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水赶到胜芳镇,夜过四更,离天亮不远了,此时正值夜色最沉,天地间黑蒙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鲁大水到了吴家大院门洞下,从门缝往里一瞧,见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也没生息,就拍打了几下门环,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他擦擦头上的汗,后退一步,用铁桨一拄蹿上了女儿墙,看看里面仍是没有动静,就往下跳去,脚还没落地,就觉得迎面刮来一阵轻风,顿感不好,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被一张大网兜起老高,又重重摔在地上,这时已被那张网捆了个结结实实,丝毫动弹不得,紧接着跑过来四个人,边跑边压低声音说:“粘住一个,粘住一个。”说着拽着网拖着人直往后院跑去。
鲁大水急得大骂:“混蛋,我是鲁大水,赶紧把我放开。”
其中一个拽网的狠狠踢了他一脚,说:“别嚷,再嚷要你的命。”
鲁大水不说话了,最后被拖到一个黑屋里,他定神一看,首先看到柱子上被绑着的秋荷,嘴里还含着毛巾,再扭头看见了坐在蜡烛旁边的铁天亮。鲁大水忙说:“铁老镖主,是我。”
铁天亮问:“司马剑他们呢?”
鲁大水说:“他们还在店里。”
铁天亮又问:“他们知道你来这里吗?”
鲁大水说:“他们知道我来找秋荷。”
铁天亮吩咐手下:“赶紧把八八六十四粘网阵布好,他们马上就到。”
手下人补充一句:“他们只要上了墙,就死到临头。”说着跑了出去。
鲁大水说:“铁老镖主赶紧把我放开。”
铁天亮冷笑一声道:“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我不想杀你,可你知道的事太多了,留着你是个祸害,待我捉住司马剑,一块送你们上西天。”说着,命手下人把鲁大水捆好,嘴里塞上毛巾,然后“扑”地一口吹灭蜡烛,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
再说店里的司马剑和罗楚见鲁大水气冲冲地走了,两人略作商议。司马剑说:“八成要出事,咱们还得赶紧去。”二人收拾一下,出了店门,直奔胜芳镇而来。
到了胜芳镇转了一大圈,才找到吴家大院,二人到了大门洞下,听了听没动静,罗楚便对着司马剑的耳朵小声说:“我从前院进,你从后院进。”
司马剑点点头,一闪身不见了。
罗楚从大门洞退下来,望望高墙有些不大放心,便摸了块砖头扔了进去,仔细听了听,没动静,又扔了一块砖头,还是没动静,就放了心。尔后飞身上墙,刚刚站稳,便觉得脚底下黏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挂住了脚脖子,他弯腰轻轻用手去摸,还没摸着什么,就隐约看到一片黑乎乎的东西铺天而来,他纵身跳起欲想躲开,可脚已被粘网挂住,没有跳起半尺高,只听“唿”地一声,被罩了起来,又直愣愣地摔在地上,黑暗中几个人把他按住,嘴里塞上毛巾,绑了起来,悄悄拖到墙角。
且说司马剑来到后院墙下,先是走了两遭,后轻轻腾身站到高墙的外檐上,一个“白鸽亮翅”探身往院里看。
此时,铁天亮也在透过窗棂往外看,见司马剑上了墙,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只等司马剑稍稍往前,铺天盖地的粘网就会向他撒来,到那时即使他有天大的本领,也会在劫难逃,只要擒住司马剑,把他们悄悄除掉,整个镖局就没有敢和自己作对的了,那时天下镖府总督就会稳稳地落在他铁天亮的头上,从而也要圆了他南柯一梦。想到这里,他浑身热起来。
被捆在柱子上的秋荷这时醒了过来,窗外司马剑的危险境地她看得一清二楚,危急之中,她拼命用舌尖把嘴里的毛巾顶出,然后大叫一声:“快跑,危险!”
聪明的司马剑听到秋荷的喊声,毫不迟疑地一个倒跟头就从墙上翻了下去,这时第一道粘网从空中盖了下来,接着下面又一道网翻了上去,“刷、刷、刷……”连着飞来六道网。
黑屋里,铁天亮看到自己设下的圈套被秋荷破坏,不禁恼羞成怒,跳起身来飞起“开心掌”冲着秋荷胸前就是一掌,秋荷“唉哟”一声惨叫,吐出几口鲜血。
被捆在另一个柱子上的鲁大水急得大声咆哮着,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狠狠地盯着铁天亮。
墙外的司马剑听到秋荷惨叫心里不禁一颤,看看六道网已过,他知道“八八六十四卦粘网阵”已是强弩之末,脚下一用劲便又上了墙,院里几个人拿着兵刃跑来。司马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嗖”地一下,就跳进了院中,一个高个子家伙跑在最前头,在离司马剑两丈多远时,他一扬手“刷”地一声,向司马剑撒出了丈八见方的大网,同时从背后拿出铁抓,顺势向司马剑腿部甩去,司马剑没有躲闪,轻轻下蹲,憋足气,粘网快挨到他头顶时,铁抓也来到眼前,司马剑用铁扇将铁抓猛地一别,铁抓向天空飞去,一下把粘网带上老高,粘网在空中变成了一团乱麻,“扑通”一声掉在地上,那高个子手里没了兵器,吓得撒鸭子就往回跑。
司马剑大步向前走去,双眼洞察着四周的动静,四个角上的四人在悄悄向他靠近,到了一定距离,其中一人高喝了一句什么,四人走着“六郎挑山步”,拽着两道拉网,在司马剑周围转来转去,行着阵法。一般武功的人在这种阵法中,很快就会眼花缭乱,六神不聚,时间长了,稍有懈怠,就会陷入灭顶之灾。司马剑全不在乎,索性打开铁扇,边摇边信步向前。四人中有人又吼了一声,阵法骤变,两条拉网像两条白蟒,向司马剑两侧扑来,司马剑在两道粘网就要沾身时,一个“旱地拔葱”跳起丈余高,快落地时,来了个“凌雁展翅”,用铁扇一挥,将两道网绞在一起,然后右臂猛地一拽。由于用力太大太猛,四人没来得及松手,就被拽到一起,互相碰得东倒西歪,一人摔倒在司马剑面前,司马剑伸出右脚一勾一挑,将其扔出去两丈多远,另几个人知道自己的武功差得太远,便识相地溜走了。
十三
远处一群人,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再没有人敢来过招儿,只是虚张声势地在远处呐喊。
司马剑没有理睬他们,大步走到黑屋子门前,高声叫道:“铁老镖主,你隐藏得太久了,该出来了吧?!”话音未落,门“咣”地打开了,铁天亮站在当中说:“我出来又怎样,莫非要试试武功?!”
