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de to the World
献诗
我将一只蝴蝶装进我的笔管
我的笔便飞了起来
我将一条蚯蚓装进我的笔管
我的笔便爬了起来
我将我自己装进我的笔管
我的笔便哭了起来
我将地球装进我的笔管
我的笔便疯了
四只鸟向四个方向飞去
天空中留下翅膀的刀痕
旅人啊
你的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我的口袋里装的是金黄的苦闷
四只鸟向四个方向飞去
天空中留下翅膀的刀痕
旅人啊
你的背上驮的是什么
———我的背上驮的是绿色的皱纹
Directions
方向
四只鸟向四个方向飞去
天空中留下翅膀的刀痕
旅人啊
你的眼中飘荡的是什么
———我的眼中飘荡的是断臂的歌声
四只鸟向四个方向飞去
天空中留下翅膀的刀痕
旅人啊
你的手上拿的是什么
———我的手上拿的是废墟的钥匙
四只鸟向四个方向飞去
天空中留下翅膀的刀痕
旅人啊
你的身上穿的是什么
———我的身上穿的是诸神的灵魂
四只鸟向四个方向飞去
天空中留下翅膀的刀痕
旅人啊
森林里生长的是什么
———森林里生长的是挺拔的拐杖
四只鸟向四个方向飞去
天空中留下翅膀的刀痕
旅人啊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要到四个方向去
四只鸟向四个方向飞去
天空中留下翅膀的刀痕
By Myslef
独自
夜晚就刻在墙上
一面镜子大声朗诵着我的前前后后
一百二十三个我拼命鼓掌
掌声是最欢乐的悼词
我的面容就这样陨落下去
我唱给自己听
我舞给自己看
我杀死我自己
我控诉我自己
我因此被判死刑
灯光在夜晚残酷地延续下去
使一百二十三个我盘旋在我的四周
触目惊心
树叶睡了
树根醒着
远方的灯呵
你照亮的是什么
把路从原野上拿走的是谁
谁把天空移到了自己的伞下
把湖泊倒进酒盅的是谁
谁把船帆裹在身上在戈壁上狂奔
用月光挡住我的阳光的是谁
谁在冬天之外又制造了三个冬天
在船头竖起墓碑如竖起白帆的是谁
谁在船头升起白帆如竖起墓碑
昨夜给我的失眠施肥的是谁
谁在一夜之间数尽了死海的水滴
帆船死了
大海活着
风中的岛呵
你歌唱的是什么
Song
歌唱
Deions
描写
影子的手在洁白的墙上
抠出血
门在风中开
合。房子。砌在大地上的肺
烟囱排泄人类的干燥
如果村后那条小河算作泪痕
泪痕里也有
蓝天和白云
钟声在傍晚响起
一块教堂的砖头
砸进我的耳鼓
砸出祷告的泪
看一次天上
就是再生一次
我把绳索拴在我的坟墓上
牵着它像牵着一条狗远走江湖
盛开的花是好花
老死的春天是好汉
握一手好牌如握一手墓碑
娶个好女人如看着太阳打个响喷嚏
我沿着十六世纪往回走
一路上竟遇见七个雅典的泰门
还看见一个粉红的妓女
蹲在一堆乱石上孵金子
天下河水一般凉
我从行囊里掏出头疼
把玩再三
不肯把它兑成现金
我到过类似春天的国度
我走过坩埚中的雪山
我曾被选为叶子的首领
我救过一个月光的性命
绿洲是沙漠美丽的雀斑
夕阳的大印
红通通地盖在细沙上
宣布发行黑色的货币
我的影子已经越过又一个国界
蓦抬头，忽见群鸟
飞过我的头顶
如一千滴血———在飞
女人是爱情的酒精
核弹是太平洋深处的味精
警报声划过夜空
国界线从床上爬了起来
蜘蛛把世界划分成许多国家
有人分得火山
有人分得沙漠
只有男妓知道地下的石油储量
妓女们在上岗时深知民主制的重要
耗子们在洞穴里解开了“李约瑟难题”
每种鸟其实都有自己的国歌
每面国旗都对彩虹犯有侵权的罪行
Map
地图
富人用硬币的正面唱歌
穷人用硬币的反面唱歌
但地图并没有标明未来的方向
国界线只有在被击中时才分外清晰
夜深了
我戴上防毒面具
穿上防弹背心
在河边点燃一张世界地图
花朵开放
艳丽如女人的头骨
丑陋如女人的头骨
不艳丽不丑陋如女人的头骨
泥土的微笑或哭泣
从花瓣的嘴唇上
硝烟似的滚过
烟消且魂散
或许有乐声响起
飘过一片垃圾场
栖息到乌鸦的巢中
乌鸦的眼中屏息着两个夜晚
Nothing More
而已
黑眼珠者
用夜晚打量世界
蓝眼珠者
用海洋打量世界
而一枚槐树叶子
在空中愣了一下
就追随堕落的速度
坠落在世界的眉心
切开一只橙子
有如切开一个理念
手起刀落
夜晚仍然完好无损
夜晚很平安
有人在写诗
有人在偷盗
但我们通常认为夜晚是美丽的
谁也没有意识到
一只橙子被切开
正如没有人知道
一盏灯不能把茫茫黑夜腌咸
花朵绽放的声音很小
裙子被撕开的声音很大
Night
夜晚
在我人生的每条道路上
都站着许多但丁
我的每一次死亡
都被他凝视得体无完肤
一个单词就可以将古代和
今天连接起来
轻轻地点一下鼠标
骷髅们便翩翩起舞
哲学的雪花便落满原野
