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是宁波城乡人民喜爱的一款粮食加工品。现今因科技发展,食品储藏技术提高,常年都有专业的加工厂制作年糕,并且衍生出速冻、真空包装、蔬菜、桂花、黑米等二十多个品种的方便年糕。而在以前,只会在下半年温度较低的时候去制作。乡间的农家一般都沿袭传统,喜爱在每年的晚稻收获后,用新收获的粳米做年糕,做出的年糕透着米的清香,咬一口,糯糯的,细嚼甜甜的,咽下肚去滑滑的。每每吃年糕,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半个多世纪前的腊月里,童年时做年糕的那份温馨。
那时候,农家不像镇上的大户人家那样,单独请做年糕的师傅来家做年糕,而是几户人家合起来约请。决定做年糕的前几天,大人们就会忙着淘洗干净新米,用清水浸着,并且准备好够用的、作柴灶燃料的干柴爿。待到了做年糕的那一天,我们小孩子们会主动担当起“迎宾”的角色,早早去村口等着,眼巴巴地瞭望着,直到见到了做年糕师傅们的人影子,马上欢呼雀跃起来。最后,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跟在做年糕师傅们后面,把他们迎进村,直至将随他们一起来的石磨、石捣臼、榨箱等一并迎进屋。
在孩子们好奇的围观中,年糕师傅们推转着石磨,粉白的米浆就从石磨上缓缓地流淌进一只只布袋,在榨箱的“吱吱”声中成为块状的米粉,打碎后倒入架在老柴灶上的蒸笼中。当蒸笼飘逸出第一缕米粉香时,小孩子们会好奇地注视着蒸熟的米粉倒入石捣臼,看着石槌的有力捣揉,听着年糕师傅们唱起浑厚、粗犷的年糕歌:太白山(北仑和鄞县交界的一座高山),高又高,对头就是新湖岙。新湖岙,水库造,年年多种连作稻,好让阿拉高高兴兴做年糕。眼看着。一块块的小米粉块被舂成了一大整块,猴急的孩子们不由自主地围聚近捣臼,急得年糕师傅们会吼出即兴编就的词曲来:小阿弟,走开点,口水勿要落到捣臼里,眼睛闭一闭,年糕团马上好落到侬肚皮里。
不一会,年糕师傅们就将热气腾腾的糕团摊到了临时搭搁的台板上,师傅们一边用嘴呵气驱散糕团发散的热气,一边快速用双手按、揉、推、搓着,兑现刚刚的诺言,拧摘下一个个年糕团给我们这些“小阿弟”们解馋,同时又额外给我们意外的惊喜:年糕师傅们用他们的巧手,捏出几个用红色小果子作眼睛的年糕兔分给我们玩。吃着香喷喷的年糕团,捏着年糕兔,我们跳跃着,嬉闹着,自告奋勇地端着装年糕团的圆托盘,跟在大人后面去左邻右舍分送。在我们儿时的记忆中,盼做年糕的日子同渴望过春节一样。
做好的年糕放在通风处阴晾至表皮硬结后,部分会刨切成薄薄的片,再继续阴晾,直至我们称之为“阴晾丝”的干片,装入白的土布袋,去吊挂在阳光不能直接照射到、雨水也不会湿到的通风处储藏起来;阴晾后的另一部分年糕会放入缸、甏或坛,加入没过年糕面的清水“养起来”。阴晾丝和水养年糕都是备着徐徐取用的。阴晾丝在全年可用:春节前夕炒成黄黄的、香喷喷的年糕干用于节日待客;在夏秋高温时选黄熟的粉南瓜,削去老皮切分成小块后加水煮透,再加入预先经过水发的阴晾丝,用红薯淀粉勾芡成“年糕南瓜羹”,凉吃更佳,年糕条滑韧韧,南瓜糊甜丝丝,既解暑又消饥。水养年糕一直可吃到春末夏初。至今令人难忘的,是在寒冷的冬天,祖母在每天早晨从甏中取出一条水养年糕,在烧早饭的灶膛里煨得焦黄软熟,让我背上书包,一路上有滋有味地吃着这条香喷喷的煨年糕去学校。更有年三十夜的“年年糕(高)”: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在桌子前,吃着水养年糕,和着肉卤、鸡汁烧制的美味年糕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