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道人影快速从土墙拐角处钻出，顺着墙壁迅速往一家亮着灯火的小院子摸去，透过昏暗的光线依稀可辨。
一袭警服的赵有才一动不动的趴在远处的草垛上，密切监视着这一切。
“有才，情况咋样？”
身旁放着的对讲机忽然响起，吓了赵有才一个囫囵。
“孙哥放心，我正监视着呢，保管他跑不了。”伸手拿过对讲机，赵有才稍稍调低一点音量，压低声音保证道。
“那行，这次可就看你的了。”
“没问题，你就放宽心吧。”
赵有才又回了一句，稍作思考，关掉了对讲机。
此时那道人影双手正搭在院子的一扇窗户上，贼头贼脑地向里面探视，隐约间还能听到院子里传出来哗哗的水声。
“二狗子，这回可算是人赃并获，看你小子怎么抵赖。”赵有才见时机成熟，嘿嘿轻笑一声，弓着身子从草垛上滑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向人影摸了过去。
二狗子学名叫王栋，他爹是村子的村长王金贵。平日里王栋仗着他爹在村子里的权势，没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要不是每次都有王金贵出面给他擦屁股，赵有才早就收拾他了。
这次村里刘寡妇报警说有人偷看她洗澡，赵有才就猜到多半是王栋干的，果不其然。
眼看越来越近，也许是因为紧张，赵有才不经意间踩到村民堆放在路边的一捆柴禾，发出嗤啦啦一阵脆响。
窗下的王栋正聚精会神看得起劲，时不时还轻轻发出几声傻笑，突然惊闻身后传来的声音，扭头一看，和赵有才瞧了个对眼，吓得一哆嗦，拔腿就跑。
“二狗子，你他娘的给我站住。”赵有才暗骂一声晦气，紧追而上，一边追还一边大声吼道。
“啊，谁……谁在外面？”
听到赵有才的呵斥，屋子里的女人惊呼出声，随即传出叮呤当啷东西倒地的声音。
“你认错了，我不是二狗子！”王栋越跑越快，捏着鼻子阴阳怪气的回答道。
赵有才听到王栋的回答哭笑不得，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差点被他给蠢哭了。
本来就是五点多的清晨，村民基本都陆陆续续的起床了，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被赵有才这么扯一嗓子，顿时整个村子都热闹了起来。
家家户户纷纷打开门，到处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哟呵，这不是有才嘛，这么早就出来锻炼身体啊？这个是不是城里人说的那啥……哦，想起来了，叫晨练。”几个后知后觉的村民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狂奔而过，还乐呵呵的打着招呼。
我练你奶奶个腿儿，有人晨练像这样玩命跑的吗？赵有才顾着追人，也没有闲工夫解释，白眼一翻，难免腹诽几句。
倒是有几个平日里脑筋转得快的，看清赵有才抓的是谁后，眼睛一亮，匆匆往村子另一边跑去。
村里的小道七弯八拐，王栋整天好吃懒做，养了一身肥膘，哪里跑得过警校刚毕业不久的赵有才。
没过两分钟，赵有才就追到了王栋身后，伸手一把拧住王栋衣服领子，手上猛地使劲，脚往前一靠，当场把他摔了个狗吃屎。
“啪！”
“哎哟……哎哟，警察打人，警察打人了啊！”
虽然是泥地，但赵有才这下也不轻，痛得王栋嘴里直抽凉气，不停地在地上打着滚，嘴里还兀自嚷嚷着，活脱脱一个地痞无赖。
“老实点！”赵有才将王栋擒住从地上提起，见他还准备撒泼打诨，一脚扫在二狗子臀部，喝道。
“赵有才，你他娘的敢打我，老子和你没完。”王栋被制住，双手动弹不得，屁股上还被踢了一脚，气得浑身肥肉乱颤，色厉内荏道。
“有才，有啥事好好说，别动手啊。”
“就是就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呢。”
“哟，当上警察了不起了，开始欺负自己村里人了……”
“你懂个屁，就知道满嘴胡咧咧，我看八成是二狗子又干了啥缺德事了。”
……
这边动静委实太大，此时赵有才二人早就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口说道。
“那大家问问他干了些什么，看他自己有没有脸说出口。”赵有才看王栋虽然嘴上还不停骂骂咧咧，身体动作却老实多了，这才向围着的村民们挥挥手，大声喊道。“散了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围着了。”
说完手一推，押着王栋从人群中挤出来，往村头驻警处走去。
说是驻警处，不过是一间土砖砌起来的平房，实在寒酸的可以。远远看去，居然连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里的厕所都不如。
此时驻警处还坐着一名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也穿着警服，不过和赵有才不一样的是，他肩膀上没有警衔，只是一个协警。
远远看到赵有才把王栋押了回来，孙阳连忙迎到了门口，笑道：“还真是这小子干的？”
“村子里除了他，还能有谁。”赵有才白眼一翻道。
