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远任凭如尘怎么说,都坚决不肯,渐至后面,索性闭口不语。如尘见慧远是铁了心不肯拜自己为师,心念道:“我若不收他为徒便传功给他,即便是他打败了姓顾的小子,也会如我这般,被罚在禅思岩度过余生,岂不是害了他?若不传他武功,少林寺便会败给那姓顾的小子,从此少林寺便会臭名远扬,这等侮辱却是万万不可的,看来只有强逼着他先拜了我为师,然后再作计较不迟。”
心中念罢,如尘凌空一指点出,正点在慧远神阙穴上,神阙穴乃是任脉上的要穴,一但被点,慧远顿觉下肢僵住,动弹不得。慧远刚欲说话,如尘又是一指点出,点在慧远哑门穴上,令慧远说话不得。
如尘端坐在慧远面前的岩石之上,将褴褛的衣衫稍作整理,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拜我为师了。”说罢,手指连点,点中慧远膝间中委、阳台两穴,慧远膝间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如尘一掌拍出,一股柔和之力正击在慧远腹部,慧远腹部受力向后,头部自然而然向前,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如尘又是一掌,将慧远身子扶起,紧跟又是一掌拍向腹部,如此反复,慧远足足磕了九个响头,力道却是不小,九个咚咚响头磕过之后,慧远的额头早已高高肿起,慧远虽是一百个不愿意,却也没得丝毫办法。
如尘笑呵呵道:“好徒弟,竟这等有诚意,磕头都磕得如此响亮,为师就勉为其难,收下你这个徒弟了,哈哈哈,以后你的法号就叫寂远。来,时间紧迫,为师现在便传功给你。”说罢,将慧远穴道一一解开。
慧远忙用手搓揉着额头上的红包,嘟囔道:“刚才的拜师礼是太师祖逼弟子拜的,不能算过。”如尘道:“为师哪里有逼你,为师坐在那里,你便磕头拜师,为师可没有强按着你磕头,我见你一片至诚,这才收得你。”慧远道:“太师祖这是用强,弟子这便去寺中同掌门方丈说去。”慧远说完,气嘟嘟的朝禅思岩底走去,竟也忘了此时被罚在这里面壁思过。
如尘一见,说道:“待为师传了功与你,你再回去不迟。”说罢,早已一掌拍出,正中慧远后心,慧远登时昏死过去。
慧远只觉自己如在梦幻之中一般,四下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但见碧草连天,嫩绿的青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阵阵微风拂过,草浪轻涌,一个接着一个向远处叠去,竟似波涛万顷的茫茫大海一般。自己躺在绿油油的草海之中,望着碧蓝如洗的万里晴空,几朵白云点缀其中,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直觉周身上下暖暖洋洋,舒适无比。
渐渐的晴空之中风卷云集,一会功夫,黑云堆集如山,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霎时之间,雨水如注而下,雨水竟滚热如火,慧远陡地惊醒,见如尘双目紧闭,自己的双掌正和如尘双掌相接于胸前,竟似被如尘双掌吸住一般,便是想要缩回也是不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出。二人头上笼罩着两团白气,竟似蒸笼一般,慧远正欲开口说话,如尘道:“切勿言语,更不可分神,否则你我二人性命不保。”慧远一听,忙闭上双目,收敛心神。
又过了半柱香时辰,东方朝阳已然冉冉升起,四下的雾气也渐渐退去,如尘缓缓松开双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慧远此时只觉胸中闷胀,似有一团热气要冲破身体迸出一般。
慧远忙道:“太师祖,刚刚发生何事?弟子只觉胸口闷胀难当,似要炸了一般。”
如尘缓缓睁开双眼,说道:“乖徒弟,为师已将数十载至阳至纯的内力传至你的体内,难道你竟不肯叫我一声师傅么?”如尘此时说话声音微弱,同先前已是判若两人,便是目光也已变得浑浊黯淡,俨然变成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耄耋老人。
慧远惊慌失措道:“太师祖,这怎可使得?弟子这便将内力还于太师祖。”如尘呵呵一乐,说道:“傻徒弟,你当这内力是衣衫么?想穿便穿上,不想穿了便脱下?能像为师这般将内力悉数传给他人,须内力修为臻入化境才可,若是谁都能随便将内力传给他人,那一代代的弟子岂不是都不用费尽苦心修习武学了?想是当今武林能做到为师这般的也不出三人,为师亦是近几年才能做到如此这般,你若是想归还为师的内力,恐怕也要数年之后了。”
慧远一听,心下确是着急的很,也不知如何是好,看来这内力是无论如何也还不了了,然而体内却是愈来愈热,愈来愈胀,遂道:“太师祖,弟子的身体愈来愈胀的很,恐是很快就要炸了,这可如何是好?”如尘猛地咳了几下,显是疲惫已极,低声道:“乖徒弟,功散人去,为师很快就要走了,难道在为师临走前你也不肯叫一声师傅么?”
