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正说得起劲,客栈的小二前来上茶,却是皱着眉对众人叮嘱。
“各位各位,这事儿啊,八卦归八卦。我们老板得到消息,国师接管唐丞相手中的各项权利之后,可是推行的严政。你们要是说过火了,当心招来杀身之祸。”
看到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谈论之人微微露出几分吃惊和恐惧。
片刻,却有一个胆子大的,笑着道:“小二哥,你又吓唬我们没读过书呢?”
“许爷,您啊,就别跟着瞎搀和了。”小二仍旧严肃认真,叮嘱道,“这事儿,我说的都是真的。至于太子,你们可千万别说了。谁不知道,那涉及国之根本,再乱说下去,可不好。”
听得他此番话,众人倒也收敛一些,话题自然而然又转回到七公主和崇瑞王的身上了。
这边桌上的书生们,谈论起来,自然没有他们那般激动兴奋。形象还是温文儒雅,不紧不慢,低声细语地说着。
小二到这边来添水,阮汲却是一把拽住他。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您好好说,可别动手啊?”小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怔怔望着他出神。
阮汲拧了拧眉,松开他,仔细问道:“你听说了什么消息,跟他们那样说话?”
“嗨,小的都是从掌柜的那里随便听来的,公子何必这么在意。”小二大大咧咧道,“不过,那毕竟是皇家的事情,而且又不是什么好事,说多了,自然不太好。诸位公子,你们看小的说得是否有道理?”
与阮汲同桌的几个读书人,都连连点头。李公子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小二走后,阮汲的脸上却仍旧恍然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今日有些反常的模样,着实让同伴们觉得奇怪。
“哎,我说阮兄,你这是怎么了?不会真的被那七公主给勾了魂儿去吧?”其中一个蓝色衣衫的清秀书生戏谑地说道。
那李公子蹙了蹙眉,轻轻拍了拍阮汲的肩膀:“阮汲兄今日是否身体不适,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阮汲点了点头,慢慢站起来,对几人拱手道:“那在下就先回去了,诸位慢慢聊。”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众人低声议论几句。李公子悠悠打开折扇,暗暗思忖。
“诸位可知道,这位阮汲兄,籍贯何处,家中尚有什么亲人?”稍许,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那蓝衫书生摆手摇头道:“李公子还不知道吧,这阮兄是个孤儿。出世出来就没了爹,他娘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可惜没等到他考取功名也跟着他爹去了。”
“是啊,这阮兄平日里说话倒也风趣。可我听说,他小时候得过一种怪病,整个人差点就死了。他自己说,好像是他娘偶然遇上了一个什么道士,生生把他从鬼门关给抢了回来。”
另一人也跟着插嘴道。
李公子仔细听着,一句句记在心里,颔首:“想不到,这阮兄还有如此凄苦的身世,真是可怜啊。”
几人又各自表示了几句同情之话,便有继续开始闲聊起来。
不到一日,不仅皇城临安,整个晋轩,都在传着七公主的事情。
崇瑞王私闯天牢劫狱,被国师给抓住了,还中了天牢机关的毒,如今生死不明。七公主仍旧被关押在天牢里,却怎么都不肯认罪。
这一下,坊间顿时沸腾起来。有说七公主是个扫把星的,有说七公主是个丧门星的,还有极少数说七公主可能是被污蔑的。大街小巷,议论声不绝于耳。
是日入夜,天牢里依旧一片死寂。外面偶有乌鸦飞过,能够听到一两声刺耳的啼叫。
“哎,我说,你没事吧?”舒格若尔百无聊赖地靠在墙壁上,望着旁边一言不发的棠梨,满心好奇和担忧。
自从她一觉醒过来,这位晋轩七公主便一直一言不发,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似的,独自愣愣坐在那里。就连今日狱卒送来的饭菜,她也一点儿没吃。
棠梨沉默地坐在干草上,双手抱着膝盖,目光涣散。她眼前,仍旧是叶裴风浑身是血的情景,心中担忧着,也不知现在,叶裴风的情况怎么样了。
好在这天牢里的机关设置,叶萧远一清二楚,那些暗器上的毒药,她曾经听皇后说起过,似乎是太医院研制的。如此,太医院那里,应该会有解药了。
而那国师尤其可恨,他分明就是故意让叶裴风受伤的。叶萧远之所以将她和舒格若尔关在一起,就是想暗中监视她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说什么话,争吵些什么。他便能从这些话里判别出一些真假,寻到证据。
此外,他估计也猜到会有人来劫狱,所以特意派了万方泽跟在旁边守着。却不想,那国师如此心狠手辣。可惜,她如今都不知道,国师究竟是什么,有什么来头。
听国师的那些话,唐丞相如今的情况,已然不容乐观。也不知东宫那边,太子的状况如何了。叶裴风此番私闯天牢。受了这么重的伤,后宫必定又掀起一场风雨。若是太子坐不住等不得了,万一做出什么傻事来,可就麻烦了。
