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打斗之时,众人趁机将粗莽汉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寂远从孔洞中也算瞧了个大概。要说矮胖女子丑陋不堪,那这名粗莽汉子也算是与她不相上下,但见粗莽汉子年纪在四十上下,上身着一件大布衫,呼呼啦啦直盖到膝间,下身却穿了一条半长裤子,生满黑毛的小腿便露在外面,更为夺眼的便是剃得光亮的大脑袋,简直比斗还大得半圈,只可惜如此大的脑袋之上,竟长了两个绿豆大小的小圆眼,这般异相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正在众人为二人的长相感慨万千之时,忽听得胡三惊道:“就是他!金总镖头,就是他扭了贾四的脑袋!”众人一听,都不禁心中一颤。再瞧此人武功,哪里还能报得了仇?便是金万里也惊出一身冷汗,而且听这二人言语之中称兄道妹,似乎又是一伙的,那便更难对付。此时见二人相斗甚紧,只有先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二人打打骂骂斗了二十余回合,矮胖女子已然稍处下风,几次想脱身,都被粗莽汉子拦了下来。矮胖女子道:“老三,你杀了人家兄弟,人家可是叫了这许多好手来寻你报仇的,你还傻乎乎的同我打斗做甚么?”粗莽汉子道:“他们又没说我傻,你却说我傻。啊,刚刚你又说我傻来着,哇哇哇,我非扭了你的丑脑袋下来不可!”说罢,竟似疯了一般,手中狼牙棒上下招呼,左右封堵,直打得矮胖女子手忙脚乱。
如此一来,金万里倒是心中暗喜,直盼二人斗个你死我伤,坐收渔翁之利,那便不费吹灰之力而为贾四报了仇。正在金万里心打如意算盘之时,又听得矮胖女子道:“老三,他们可是押镖的。”粗莽汉子气呼呼道:“他们押不押镖关我屁事,他们又没说我傻!”矮胖女子道:“老三最是聪明,怎地此时倒糊涂了?他们可是押的金银珠宝,你看,那马车上的大木箱中,可是装得满满的。”
粗莽汉子一听,两只豆眼顿时瞪了起来,竟比打斗之时还大了一倍,只可惜原本太过小巧,大了一倍还不及常人的二分之一。粗莽汉子瞧了瞧大木箱,霍地跳到一边,惊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木箱中装了一下子金银珠宝?”矮胖女子道:“三哥如此聪明,四妹哪里会骗三哥?”
粗莽汉子一听,登时闷雷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寂远一听,心念道:“还好是亲眼瞧见,此人是在大笑,若不瞧见,还以为是胡三又哭嚎起来了。”
金万里见矮胖女子三言两语,竟将粗莽汉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忙道:“兄台,木箱之中装的是······装的并非金银珠宝,你可不要被那女子骗了!”矮胖女子道:“三哥,你说押镖的不押金银珠宝还能押甚么?你看他说话吞吞吐吐,定是在骗你,以为你傻乎乎的好骗。”粗莽汉子拍着光亮的大脑袋,说道:“四妹说得对,还是四妹待三哥好,改天三哥定抓几个漂亮女子给你。”