司马剑拱拱手:“铁老镖主,你诡计多端,滥杀无辜,实在天理难容,但今天不与你计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后自有大清戒律来惩罚你,你把秋荷赶紧放出来,我们就离开这里,你也快走出江湖路,放下屠刀,重新做人。”
铁天亮“嘿嘿”冷笑两声说:“我杀谁、宰谁与你何干?你不要自恃武功高强到这里打抱不平,自古以来打抱不平者谁得好死?我也不与你计较,快去逃条活命吧。”
司马剑义正辞严地说:“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左劝右说你就是鬼迷心窍,难道非要我跟你动手不行?”
铁天亮大怒:“畜生!你有种进来吧。”
司马剑估计屋里设有“机关”,便提前做好了准备,他启动轻功走进门,到屋内再度往上发力,然后踩到了陷阱陷阱盖儿上,那井盖儿只是“忽闪”了两下,并没有掉下去。
铁天亮“哼”了一声说:“我知你轻功厉害,也知你年轻气盛,好勇斗狠,必定要站到陷阱盖儿上颤三颤,所以在陷阱踏板上涂了‘五毒毒魂粉’,不出三个时辰你的双脚就会烂掉,纵使现在用解药也已经晚了。”
司马剑向前一步迈出陷阱盖儿,笑笑说:“如果我要提前用了解药呢?”
铁天亮又哼了一声:“那还要看你用得是什么药?”
司马剑说:“八宝解毒散。”
铁天亮听罢,骤然色变,顿了一下又说:“想不到几年没见,你变得这么诡诈,好、好、好!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决一雌雄。不过,我们不在这里打,免得伤了别人,我选个地方你敢跟我去吗?”
司马剑说:“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打,也不想与你纠缠,但今天为了救秋荷,只得舍命陪你这个小人了,你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铁天亮说:“好,爽快!那就跟我走吧。”说罢,转身大踏步向后院走去。走到不远处,“哗”地推开一扇大门,里面是一个斜着伸向地下的通道,通道边上散发着昏暗的烛光,铁天亮用手一指,说:“这是地下的演武厅,请吧。”说完,自己先向下走去。
司马剑没有犹豫,紧随其后跟了进去,走了不远,听到身后“哗啦”一响,司马剑没有回头也知道门已经关上了,他正义凛然,越发冷静,心想:看你今天耍什么花招儿。
通道尽头是一间很大的地窖,地窖四周由砖石垒砌,两人来到地窖中央,面对面站住,司马剑说:“怎么打,你说吧。”
铁天亮说:“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深浅。”说着一摆手,只听“哗啦”一响,一扇铁栅门已把地窖口扎死。这时,下面忽然“突突”往上冒水,很快就没了脚。铁天亮解开扎在腰间的板带,从里边一抽,“刷”地抽出一把剑,那剑“忽悠忽悠”闪着寒光,他得意地说:“这把剑你不要了就沉入古井,我可想要,就把它捞了上来,可惜呀,你今天就要死在这把剑下。”
司马剑说:“看来为了害我,你费了不少心思。”
铁天亮说:“此时也不必再向你隐瞒,为了除掉你,我整整准备了十年。”说着,水已涨到膝盖。
司马剑说:“难道你要跟我进行水战?”
铁天亮说:“不出三刻,水就会将地窖灌满,听说你水性不错,我可没有水性,但我有‘避水珠’。”
司马剑“哼”了一声:“刚才放水时我就知道你带了‘避水珠’,‘避水珠’是朝廷的镇国之宝,前几年突然丢失,官府四处寻找,杳无踪迹,原来在你手里,凭这一条就可将你定为死罪。”
铁天亮“哈哈”大笑:“你死到临头还说别人什么死罪,真是可笑。”
水渐渐没了他们的脖子,铁天亮因为有“避水珠”,滴水不沾,在水中行走如履平地,所到之处积水让路,他悠闲地在水里踱步,看看司马剑如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