“喂,你到底怎么了?”舒格若尔很是不高兴,大叫,“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话,叫你这么多遍了,你就不能回答一句?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
棠梨依旧不回答,一动不动。
舒格若尔双手抓住牢房的铁栏杆,对着她猛叫:“喂!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醒过来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仔细看过去,又觉得期间应该发生了什么。虽说牢房外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棠梨的衣服上,分明站着血迹。可不管她怎么问,对方都一言不发,所以她至今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正如此僵持着,却见一个狱卒领着一人,从另一头快速往这边走来。
“娘娘可要抓紧时间,这公主已经一日未进米水了,再这么下去,情况怕是不妙。”那狱卒一边领路,一边说道。
后面跟着个墨绿一群的女子,装束简单轻便,微微点头道:“本宫明白,皇上允许本宫进来探视,也是这个意思。”
狱卒不再多说,领着她走到关押棠梨的牢房门口,取钥匙开了门。
舒格若尔奇怪地望着来人,上下打量,似乎有些眼熟,却又好像没怎么见过。
“你是谁啊?”她大声问道。
那狱卒转身,走到她的牢房门口,恭敬道:“郡主,小的有东西转交给郡主。”
舒格若尔一听,立刻笑着跑过去问道:“是飞燕姐姐让你给我的吗?”
“正是明妃娘娘。”狱卒笑着道,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递过去,“娘娘把要说的话都写在纸上了,郡主请。”
舒格若尔高兴地接过香囊,准备打开看:“我就知道,飞燕姐姐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的!”
话音刚落,她刚刚从香囊里取出一张字条展开,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舒格若尔顿觉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那狱卒对这边身着墨绿衣裙的女子点了点头:“娘娘请抓紧时间。”
说罢,便悄悄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那墨绿衣裙的女子走到棠梨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淑母妃?”良久,棠梨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人,不觉大惊,“你,你怎么来了?”
她抬头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又赶紧查看淑妃,肯定她没有受伤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风师兄。”她恍恍惚惚地念叨一句,突然双手抓住淑妃的胳膊,急急问道,“风师兄,不,王爷,王爷他没事吧?”
淑妃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一瞬而过,轻轻拍了拍棠梨的手道:“风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是些皮肉伤。公孙太医已经帮他诊治好了,你放心吧。”
“哦。”半晌,棠梨方才怔怔回答了一句,“没事了,没事了就好。”
“棠儿。”淑妃见她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有几分心疼,把带来的食篮打开,安慰道,“母妃给你带了些如意糕来,你尝尝吧。”
棠梨眼中闪烁着泪花,挤出一丝笑容道:“谢谢淑母妃。”
淑妃极浅极浅地一笑:“没事,吃吧。”
棠梨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倒真的有些饿了,拿起食篮里的如意糕,慌忙地吃起来,像个被饿坏了的孩子。
淑妃静静地等在旁边,就那么看着她狼狈地吃着,心里别不是滋味儿。她皱着眉,想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终究是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姑娘,虽然不是叶萧远的女儿,却是君锦的女儿。这件事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君家当年被满门抄斩,却不想,君梓言的舅舅谢皓仪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了君梓言母子。更想不到,多年之后,君梓言的母亲居然又生了一个女儿。
看着淑妃打量自己的眼神,棠梨心中有些别扭,伸手擦了擦自己脏乱的脸,窘迫道:“淑母妃,让您笑话了。”
淑妃摇摇头,轻声道:“对不起。”
棠梨不明所以地望着她,越发疑惑起来:“淑母妃为何跟棠梨说这话,是棠梨对不起风师兄,对不起淑母妃。要不是因为棠梨,风师兄也不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