慧远一听,心中却是甚为悲伤,眼泪早已簌簌而下,心念道:“反正太师祖也是少林弟子,我称他为师也不算背弃师门,且太师祖如此年纪,又不久于人世,遂了他老人家的愿,叫声师傅也没甚么,日后再向明觉师傅和掌门方丈讲明便是。”心念如此,双膝跪倒,口中道:“师傅在上,请受不肖弟子一拜。”如尘霍地眼睛一亮,急切道:“嗯,好听好听,好徒弟,乖徒弟,再叫几声听听。”慧远道:“师傅在上,弟子给您磕头了。”说着,又磕了三个响头,尽管额头的红包还未消退,疼痛难耐。
如尘道:“好好,为师这便将呼纳运息之法传授于你。”如尘看了看东方红日,续道:“时间不多了,若是去得晚了,少林寺便输了。”说罢,将呼纳运息之法详细讲了一遍,慧远记性倒是极好,第一遍讲过便记住了十之七八,待如尘讲完第二遍,慧远已然记熟,并依如尘指点,将散在体内的真气慢慢聚在一起,调息半晌,最后归于膻中,胸中闷胀之感渐渐消去,此时只觉浑身轻松无比,舒泰至极。
如尘一见,慧远竟也有几分习武天赋,心下又欣喜不少,说道:“为师刚刚传你的只是基本的运气之道,日后你切记要勤加修炼才是,为师数十载内力存于你体内,甚么时候能够为你所用,便要看你的资质和悟性了。只是为师已没有时间教你武功招式,等下你同那姓顾的小子比试武功,切不可与他出手过招。”
慧远问道:“师傅,不出手过招,又如何能够取胜?”如尘道:“若是出手过招,恐怕你一招也接他不住,唯有以内力方可取胜,而为师传你的内力,此时你又不能随心所用,看来只有原地不动叫他打你三掌而不倒,是为取胜才可。”
慧远惊慌道:“师傅,寂难师伯祖便是岩石也击得粉碎,顾施主比寂难师伯祖还厉害三分,若是弟子叫顾施主打过,别说三掌,恐是一掌,弟子便成肉泥的了。”
如尘道:“你体内的内力此时虽不能为你所用,然一旦受到外力相击,便会自动反弹,护住你的身体。之前听你所说,你与那姓顾的小子相交莫逆,想来这第一掌他最多用四五成内力,对你来说应无大碍,第二掌他多半会加至六七成,对你应小有损伤,至于这第三掌,恐怕会凶险许多,为师也不知你能否经受得住,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你可怕死么?”
