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寺院不远处有一家小店铺,店主是个中年妇女,她有个小甥女正在帮她看铺子。散步的小仓央嘉措看见了她,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白底印花的上衣,两团什么微微地把胸脯向外挺出,柔软的头发刚及肩,顺从地披在肩膀上,微圆的脸像月亮,像笑开的花朵,乌黑的大眼清澈如水。
她也怔怔看着小仓央,似乎早已相识,展了笑脸眨了眨眼睛,很萌的样子。小仓央带着内心的伤感却也略略表现在了脸上,看着那张月亮上的两颗星星,向小店走去,带着他的淡淡忧伤走去。不知为什么,这世界上就算是最渺小的事物都在欺负他,有一块坷垃把他绊了一下,把他摔得两手撑地。
“格格——……怎么了?”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笑到半就不好意思了,反而向陌生少年关心起来。
“哎哟!嗯,不碍事!”小仓央应道。然而他已经碍事了,因为他的右踝关节已经被扭伤了。
小女孩双手扶着他的右手臂,然而根本就是蚍蜉撼火柴梗一般,他起来了一些再往下挫,疼得哼出了声,还撞在了小姑娘的身上。他脸都红了,也许是异性的激发作用让他咬着牙,忍着痛站立了起来,并在小女孩的搀扶下跟着她走,表示她的搀扶起作用了。
在小店前木架摆成的杂货摊后,有一张半屁股宽的木板做成的长凳,小仓央被扶到那里坐了下来。
“你是要来买什么呢?”小姑娘站在一边问道。
他什么也不买,只是信步而来,但总不能说是不小心来来看小姑娘的吧!于是,他撒谎说:“我想来买些酒喝!”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是来买酒喝的,他好像只是小时候肚子痛时被父亲灌了几口酒而已,他根本算不上会喝酒。
“你那么小,会喝酒吗?”小姑娘担心地问道,“看你那么斯文,竟然喝酒!是不是喝酒的人都比较坏?嗯,我不是说你!”
“喝酒的人都很坏么?也许是吧!不过不包括我,当然还有我的阿爸,但是他已经不在了。”回答完后,他的心情又不好起来,因为他又想起了他死去的父母扎西丹增、次旺拉姆。
女孩给他打了一杯酒,无论如何,有生意她不会拒绝。那杯酒有四两,小仓央付了钱,然后一口喝下去一半,呛得“咳咳”咳了起来——他明明是还不会喝酒嘛。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从哪里来?我好像才第一次看到你。”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应该矜持,但也许是在小店经商的原因,她一点不怕陌生地问了起来。
“我从那个寺庙里来,我叫仓央嘉措,我是第一次走那么远。”他指着寺院的方向说,“我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出来也不少时候了,得回去了。谢谢你!”
“你明天还来吗?”她看着起身一瘸一瘸慢慢走着的男孩,仿佛走在一边高一边低的不平路上似的,她在后面问道。
“来!”男孩没有回头,应了一声。
第二天,小仓央又来小店了。他还见到了女孩的大姨妈,就是她的已故的妈妈的姐姐,一位中年妇女,小店的店主。这位大姨妈知道男孩来自门巴寺,知道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地位一定不低——能到门巴寺读书的都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她没有也不敢阻止他来找自己的甥女玩,而且他还买了酒呢。虽然他花费并不多,但对做生意的人来说,顾客就是佛爷!
小仓央今天来得早,喝了酒后(今天喝酒他不咳嗽了),被小姑娘带到小店对面路边的小树林里摘野果去。野果有些酸,但有个美丽的小姑娘陪着,那酸味就淡得可以忽略了,剩下的只有甜蜜。
“哦,你叫什么名字?我昨天忘记问你了。”在树林里坐在石头上,男孩问女孩。
“我还以为你不问呢!我叫达娃,达娃卓码。”她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个“CL·W”说,“简称是不是这样写,有个有学问的顾客这么告诉我。”
“其实应该这样!你写的那个字母前后两笔离得太开了!”男孩在地上写了个“d·W”,又写了个“D·W”道,“如果是大写还应该是这样的。”
“你真有学问!”女孩很敬佩和羡慕。
“不过那样也挺好看的,呵呵,以后就叫你CL·W吧!”小仓央嘉措笑了起来。
从此,小仓央就经常来小店找小CL·W玩,有时也一起帮她看店,而当大姨妈在的时候,他们就去玩。附近的各个小树林,林那边的河岸,都掉落有他们腿上的汗毛。他们一起游泳,谁身上长什么,都互相知道,也不再为彼此的不同像当初那么惊讶。
是不是因为两人在一起多了,就造成了早熟?那年达娃十二岁,小仓央十三岁,达娃不但早来了月事,而且还有了初步的凶器。小树林里,芳草鲜美。小仓央呢,他已经像十五六岁般高大,会撑帐蓬了。他们仍然在一起玩一起游泳。
这个世界就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教的。仓央和达娃就是这样,他们就是玩着玩着,小达娃就让小仓央给进去了。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日子,让他们成了一对小情侣。也是这种刚刚青春的小情侣,最能甜蜜相爱,也最是无忧。
有爱的日子过得最快,转眼小仓央嘉措就十四岁了,而达娃已经长得水灵灵了,如花似玉不知道让得多少男人垂涎三尺了。
十四岁那年,也是达娃最漂亮的那年,仓央嘉措最最爱她的那年,某一天,门巴寺来了一队骑马的人。他们之中有骑兵,也有喇嘛僧,让仓央嘉措来不及向他的美丽的情侣告别,便把他给强制带走了。
达娃在哭喊,却被门巴的僧人拦住,被她的姨妈捉住手臂,拼命拉住了她,而她含着泪在流,看着她的情郎离去。这是她自从小时候父母离开世界之后,第一次的伤痛,然而就是第一次的伤,就让她痛之欲死。
仓央嘉措,似乎是与寺院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一次他被强制带到的地方,也仍然是寺院,只是这寺院无比雄伟壮丽、富丽堂皇。
这里是拉萨,这座巨大的寺院是一座巨大的宫殿,是传说中的布达拉宫。这里的人对他都很有礼貌,似乎他真的是一个贵族的子弟,不,应该说是一个贵族的老爷,因为不止一次有人向他行跪拜礼,而且,他们还把头敲在地下的石板上,仿佛疼的是石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