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宠着南瑾荷,这真是太好了,专宠就会有怨怼,有怨怼才有斗争。君侍一个个地开始扰哀家的清净了,接踵而至的告状,哀家都好言好语的打发走了,自己却并不出手管教,推说这是皇帝的后宫,现在的凤后似乎不但不吃醋还挺欣赏南瑾荷的性子的,也好,我们都不管,其他人就会想别的办法对付他。临到南瑾荷来请安的时候,哀家就故意教他几个固宠的法子,让他好好体会,他自然是以为哀家在帮他了,这个傻子。
事情发生的出乎了我的预料,虽然不是我下的手,但是我没有阻止,终究还是我的错。
当时的贵君对南瑾荷下了手,是寒毒,我明明知道,但是我放任了,当时我觉得后宫嘛,有争斗才有精彩。但是我不知道南瑾荷有孕在身,按照规矩,我不知道是应该的,因为百天之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就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害了采箫。
南瑾荷,你还真是个狠心的父亲啊,全部的寒毒,都转移到了一个孩子的身上,这个孩子是采箫。
部落禁术,每动一次,折寿五年,为了这两个孩子,南瑾荷少了十五年的命。我心里因此觉得对不起采箫,所以,也不那么热心后宫的事了,仿佛一夕之间,这后宫所有的争斗,都和过眼云烟一样。
此后第六年,南瑾荷又诞下一个男孩子,这时他已经25岁了。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或许活不过今年了,皇帝要娶新的凤后,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否则三年国丧,皇族之人都不能嫁娶,只是有时候我想着就这样死了也是好事,省得日后,还有太多羁绊,说来我前半生为人所误,后半生虽有愧悔,也无济于事。
但我没有死,长久的昏迷之后,竟然醒过来了,醒来时神清气爽,放佛一切又都重新来过,皇帝说,是因为前日里从地方得了一株很好的补身的药,我才好的,我虽然起疑,但是宫人瞒得很好。
凤后来了之后一个月,我才知道,原来是南瑾荷又用了禁术。这个时代,男子大多活不过五十五岁,南瑾荷那年二十五岁,四次动用禁术,折寿二十年,说来我也不过承继了不足十年的寿命。
这十年,我该过得多自责啊,本以为自己聪明得很,如今却是自己作践了自己。我心绪实在难平,于是就去了寺院之中,一呆就是四年多,没想到回来已经是物是人非。
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采箫的寒毒发作的样子,屋子里都是药的气味,各个地方都放了暖炉,整个后院和烤炉一样热,即使如此,心儿还是浑身冰凉,如果不是呼吸脉搏还在,真的会怀疑人已经不在了。我问了采薇心儿的病情,她也实话实说了,我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凤后对心儿做了什么,我很想出手教训一下凤后,但是不能不顾及着国家的利益。
采薇走后,我一个人想了很多,凤后虽然加重了采箫的毒,但是说起来中毒之事却和他无关,说不定他也并不知道采箫有毒在身,他或许像我吧,入宫以前并没有过什么喜欢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喜欢自己的妻主,但是后来才发现,这座皇宫里,永远没有盛宠不衰,只有情比纸薄。他的心思,我多少也是理解的,想想我当年在争宠的时候,也是用过这种手段的,本想着伤口隐蔽,孩子地位不高,用的借口也是关心指教,既能如了愿,也能挫挫其父君的锐气,只不过他不走运而已。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两个孩子开口,因为我,所以采箫中了毒,也因为我的离开,使心儿失去庇佑,身陷险境,寒毒加重,我只好先夺了凤后的权,其他的从长计议吧。我私心里甚至希望凤后因为我夺权而记恨我,这样就不会再找她们的麻烦了,前半生的罪,最后几年慢慢赎罪吧。
哀家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不知道一句朝不保夕足不足以形容现在我的状态。采薇来过很多次,但是阿心很少来,来了也是不说话,只安静的坐着,哀家心里想着这孩子一定并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不是哀家下的毒,虽然……虽然哀家纵容了。唉,到底是纵容了啊!
吴绮常常劝着我,说实在的人,人老了本来是什么都该看得开的了,只是人之将死,难免会想起太多自己对不住的人,昔日哀家只是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就让南贵君成为众矢之的,才会有后来的事情。哀家的心思这样深沉,又怎么会有人看穿哀家呢?只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南贵君最后为了给哀家续命而死,真是无声的给了我一巴掌,一个人用命来救你,哀家还有什么好好说。心儿不肯原谅我,无论怎么想都是说得过去的,被人抚养,寄人篱下,就算淑君再好,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女儿,有失公允怕是必然的。
以前哀家总喜欢在后院的竹林里弹琴,吴绮常常在一旁伺候哀家练练字,身边点的都是檀香,可是心却不静,字也写的不顺心。如今,只怕是更不行了。哀家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拿笔,说起来也有好几日没怎么进食了,只是没有胃口,御厨们也算是换着花样了,估计是寿限将至了。
这一日,凤儿倒是带着心儿来请了安,心儿亲自下了厨,为哀家做了东西,人都说女子远庖厨,她今日肯亲自为哀家下厨,哀家心里有些窃喜的,许是阿心也没那么嫉恨哀家了。哀家私心里知道,一定是风儿说了什么,甚至风儿此来必是有所求的,担心今日无论她说什么,我也想也该应了。
“听闻祖父今日食欲不振,这是阿心亲自下厨做的,左右也要吃点,不能驳了阿心的面子啊!”她虽是说的俏皮,但是背后的事只怕很不简单,哀家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病中我一直都是躺着的,如今却是不起来也不行了,就让吴绮扶了我起来,也更了衣,吴绮收拾了一下桌子,我也就移步了。
“尚不知道今日心儿给祖父做了什么好吃的?”我笑着问道。
心儿也笑了笑,说道:“太后还没吃,怎么就知道是好吃的?”虽然语气很是缓和,不过终究是叫我太后,不是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