说完一把将王栋按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又是惹得王栋一顿骂娘。
“安静点！”
赵有才气得直接一巴掌扇在王栋后脑勺上，登时让他老实下来。
孙阳见状摇头苦笑，从码在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夹里抽出一本递给赵有才，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默默点上，走到一角吞云吐雾去了。
赵有才接过文件夹，取过笔，埋头记录起来。
“姓名？”
“王栋。”
“性别？”
“……男”
“知道为什么抓你吧，自己把事情经过老实交代一遍。”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无缘无故被给你打了。”说到这里，王栋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一般，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听到王栋的话，赵有才一阵无名火起，“啪”一下将手里的笔摔得支离破碎，起身正准备发作，兜里的手机却不适时宜的响了起来。
看到电话号码以后，赵有才眉头皱成了一团，虽然不情愿，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顾所……”
“赵有才你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给我消停点，你看看你，自从调到竹阳村驻警处，有哪一天你没给我捅娄子。王栋是抢了你女人还是挖了你祖坟，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电话那头没等赵有才说两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顾所你听我说，这次是他……”
“怎么了，他是偷看别人洗澡，你能拿他怎么办，关起来坐牢还是枪毙了，到头来只怕连治安处罚都构不成。你就给我长点心吧，马上把他给我放了。”听得出来顾所现在正在气头上，说完不等赵有才回答就挂了电话。
赵有才看着发出“嘟嘟嘟”忙音的手机一阵发呆，他实在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结局，这算什么事儿？
“嘿嘿，我说，现在还要不要我交代啊？”刚才顾所训斥赵有才的声音很大，屋子里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王栋此时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阴阳怪气道。
“误会，全是误会，你可以走了。”一旁的孙阳首先反应过来，笑嘻嘻的走到王栋面前说道。
“就算这事儿是误会，那他打我的帐怎么算？”王栋嘴角冲赵有才努了努。
“既然都是误会，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吧，都是乡里乡亲的。”孙阳继续充当着和事佬。
“狗屁乡亲，这王八蛋从小就和我作对，哪一点把我当成乡亲了？我这个人也不是不好说话，你让他过来给我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然……哼！”
“我帮他道歉，我帮他道歉。”
“关你什么事，让他自己来，我不着急。”说着说着，王栋越发觉得舒坦，干脆把脚翘到桌子上，优哉游哉的打起了盹儿。
警察居然要向地痞流氓道歉？
赵有才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感觉无比窝囊，双拳也不自觉的紧握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扒掉身上这层皮，狠狠揍王栋一顿。不过想到家里还有年迈的爷爷需要照顾，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不就道个歉吧，不然……”孙阳见赵有才半天没反应，以为他需要找个台阶下，凑到赵有才耳边轻声道。
“孙哥……我……”
“哥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孙阳其实也是为了赵有才好，如果今天王栋没有从驻警处出去，天知道顾所长震怒之下怎么收拾赵有才。
赵有才感觉眼睛很酸，连自己怎么走到王栋面前的都不知道，“……对……对……”
“对什么对，打我的时候不是凶得很嘛，这时候装什么孙子。”王栋白眼一翻，挖苦道。
要是王栋不继续刺激赵有才，也许赵有才就这么服软了，但这句话一出，赵有才就感觉一股热血从丹田直冲头顶。
“打的就是你。”赵有才终于没有再忍气吞声下去，一声怒吼，抡起拳头砸在王栋脸上。
“啊！”
王栋应声从椅子上飞出去一米多远，两颗牙齿也光荣的下了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