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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流离失所各自为政 6—5(6)

1917年8月,因黎元洪解散国会,各议员相继南下,在广州开非常会议;至1918年8月,改为正式集会;1920年4月,因反对桂系,转迁蜀滇,复改为非常会议;1921年返粤开会,初时仍拟分两院办事,不及数日,又改为非常会议。如此翻云覆雨、侜张为幻,国会的尊严早已丧失殆尽。

按《总统选举法》规定,两院议员须有三分之二以上出席,即580人左右,才能进行总统选举,现在广州的议员仅220余人,达不到人数要求。而议员的任期也大有问题,按国会组织法,参议员任期6年,众议员任期3年,从1913年国会成立算起,参众议员的任期都已届满;从1916年国会重开算起,众议员的资格也已不复存在。国会自身的合法性都成疑问,选举程序又成疑问,怎么可能选出一个毫无异议的合法总统来呢?

1月18日,张继带着国会和军政府的意见来见陈炯明,会商总统选举问题。陈炯明郁闷地表示,选举总统只是“惑于虚名”,一定会造成各省的分裂,故应从长计议。

一些福建籍议员也拜访陈炯明,征询对时局的意见。陈炯明还是那番话:“西南现在有两种办法,一是有希望的,比如西南各省以实力互相联络,共同发展,西南前途,未可限量,另一种是绝望的,徒有虚名,不顾实际,以致各省彼此分离,西南前途,便无希望。现在大局尚在风雨飘摇中,望大家审度实情做去。”

陈炯明所说的绝望办法,就是指选举总统。他弄不明白,为什么选总裁不行,选大元帅不行,非要选总统不可呢?“总统”二字究竟有何神奇魔力?

粤军将领与议员见面时,直截了当地提问:一,南方选总统,无异自树目标,一旦北方来攻,用什么抵御?二,广东现在军实是否充实,饷项是否丰饶?如果战争发生,究竟能支持多久?要求军政府总裁和议员作出正面的回答。

国会当然不会正面回答,这些留给大元帅和财政部去操心,国会只关心选举问题。当时社会上谣言纷纷,指责陈炯明对国会态度趋于极端,似乎要重演军人干涉国会的南方版了,也有人说陈炯明与桂系暗通款曲,与北方吴佩孚互相勾结;还有人传言,陈炯明、孙文间,已水火不容,马上就要拔刀相见了。一时利口伪言,浮谤如川,令社会的不安情绪,日甚一日。

不过,孙文决心要教训一下陈炯明倒是真的。在一次陈炯明到军政府谒见孙文时,孙文板着脸问:“你的省长,是从何得来的?”陈炯明回答:“是总裁任命的。”孙文问:“有人说你反对选举总统,是真的吗?”陈炯明说:“选举是国会职权,我个人没问题。”孙文又问:“那是谁在反对?”陈炯明说:“悠悠之口,总裁可一笑置之。”孙文声色俱厉地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他们混闹至此,你应负责!”陈炯明表示,如果孙文不满意他,他可以辞职。孙文马上说:“你辞职也好。”陈炯明问:“印信交谁接收?”孙文说:“可以交给我。”陈炯明回省长公署后,立即起草辞呈递上。20

消息传开,北方报纸马上大肆渲染:“孙派之计划大受打击,孙、陈间之关系,根本已经破裂。”日本人在奉天办的《盛京时报》,亦不遗余力地报道孙陈失和的新闻,甚至把滞留在上海的吴景濂也搬到广州,绘声绘色地说:“孙氏与陈氏大起冲突,彼此当场互相揭指……其后经孙洪伊、吴景濂等人劝解调和,始行散会。”21周震麟议员也说:“吴景濂在选举期间,忽持异议,反对选举总统,主张南北合一,被我们群起而攻,把他轰到上海去了。因为选举大总统是以参议院为主的,有无他这个众议院议长,丝毫不影响选举的进行。”22这更是张眼露睛,讲假话不用择日了。

当孙文和伍廷芳、唐绍仪商议时,两人皆反对在这时罢免功臣,贻人“飞鸟尽,良弓藏”的印象,何况现在满天都是飞鸟,一把良弓还应付不过来,怎能自毁长城?罢官一事,遂暂时搁置。

事实上,不仅伍廷芳、唐绍仪、陈炯明等广州的军政人物反对选总统,唐继尧甚至扬言,一旦广州实行独裁制,云南将立即独立,自由行动。可以说,除了孙文和部分议员外,几乎没有一个人是支持选举的。在2月14日的军政府政务会议上,陈炯明和孙文就成立正式政府的问题,发生了争吵。孙文坚持“非组织强有力的政府,便不能得外人承认,交涉多难得力”。陈炯明不以为然,认为“只要自己内力充实,外人之承认与不承认不必过问,亦不成问题”。

孙文觉得陈炯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外人承认与否,直接关系到南方能否得到关余,政府吃粥吃饭就看它了。但陈炯明相信,所谓“强有力的政府”,不在于有没有总统,而在于有没有良好的自治之基,有没有健全的社会。要外国承认,不求诸建设良好社会,而求诸选举总统,是本末倒置,欲速不达。

2月23日,陈炯明发表通电,反对北方进行“新新国会”的选举,他在电文中说:

迨直皖兵争,伪国会自身无存在之余地,于是倚以存在之当局,深恐伪国会消灭,一己之权利偕亡,乃更借口滑稽之统一令,而再行诈伪之选举,犹美其名曰:“旧法新选”,可以代表民意。夫使约法当存,则前此之非法,已明白承认而自取消其地位矣。再行选举,谁实授与权能?覆辙相寻,是为掩耳盗铃之策,天下人其可欺耳!方今民穷财尽,加以天灾,饥民遍野,军人乏饷,北庭不闻设法拯救,乃又欲掷国家借贷所得金钱,为伪造拥护私人权利机关之代价,此诚有识者所为发愤痛恨也。23

电文刊登在上海《民国日报》。似乎字字含沙射影,句句指桑骂槐。两天后,孙文参加在东园召开的全体海陆军警同袍社春酌大会,当着粤军将领的面,压抑了多时的愤懑,就像决堤洪水,滔滔而下。他说:“如果诸君不同意我的意见,我也可以离粤。如果诸君以我所言为是,则为什么反对选举总统,恐吓国会议员不敢提议?武人干涉政治,我不为怪,唯不应做此半明半暗的手段,自相破坏。”

他声称,得不到外国的承认,就是“土匪私娼”。他挥动拳头说:“今日不能成立正式政府,则外人不能承认,便为土匪私娼,人可得鸣鼓而攻之,安得不失败,若正式成立则反是。且可借款或半年或一、二年,则必可收效。”24孙文的演说,令这个本来是欢度新春的聚会,气氛变得尴尬与凝重。

局势如此,孙文哪有心思过年,他和唐继尧派来广州的代表见面时,更发出怒吼:“我一定要做总统,做了总统我就有了权和力了。我限陈炯明一个月内筹足北伐军费200万元,如果办不到,我就拿对待莫荣新的手段对待他(指炮打观音山)!别人骂我孙大炮,我就是大炮!”25

孙文再也不能忍受这种虚耗的日子了,他似乎觉得,除了用大炮解决政治分歧之外,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或者说,他已经没有耐心去走了。什么都要快!必须马上做总统,马上提取关余,马上西征,马上北伐,最好明天就统一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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