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
我始终在想念你
从春暖花开之时
无论是途经城镇还是荒野
我都能感到你 悬在头顶
太阳 月亮和星星轮流出没
而你一直都在闪烁
风可以来自任何一个地方
但风吹不动你
只因与你分别而永留记忆
并伴我走过所有的道路
你盛开于柳芽 荷花与稻浪
又怒放于每一声鸟鸣里
渗入
在这个阳光下的山谷
我首先想到你的舞姿
铺天盖地地飘无穷无尽地舞
而落在地上的全是影子
身边的野花反而远去
我感到你融化于手心的清凉
以一种决绝的方式渗入身体
带走我不知道却始终隐藏的尘埃
顿时 我轻盈了许多
重新踏上我们开辟的路
我可以说能感到你的芬芳
但我真的无法描述你的呼吸
倾听
当我看见一枚落叶时
知道你正在向我走来
长风把大地一片片涂成金黄
你仍旧走在我的头顶
仿佛是一只野兔一闪而过
大喊一声你的名字 久久回荡
我顺便坐在一块石头上
轻风弹奏着阳光的琴弦
是的 面前的西山怀抱正午的阳光
被北风弹出雪的序曲
我一直听到日落
才想起要找一个栖身之处
吹散
山洞里的一夜由秋入冬
风和阳光都已谢幕
乌云笼罩天地
让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
我从乌云里看见荷花
缤纷的色彩渐渐被纯白取代
我可以说看见了六角形的雪花
不能说看见了你
乌云在翻滚 乌云也会疼痛
只是从来不会说出 而风在到处哭喊
是的 即将与你相见
真想让风把我吹散
蹒跚
乌云遮蔽着我的路途
使我不忍前行
只怕走出这一温暖的怀抱
更不愿把你留在身后
命中注定我不能回头
越来越猛的西风让我步履蹒跚
我可以停下来 依旧发出风的回声
但风吹散了乌云
乌云里的你还在前面
在一个长风触及不到的地方
一盏永不熄灭的风灯
为我铺下一条光芒之路
冻僵
一万里晴空令我沮丧
一千里荒野让我无泪
寒风依旧 发出枯草的声音
我一直向你走去 却又离得越来越远
行进之中 我听见风声中的犬吠
随后看见一群牧归的羊群
一间孤零零的土坯房
还有一团令我落泪的云
火炉 羊肉 烈酒
我竟然不知道你的到来
推开房门却被你冻僵
清晨的雪地反射着阳光
冥想
我独自走在枯黄的旷野
起初是几朵零星的小花
接着是你天地一体的飘舞
把我舞成你的一部分
舞累了 我们静静地躺在大地上
等待着春天的融化
然后走进任何一株小草
开出五颜六色的花
我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还没有想好与你相见的方式
你却突降于夜间
并且封锁了我西行的路
告别
挥别了僵立过的门口
猛然觉得我是土坯房的儿子
含着泪水名叫小雪的女孩
让我不敢回首
我走得沉重而又艰难
可积雪只是堆在一起 与你无关
你仍然在我头顶的前方
一个绝美的白色之影
当我在雪地上走出一首告别的歌
便把身体交给温暖的雪野
雪花啊请你再次飘扬
我要在无边的天空与你共舞
拥抱
我一路西行不曾与你共舞
万般无奈之下 我想到了风
也只有风才能把你旋起
从海阔天空的睡姿中
一瓣瓣雪花扑到脸上
一阵阵清凉之后是我脸庞的燃烧
是泪水回到眼眶的无奈
是相见恨晚的疼痛
雪花啊 你从天空来到大地
互相碰断了翅膀
就是为了紧紧地抱在一起
渗进干旱的土地
淹没
阵风过后 雪野显出巨大的静
在这种笼罩的纯白之中
起初还能感到自己的呼吸
以及你留在眼底的舞姿
随后便是被淹没的无助
我站在雪野并且不断下陷
无形之力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一座雪山越长越高
来自雪野的静穿越了我
我回到曾经的同时也回到内心
心里有一朵晶莹透亮的雪花
放射着初升太阳的光芒
经过
村庄之外 你仿佛闪现于炊烟之中
映出山峦隐约而纯白的轮廓
山下是一片披雪的丛林
两棵大树越过了山峰
中间有一个树桩
上面没有积雪 仿佛有人坐过
雪覆盖了两排白杨树中间的小道
还有进入村庄的足迹
无边无际的白
显出一棵长在山头的沙枣树
树上没有雪花
但有一种声音隐约传来
暂停
就停在这里静静地想你
我站在一株被雪压弯的小树前
越过山坡上延伸的松树
以及似有若无的犬吠
褐白相间的栅栏掩映在树丛之中
几间瓦房兀立雪野 显得更加纯净
而一野白雪卧在羊的眼睛里
让我感到渗入骨髓的晶莹
一缕炊烟从青砖屋舍之顶徐徐升起
以远处的大山为背景
碰到几声喜鹊的鸣叫
升到回家的白云里
忆起
