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里,杨伟向父母和玩伴们讲了自己的传奇故事,他不愿意给警察讲,是怕惹麻烦,是他的狡猾之处,但他平日里就喜欢吹牛,如今这种平时吹牛也吹不来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不炫耀一番,实在有点穿新衣服走夜路,胭脂擦在屁股上,怎能忍耐?
可是大家听了之后,都不信。两个姐姐也从婆家回来了,都说:小伟啊,咱杨家在这村里是孤户,以后全仗着你支撑门户,你再这样不学好,父母年纪大了,你该怎么办?他们也不能养活你一辈子啊。以后说话做事靠点谱吧,别老让人操心了。
杨伟听了这话,沉默下来,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这牛吹得多了,真话也没人信。
杨伟家在这村子里确如姐姐所言,是孤户。全村大都姓王,杨伟的爷爷入赘在这个村子,成为上门女婿,才有了他们杨家。但是杨家人丁不旺,算得上是一脉单传。
所以,杨家在这宗族观念还很严重的农村,颇受欺辱,杨伟的无赖,很大程度上是被逼出来的,因为太老实了,更容易被人欺负。
好比某个岛国,处在几个超级大国之间,弹丸之地,势单力孤,时时担心被人吞没,不得不以进为退,经常放出嚣张跋扈的气焰,这也是一种战略,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么。
杨伟从本能上就掌握住了这种战略,但还是免不了被人欺负,有几次人家甚至打上门来,杨伟的父母也只有逆来顺受,唾面自干,因为杨伟毕竟没有小岛国的武力。
事情逐渐平息下来,杨伟的传奇故事除了博得一个牛逼大王的称号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是真的,杨伟自己有时候也怀疑---那可能只是自己做了个噩梦,或者是一种幻觉。
世界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你可以说是来自于政治改革,也可以说是来自经济浪潮,也可以说是来自文化宣传,但是任何一种改变,如果只用一种角度去解释发生的原因,总是不全面,如果考虑到多方面的因素,那就不能用言语来表述了,那只能说是自然,是天道,人,多大程度上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呢?
九十年代初,神国第一部功夫片少林寺热播,武打明星的名字从此家喻户晓,习武之风在全国兴起,杨伟所在的故乡自然也不例外。
一些江湖把式在农村招收徒弟,开一个场子,每天打拳踢腿,站桩练气,煞有介事。
这当然让备受欺凌的杨伟热血沸腾,立马就对父母说:我要去练武。
杨文忠却不同意,说你整日在村子里无事生非,如果再会两下子,还不把村子掀翻了。
杨伟的母亲潘秀兰却很赞同,因为她见过太多次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说无论学什么,也总比游手好闲强。
杨文忠受不了杨伟的死磨硬缠,还有老婆的枕边风,便同意了,交给杨伟两千块钱,让他自己去附近的一个比较有名气的武馆。
其实杨文忠也何尝不想让儿子学点东西,但是杨伟玩的有点心野,如果有一个行业能让他感兴趣,吊住他,从此有一个追求和目标,生活就有了约束和规律,就算是上了正道。
他故意拒绝儿子,一来是看他的决心,二来也让他从此没有反悔的余地---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民间武师龙蛇混杂。有的纯粹就是骗子,学费收过之后,随便教两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在学员还没有明白他的深浅的时候,就卷起铺盖溜之乎也了。
杨文忠事先已经打听好了,就在距村子七十里的地方有一家武馆,也是背靠落星峰,面朝奔马河,但村子在落星峰之西南,武馆却在落星峰之东北,奔马河在两点之间刚好画了一个半圆。
那个武馆是一个没有和尚的寺院。杨伟带着简单地行李来到这个寺院门前,看着石牌楼一样的大门上‘梅林寺’三个大字的时候,天已经将近中午。
梅林寺三个字杨伟还是认识的,这和少林寺的一字之差,不但让他想到电影里的功夫小和尚,觉得自己也将要和他们一样威风凛凛,大杀四方。同时又感觉梅林寺比少林寺多了一点‘女人’味儿。
其实应该是多了一点‘柔媚’味儿,但他不知道这个词儿,只好粗略的以‘女人’代替。
女人也是杨伟感兴趣的,虽然寺院里不允许有女人,武馆也未必有女人,但这个‘女人’的感觉还是给他本来就激动的心情更注入了一丝兴奋。
好像是迎合杨伟的心思,这时真有一个女人从大门里走出来,阳光下只见她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运动装,皮肤不白,但有着健康的光泽,两只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年纪大约有三十岁左右。
杨伟略略有点失望,但看她英姿飒爽,朝气蓬勃,并向自己展现出豪爽的笑容,心里还是很高兴。
那女人声音有点沙哑,说:小伙子,看你这个样子,是来学武的吧?
杨伟点头称是,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这个三生有幸。
来武馆之前,他仔细地回忆起电影中江湖人物的对白,并记在心里,现在就活学活用了。
那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说你这个小伙儿还挺有意思,好吧,跟我来报名吧。
杨伟跟着她走入梅林寺内。
杨伟首先看到的是梅林寺内好大的一个院子,廊庑开阔,虽有点空旷,可也很有大气象。院子里有几十个用木架子吊起来的帆布沙包,还有举重用的大杠铃,炼臂力的小哑铃,单杠双杠架子都是钢管所制,两幅鲜红的拳击手套挂在上面,那夸张的拳头让杨伟不禁有点心惊。
院子三面都是瓦房,房顶的瓦都是簇新的,和下面满布青苔的石头基墙不太协调,应该是才修葺过。
每一面的瓦房都有一二十间,三面相加,有六十多间,西屋是正房,略高于南北两边,但并没有见到寺院供着佛像的大雄宝殿。想来寺院的辉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那女子领着杨伟进入一间挂着‘馆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里,给杨伟倒了一杯水,杨伟说怎么不见师兄弟们?
那女子向他凝视一会儿,见他说的很认真,不由得又笑了起来,说:你是说同学们吧?他们都在山上,松树林里练功呢,快回来了。
接下来那女子自我介绍说叫马会,是吴志华馆长的爱人,杨伟听到爱人一词,觉得很别扭,心想老婆就老婆呗,你们两口都是练武的,床上功夫自然也很厉害,肯定得用铁床,木床恐怕搁不住你俩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