金万里见再说也是徒劳,遂不再言语,矮胖女子道:“那四妹可要先谢谢三哥了,只是他们这么多人,恐怕三哥斗他们不过,要不要四妹帮忙阿?”粗莽汉子气冲冲道:“几个鸟蛋三哥难道还斗不过?你也忒小瞧三哥的本事了,要不要咱们再打上一架?”矮胖女子忙道:“不用不用,三哥的本事四妹可是清楚的很,那四妹就不妨碍三哥发财了,我先去找二哥了。”粗莽汉子道:“好好,你先去,记得跟老二说,我一会就到,别他奶奶的老是吹那烦人的哨子,好像他老娘死了似的。”矮胖女子道:“好好,知道了。”口中言语之时,已然几个起落,飘到了数丈之外,头也不回的便即去了。
矮胖女子一走,粗莽汉子便瞪着马车上的木箱,说道:“喂,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趁三爷爷高兴,都快快滚了,把那大木箱子留下就好,今天就不要你们身上值钱的了。”
金万里余光瞧了瞧乔装改扮镖师的六个人,见六个人都是默不作声,只好自己先出手。心知单打独斗绝不是这粗莽汉子的敌手,遂大声道:“兀那光头汉子,你先杀了我们兄弟,又来劫我们的镖,你当平远镖局是好欺负的么?众位兄弟,大家一起上,为贾四兄弟报仇雪恨,休叫这小子溜了。”金万里口中说不让粗莽汉子溜掉,只是硬着头皮为众人打打气罢了,心下倒是希望自己能溜掉才好。
众人一听,倒是群情激奋,各个抽刀亮剑,摩拳擦掌,四下里你一窜我一跳,将粗莽汉子围在垓中,里里外外足足围了三四层。
粗莽汉子眯着豆眼瞧了瞧,嘿嘿的笑了起来,正在众人疑惑之时,粗莽汉子道:“嘿嘿嘿,一下子这么多脑袋送来让我扭,我可要数清楚点,免得老二又说我胡吹大气。”
粗莽汉子此言一出,众人都觉脖颈处一阵酥麻。金万里站在圈外喝道:“傻大个,少在那里胡吹乱噪,谁扭谁的脑袋还不一定呐,兄······”金万里本想喊:“兄弟们一起上,砍了这傻大个!”哪知还未喊出,便听到粗莽汉子哇哇狂叫,大吼道:“你个老杂种,竟敢说我傻,三爷爷先扭了你的脑袋!”吼罢,手上一挥,狼牙棒朝面前的三名镖师横扫而去。
三名镖师忙挥兵刃相迎,哪知这粗莽汉子臂力奇强,只听得铛铛铛三声响,三把兵刃应声脱手,嗖嗖嗖三声早飞得不知了去向,还未待三名镖师反应过来,粗莽汉子狼牙棒回抽,噗噗噗三声,棒上的尖刺已将三名镖师的胸膛划开,但见血肉横飞,三名镖师呜呼声中已没了性命。
其他十余名镖师一瞧,一齐朝粗莽汉子招呼过来,只可惜众镖师的武功同粗莽汉子相比,差了何止半截,但见粗莽汉子东窜西跃,南砸北掠,将狼牙棒舞得上下翻飞,左右闪动,只听得啊啊之声不断,惨叫之声不绝,一盏茶的功夫,十余名镖师已是横倒竖卧,骨断筋折,非死即伤,更有两个倒霉的,早被粗莽汉子扭去了脑袋,眼见只剩下三四名镖师,哪里还敢拼杀,忙朝金万里身后躲了过去。
金万里也已被吓得心惊肉跳,自忖道:“这打是必死无疑,若不打侥幸苟活下来,日后也定然无颜在江湖立足,这可如何是好?”就在金万里犹豫之时,忽听得金笑天喝道:“傻大个,休要如此猖狂,先接你金爷爷一刀。”喝声未歇,已朝粗莽汉子一刀砍去。金笑天毕竟年轻气盛,不似金万里那般思前想后,颇多顾虑。
金万里一瞧,登时心急如火,忙喊道:“笑天小心!”话未出口,手上大环刀已然挥出,却是后发先至,抢在金笑天前面朝粗莽汉子劈砍过去。
直到此时,寂远方从孔洞中瞧见金万里的模样,见金万里狮眉虎目,腰圆膀粗,肌肉虬结,确是一位粗壮大汉,只不过同粗莽汉子比将起来,还是小巧了许多。
粗莽汉子将狼牙棒自下至上抡成半圆,迎向金万里的大环刀,金万里心知不可硬接,腕上陡地一变,大环刀变砍为掠,横削粗莽汉子腰间,此时金笑天也已攻到,一刀砍向粗莽汉子左肩。