多么熟悉的一个村庄啊
莫非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当年的雪花飘飘而下
我跑到院里 滚成了雪孩
玩累了 就躺在雪地上
望着雪花向我扑来
弯弯曲曲的降了又升的舞
似乎都在我身上
还有几朵落在我睁大的眼里
我眨了眼睛 却没有眨出泪水
那种无比清澈的浸入 我无法表述
至今也没有再现
恭请
是的 我在雪里滚大的院子
有一棵高大而招雪的梨树
可我走遍村子也没有找到
只惹出一片此起彼伏的犬吠
太阳高悬 我穿过梦幻反光的村道
一位蹲在墙角的老人送我西去
走上曾经的丝路
前方的山峦仿佛已被笼罩
雪花啊 我请黄昏镀亮你的全身
请西风轻拂你的六瓣衣角
请尘封的驼铃为你伴奏
请你只跳一曲胡旋舞
祈祷
一路上走走停停
依赖于我们相处的往事
天空阴过但没有雪飘
不知走了多久可已到年关
旷野的积雪越来越少 放眼望去
路基 石头 草木的阴面
透出被灰尘掩盖的白
让我感到云层里的你
我已过了三个无雪的年
三年的内心一直荒着
除夕将至 我站在西部的大地上
双手合十 望穿长空
同醉
这是除夕 我在一个小镇上等你
在一家旅馆里望着窗外
飘落的只有炸碎的鞭炮
雪可能下在更旱的地方
菜凉了 饺子仍在碗里
我面朝南窗 不停地与你干杯
好像你饮的是烈酒
我喝的只是白开水
清晨的鞭炮声把我吵醒
原来我在桌上趴了一夜
阳光洒满窗户 玻璃上
是一朵朵开得不能再大的雪花
无语
今年的老家会下雪吗
会让大哥把雪捏成馒头吗
沈家泉早已干涸
井台的辘轳快要成为文物
十八岁离开家乡
我在城里奔波了几十年
依然两手空空回家过年
就是跪在坟地敬上几杯淡酒
今年向西那里有你的召唤
有我不能割舍的一段历程
一条藏在雪中的小溪
还有一片快要睡醒的冬麦
珍藏
我梦见你向我飘来
说了一句令我激动不已的话
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下雪了的喊声把我惊醒
天亮了一点 大雪落在冰草湾
落在大年初四的夜晚
大姐一家人纷纷起床
比过年高兴 比祭祀庄严
一院子厚厚的雪啊
我们不堆一个雪人 不打一次雪仗
更不会在雪上踩出脚印
而是把所有的雪都扫到水窖里
起舞
立春了 我们还没有一次真正的相遇
我继续西行 始终仰望着你
从蓝天里望出一朵白云
从白云里望出一穹阴沉的天
下雪了 久盼的雪落在我身上
曾经想着要蹦跳 要疯跑 要翻滚
现在只剩下静静的伫立
和眼眶里不断的热
雪落在地上都成了雨
雪只在天空
我只跳了一下便腾空而起
紧握你的玉手翩翩起舞
消融
只有山谷才积了不少的春雪
此刻化成纤细如指的小溪
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流向远处含苞的花朵
我望着溪水添着岸边
把雪带走并壮大了自己
而你端坐在石头之上
一任溪水向身上蹦蹦跳跳
于是 岩石的身体渐渐显现
犹如在水一方的坐佛
清澈见底的眼睛
无比慈祥地望着我
激活
这次我看清了你
你穿着洁白的六角连衣裙
戴着五彩缤纷的花环
浑身透出比月光更清的光
你的嘴角微微含笑
与你对视的瞬间
你激活了我内心一隅初恋的目光
一片电闪雷鸣
你舒展玉臂 兰花绽放
轻轻移动秀步 裙角生出白云
跳起了霓裳羽衣舞
顿时梨花纷飞 芳香弥漫
呼唤
在这里 夏日无雨 冬季无雪
只有常年浩荡的西北风
将油菜花盛开的土地扬为沙尘
你在西天默念真言
沙尘与风无关
风只是到处乱跑 带不走一朵雪花
是谁损伤了地皮
而谁又能抚平这遍野的鳞伤
只有雪 可雪被呼出的气所高悬
被另一种云层所隔断
连阳光都失去了往日的清澈
但谁也阻止不了我的呼唤
回望
于是我再次回到内心
一边是寒梅正在盛开
似乎要把一年来积淀下来的红
全都怒放出来
另一边是雪花在飘扬
在阳光下如蜂似蝶地纷纷飞舞
舞累了就落在地上融化为水
汇成一条条歌唱的小溪
小溪渐渐变成红色
而你已是水上的一瓣红梅
是的 你可以游遍我的每一个角落
可你游不出我无边的爱恋
永在
一到惊蛰 地下冬眠的虫子
都能听见滚过天空的雷声
雪则开始了漫长的三季之眠
而我常常行走在雨中
又是无雨之季 幸亏那场春雪
把种子埋进了土壤
把冰草举出地面
把花朵顶到枝头
一滴水 一朵花 一颗麦粒
都让我感到你的芬芳
你不在此时 而在每一个时刻
你不在此处 而在任何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