我看见我走进普罗旺斯
胳臂上爬满情人，于是
我弹奏水，在雾上作画
面包上尽是脂粉味儿
一个单词就可以说尽时间
那个单词究竟是什么？
Antiquity and Today
古今
朱生豪把罗密欧与朱丽叶翻译成了汉语
谁把女人翻译成了爱情？
阳光把园中的鲜花翻译成了果实
谁把大海翻译成了沙漠？
陈敬容把爱斯美拉达翻译成了汉语
谁把柔荑般地手指翻译成了枯枝？
风把风筝翻译成了一朵纸做的云
谁把云翻译成了一夜苦雨？
郑振铎把那只印度飞鸟翻译成了汉语
谁把阳光翻译成了面包？
海鸥把流浪翻译成了飞翔
谁把夜晚翻译成了一屋子的凄凉？
我用一个晚上把一包香烟翻译成了灰烬
谁把我的肺翻译成了一面黑旗？
Translation
翻译
Aged
苍老
清晨，我看见翠绿的鸟声
把玩我的苍老
我沿着我的哭声回去
让小鸟在泪中的岛上
为情侣们编织谎言
天气真好
是衰老的好日子
天气真好
我的每一种痛苦
都跃跃欲试
不该走过的路都走过
我尝试过每一种死亡的样式
像在时装店里
试穿一条条长裤
把死亡穿在身上再脱下
就是再生一次
———蜕了皮的鸟声
———刚刚挣脱胎衣的坟墓
春天真好，春天
来了，我的苍老
又长高了一截
原野浩荡
大地无边
春天：让我老给你看
苍老的白帆升起来了
阳光照耀着它
然后陨落下去
Sunset
落日
我看见千百个诗人的头骨
围绕着你，围绕成
这日复一日的不朽
苍凉的诗句
比悼词更为坚决
流泪吧，善良的人们
为你的骄傲忏悔
土地沉没下去
一只手
在空中炸响
Afternoon
下午
今天下午
电台播放叶子的颜色
我朝窗外望去
却看见一片灰色的天空
除了灰色的天空
我看见两只红色的鸟
两只红色的鸟在空中盘旋
无枝可依
我低下头来
饮了一口咖啡色的咖啡
A Dead Fish
死鱼
大海是一只大棺材
盛着一具死去的游动
就将它用水埋葬
用水给它砌一座坟墓
哀乐是水
悼词是水
太阳是花环
挂在桅杆上
A Dead Bird
死鸟
我扒开它的眼睛
看见一片天空
死在里面
那是黄昏的天空
一缕炊烟
吊在云端
我挖开泥土
将死鸟埋葬
把天空的尸体
和云的尸体
一同埋掉
Nakedness
裸体
占领了墙壁中的时间
像花朵一样无情
从楼梯上流淌下来
烛光懂得了该做些什么
不穿衣服的音乐
黄昏永远镂刻在你的表面
夜晚哗然
叶子停留在空中
风。不可能有风
放眼望去
鲜花遍地
布满陷阱
只是目光已将你蛀空
轻轻一碰
你就变成昨天
Daybreak
黎明
夜已经很深了
天上只剩下五颗星星了
谁在远处哭泣
是一支笔
夜已经很深了
天上只剩下四颗星星了
谁在远处挨饿
是一张纸
夜已经很深了
天上只剩下三颗星星了
谁在远处无语
是一支烟
夜已经很深了
天上只剩下两颗星星了
谁在远处等待
是一把椅子
夜已经很深了
天上只剩下一颗星星了
谁在远处孤独
是十颗指头
没有夜可言了
天上已没有一颗星星了
谁在远处徘徊
是一个人
Autumnal Rain
秋雨
秋天的雨
有1.70的身材
在我的忧郁里欢快地跑着
在我的快乐里忧郁地跑着
闭上眼睛我便看见她的长发
飘起我往日的爱情
爱情里的河山锦绣依稀
依然是奥维德的爱情
依然是布朗宁夫人的爱情
依然是爱洛漪丝的爱情
依然是《飘》的爱情
只是我漏雨
雨呵，请你停一停
在你穿过我的心脏时
Autumnal Zen
秋禅
十一月来了
来得不伦不类
我唤住一枚正在堕落的叶子
问青春驻于何处
它却堕着落了
没有什么比绿更让人担心
就连红也红不动了
我从露台上伸出手
想挡住风
挡住的却是
季节的败类
遂转过掌心
盛住一撮天空
瘦且小
天空里依稀有几抹云
说它没有
也行
New Orleans，or Sorrow-forgetting Town
新奥尔良，或忘忧城
夜幕降临
黑暗把灵魂的每一个关节
照亮
从密西西比河上吹来的微风
将美国国旗和粉红的裙子
轻轻吹起
飘扬啊，飘扬
爵士乐在东
爵士乐在西
爵士乐从啤酒杯里溢出
白色的泡沫
白色的欲望
和舞女们玫瑰色的舞姿
对唱
我透过一截通心粉
看美国国旗飘扬
看粉红的裙子飘扬
看波旁大街起舞
看路易十四时代
坐在密西西比河边喝可口可乐
通往地狱的梯子
一路狂笑着
延伸下去
笑着堕入地狱
和
哭着升入天堂
一样的痛苦
一样的幸福
这里是水手们上岸的地方
女人是水手们航行数月后
看到的第一片陆地
粉红的陆地
舞蹈的陆地
扭动着腰肢的陆地
上岸了
但并没有到家
家在远方在海的那边
海的那边是肉体的家
灵魂的家在风中
在长裙撩起的夜风中
肉体的家只有一个
可欲望却有很多家
看吧，在大海的尽头
一片粉红的陆地
正把她的衣衫一件件地脱去
并用她丰满的胸脯向世界证明
美国的每个州都有自己的法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