“陛下近来每次到臣侍那里,不都是奔着三皇子去的?要不就是说些国事,明明臣侍没留下什么好,还白担了这许多的嫉妒。世上再也没人比臣侍更加委屈了。”说着还憋着嘴,似乎真的心有不甘。写意识趣的退下,不打扰这里的温馨气氛。
谷悦多年来总是劝慰自己,他比陛下还要年长,所以要比她更加稳重、出色、全面,小心的为凯风经营所有的事情,他努力强大起来,想要成为她坚实的依靠,他想要做些跟旁人不同的事情,他想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这种偏执,让他觉得异常疲惫,但每每看到她困倦的神色,又心有不忍。这一切,凯风都知道,她敏感的察觉到身边人的变化,在她心中,谷悦永远是特别的。
“朕常常想,若是没了你,地球还会转吗?地球一定还会转的,只是朕便失去了自己的臂膀了。你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仿佛你是永远都不会疲惫的一般,朕想要心疼你,你便加倍的心疼朕。悦儿,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朕喜欢你,为你做事,是朕心甘情愿的,不想总想着把你得到的加倍还给朕。朕喜欢三皇子,正是因为你的缘故,若不是你的孩子,朕也不会那般喜欢了。”
迷惑的眼神配合着一脸的茫然,眉间锁着犹豫,话却脱口而出,“陛下,地球为何物?”
糟糕!一时没注意,又把这些破词待到这里来了!“地球就是一个会转的球咯!”
谷悦明显很质疑凯风的话,趁她不察,退了几步,从她的怀中脱出,“听闻陛下去了怡和殿,还发了很大的脾气?”
他介意,为了说不清楚的原因,虽然早就察觉到陛下对澹台侍君并无什么感情,对那个孩子的态度也十分疏离,也是他没来由的十分在意,陛下已经多久没有动怒了?今日为了那个人生气了,听闻还碎了一个兔毫盏,弄了一地的碎片还不让人收拾,下人去请示了凤后才敢去清扫。
胡恪之也未曾见过陛下那样,立刻就去通知了谷悦,赶巧,水月宫来人请他,他便想着要来劝劝。
“没什么大事,只是觉得好好的一个皇宫,居然困不住一个人,你说他是怎么知道恋水的消息的?那么朝日的近况是不是也被他传出去了呢?”单手放在桌面上支撑着她整个身体,果然,作为君王还是要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己刚刚发了火,谷悦他们马上就知道了。
谷悦多年习武弹琴,指尖有着薄茧,他的玉指轻轻划过凯风的眉头,激起一阵阵战栗,真诚的双眼中混着不安与不解,“陛下,若是无心说国事,便不要往国事上生搬硬套了,臣侍看着难受。”
瞒不过他,纵使转移了话题还是无用的。
“陛下从来都不会因为国事动怒,您常说,有您跟臣侍在,所有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所以永远都无需担心。不过,既然陛下不想说,臣侍也就不问了。刚刚杨状元的事情,陛下预备怎么办?户籍什么的,都要重新做过。”
谷悦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凯风并非不信任他,也并不是刻意的回避澹台香薷,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对于她来说,那不是什么光彩的记忆,就算是说她滥情,也好过说她技不如人,被人强上吧?实在是有损自己的形象。“朕不打算自己出面,这件事情,如果能用百炼之兵,就不要由朕直接找地方的官员了。越少人知道约好。”
“其实,也无需那么麻烦,陛下从未认真的查过楚良人的母家,楚家跟门家是姻亲,只是姻亲结的巧合,楚大人娶了门家的长子,她的妹妹娶了门家的次子。楚流封虽说是楚大人的长子,年龄却小,上面的都是阿姊,楚大人的妹妹也有一个儿子,跟楚流封年纪相仿,小时候走丢了,一直不曾找回来。这样相近的血缘,长得像也是有可能的,陛下觉得呢?何况楚流封进宫一年,也算是换了水土,变化也不算小了,与进宫之前相比成熟了许多,气韵也有了变化。”
“好是好,只是万一有天那个丢了的男子又出现了呢?”占了人家的户籍,要是正主儿找回来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不会出现了。他有了别的身份,而且,很巧,陛下见过这个人,他叫离忧。”
“离忧?”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为何这个名字会一再的出现在自己耳边,语气中是说不出的酸涩,每个人都很难面对自己的错误,凯风不是神,她知道自己的错误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宫中没有敢提到这个名字,“你知道了?也是,天下还有什么事情会瞒过你呢?不过离忧跟楚流封,还真是长得不像!”
从他知道这这个人,心中便一直讶异,几次三番问起宫里的人,大家都是三缄其口,心照不宣的把这个人隐掉,越是神秘越是危险,谷悦深深怀疑,这个人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无奈,却探查不出来。
“臣侍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进了皇宫,其他的,一无所知,臣侍进宫的晚,屡次问起凤后跟贤君,两人都是闭口不言,还劝臣侍不要在问起此人。若不是因为楚流封的事情,臣侍也断然不会查到这里。只是陛下,此人身上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凯风坐在正座上,把头深埋进自己的臂弯之中,谷悦,他曾经是阿心的手下,若是被他知道了,会怎么看自己呢?苦恼的合上眼睛,呼吸声被这烦闷的气氛扩大,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桌案上凝成一个个水珠,又化成满面的潮湿散去。到后来,凯风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潮湿,究竟是水汽还是泪滴。
瘦削的肩膀不断的抖动,被尘封的往事,此刻便要揭开,既然他坦率的问起,凯风也不想回避,有些事情压在心里太久,不是什么好事,当初自己雷厉风行的手段,切断了关于离忧的所有事情,以为可以减少自己心痛的愧疚,不曾想,这只会让自己更加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