粗莽汉子遭到二人突如其来的合击,登时心惊不小,忙抽身向后跃出一丈开外,方始躲过二人双刀砍削。
粗莽汉子晃着硕大的脑袋,瞪着小豆眼,说道:“开山劈路?五虎断门刀法?不错不错,终于来了两个不白吃人饭的了,嘿嘿,嘿嘿嘿。”金笑天道:“傻小子,算你狗眼识得金镶玉。”粗莽汉子一听,忽地暴跳道:“你个小杂种,竟敢说三爷爷傻,看我不扭了你的脑袋!”说罢,一跃身朝金笑天扑了过去。
金万里忙纵身迎了上去,口中道:“笑天小心!”金笑天道:“爹爹,我没事。”粗莽汉子一听,说道:“原来是老乌龟下得小龟蛋,三爷爷今天就将你们一起烩了!”金笑天骂道:“你个傻得冒泡的龟孙子,竟敢骂你金爷爷。”说着,也纵身加入打斗之中。
三个人手上斗着,口中也不闲着,招招置人于死地,口口怒骂叫人断子绝孙,到得后面更是污秽之极,不堪入耳。
寂远一直从孔洞中向外瞧看,心中不住的叨咕道:“杀孽忒重,杀孽忒重,可万万不要再有人伤了性命才是,南无阿弥陀佛。”正在此时,忽听得木箱旁的韩姓汉子道:“仇兄,看情况不妙阿!”仇姓汉子道:“是阿,看来这金氏父子也不是那汉子的敌手,恐怕凶多吉少啊。”寂远一听,心念道:“原来是仇万钧,想必黄河八怪中的二怪、五怪和六怪也来了。”
此时又听到另外一名汉子道:“兄弟若没猜错的话,这傻大个便是回鹘四煞中的老三,视财如命的夺命煞申屠沙。”寂远听得此人言语,心念道:“原来金鬼也在这里。”
韩姓汉子道:“回鹘四煞?听闻这四人虽是中原人士,却一直远居西州回鹘,怎会在这里出现?”金鬼道:“这就要问他们自己了,不过既然这四人来到中原,定没有甚么好事。”仇万钧道:“哪理得那么多,还是想想眼下如何脱身罢。”金鬼道:“如何脱身?咱兄弟几个一起上也未必斗得过他,我看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韩姓汉子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仇万钧道:“那还磨蹭甚么?快抬了箱子走罢。你们看,那父子二人马上就敌不住了!”
寂远听三人言语,自忖道:“这三人忒也没得慈悲心肠,金氏父子可是在为他们卖命,他们眼见别人送命,也不出手相助,便是打不过,也要口上劝说才是。唉,罪过阿罪过。”
就在寂远心中愤愤不平之时,忽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寂远忙从孔洞中向外瞧看,只见粗莽汉子的狼牙棒正砸在金万里后背之上,狼牙棒上的数根利刺已然刺入金万里的后心。金万里口喷鲜血,登时倒地身亡。剩下的几名镖师见金万里被杀,纷纷抱头鼠串,没了踪影。
金笑天见父亲被杀,悲愤之极,举刀朝粗莽汉子后背砍去,粗莽汉子的狼牙棒不及回挡,遂上身一伏,顺势反起一脚,正中金笑天小腹。金笑天向后飞出三四丈远,脑袋正撞在一块岩石之上,登时头破血流,直撞得头晕眼花。迷迷糊糊中瞧见粗莽汉子朝自己扑了过来,口中兀自道:“你个小龟蛋,叫你骂我傻,三爷爷这便扭了你的脑袋!”
金笑天本就撞得不轻,此时又听得粗莽汉子要扭自己的脑袋,心中陡惧,竟吓得昏死了过去。
便在此时,仇万钧,金鬼,韩姓汉子并同其他三怪,一同抬了装着寂远的木箱,弃了马车,朝丛林之中狂奔而去。粗莽汉子听得响动,回头看时,六个人抬着木箱已奔出了十余丈,粗莽汉子忙弃了金笑天,转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