慧远当即凛然道:“为了少林寺,弟子不怕。”如尘一听,倒是颇感欣慰,说道:“好徒儿,好徒儿。”如尘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黄布小包,交给慧远道:“为师之所以武功有如此造诣,皆因这部奇书。为师年青时偶得此书,花了三十余年的时间苦心钻研,才得大成,然其中仍有诸多不解,更为可惜之处,为师当年偶得之时,前面便少了一十七页,自然也不知此书是为何名,为师便胡乱起了个名字,叫《残页经》,可惜可叹。”如尘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摇头。
过了半晌,如尘续道:“为师在此禅思岩三十二载也未曾参禅悟道,而是潜心参悟缺失的一十七页所著内容。唉,只可惜为师天资有限,这部奇书又甚是深奥,直至今日也未曾悟出这一十七页中所述之总要,只悟出一些心得,已然记录于上,日后你能达到何种地步,就要看你自己了。”
如尘顿了顿,续道:“想来入寺已然九十余载,师傅、师兄一直叫为师参禅悟道,修成正果,而为师却一生执迷于武学,到头来终究没有悟出那残缺之部分,而于修禅亦是荒废,可谓是禅武皆不得成,正如这株陪为师三十二载的枯树一般。三十二年前为师刚刚来至此处,愤恨难消,便朝这棵古树击了一掌,本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柏登时枝干枯萎,满树绿叶也瞬间枯黄,纷纷飘落,转眼间便成了一株枯树,三十余年来从没生出过一片嫩芽,唉。”
慧远道:“师傅,弟子更是愚钝的很,待这次胜了顾施主,嗯······弟子也不知能否获胜,总之这件事过后,弟子便将这《残页经》交给掌门方丈,也便是了。”
如尘陡地说道:“那几个寂字辈的小光头,甚么资质为师还不知?便是给了他们也是无用。这《残页经》不可给任何人,在你武功未成之前,便是提也不要提,否则必将招致杀身之祸端,也许还会引起诸般武林争斗,你可记下了?”慧远一听到会引起武林争斗,自然就会有所伤亡,忙道:“弟子记下了。”
如尘见已入辰时,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快些回寺中罢,诸事小心,切记要记住为师的话。”慧远道:“弟子定当谨遵师傅教诲。”说罢,又即跪倒,咚咚咚磕了几个头,方起身朝禅思岩底而去,眼泪早已簌簌而落,如尘眼中竟也红润。
慧远刚走出几步,如尘忽地喊道:“徒儿,为师渴了,先帮为师打些水来,再去不迟。”慧远一听,忙转回身来,拿起水葫芦去打水,回来后看着如尘喝完,说道:“师傅,弟子再帮您打满,下次口渴便不用自己去打了。”说罢,又去将水葫芦打满了水,如尘更觉心中暖意盈然,几滴浊泪夺眶而出。慧远一见,更是悲从心生,说道:“师傅切莫伤心,日后弟子定会常来看望师傅。”
如尘道:“哎呀,差点忘了重要之事,你这般前去,那帮小光头定会说你是无师偷学少林武功,你说拜我为师他们也未必能信,到时你只须将石洞中的那本《楞伽经》交与寂苦便可。”待如尘说完,慧远进到石洞之内,左找右翻,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草堆中将经书找到,经书早已褶皱不堪,破烂得不成形了。
如尘道:“好徒儿,缘聚缘散,世事无常,去罢,为师也累了。”说罢,缓缓闭上双目。慧远道:“师傅多加保重,弟子这便去了。”说罢,缓缓向山下而去,不住的回头瞧向如尘,一瞥眼间,竟瞧见枯树粗大的枝干之间发出一片黄绿色的嫩芽来,徐徐清风之中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如尘的脸上竟也露出安详之态。
直到后面渐行渐远,已瞧得不见了那株枯树和枯树下的如尘师傅,方放开脚步。
如此一来,慧远倒是心下吃惊不少,体内尽得如尘数十载至阳至纯的内力,虽不能随心所用,但足下一发力,自然而然便有十之一二的内力奔涌而出,此时已是奔行奇速,早已超过了武林人士苦练七八年的造诣,两侧山石林木一闪而过。
朝阳似火,天空碧蓝。
时间不久,慧远已然望见绿树掩映之中的少林寺,片片红砖绿瓦在朝阳的映照之下,直如万里碧浪的水面一般,繁光熠熠,夺煞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