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乐十年(1412)的一天,明成祖朱棣拿着锦衣卫送来的诬陷材料,在京城的皇宫内亲自审问刚从浙江抓来的按察使周新。周新知道自己蒙冤是因为抓捕了在浙江胡作非为的一名锦衣卫千户,便把千户的罪行详详细细地如实禀告。但明成祖朱棣早已听信了锦衣卫头子纪纲的一面之词,根本听不进周新的解释,反说周新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周新理直气壮地责问朱棣:“陛下下诏要我当浙江按察司,职权与朝廷的都察院相同。臣奉诏在自己的辖区内捉拿奸恶不法之徒,难道这也是犯罪吗?”杀人成性,从未受人顶撞的朱棣被周新的义正词严问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之下,命令武士斩杀周新。周新扭过头来面朝朱棣大声呼喊:“我周新活着是正直的臣,死后还要当正直的鬼!”
原来,早在明太祖朱元璋时期,明朝就设立了一个叫做“锦衣卫”的特务机构,专门秘密监视、侦察大臣和官员们的活动,发现谁有什么嫌疑,就把谁打进牢狱甚至处以极刑。“锦衣卫”只向皇帝一个人负责,不受任何机构和任何人的监督与管辖。所以这些人肆意妄为,飞扬跋扈,经常敲诈各级官员,随意欺负平民百姓。明成祖朱棣执政时期锦衣卫的头子名叫纪纲,山东临邑人,从小有些骑马射箭的本事,在朱棣还是燕王起兵反建文帝路过他家乡时,跪在朱棣的马前请求收留效劳。后来替朱棣戮杀了建文帝朝中的大臣和大臣的亲属上万人,立了大功,成了朱棣的心腹,当上了锦衣卫的总头子。
这一年,纪纲派了一个亲信武官千户去浙江抓人,此人一路横行霸道,敲诈勒索,作威作福。浙江按察司衙门内有个老书吏莫老虎,曾勾结强盗,教唆词讼,敲诈勒索,收受贿赂,陷害无辜,作恶多年,被按察司周新依律处死。莫老虎的家属得知锦衣卫的千户来到杭州,就给他送了大量金银珠宝,请求找个罪名惩处周新,替他家报仇。千户收了钱财满口答应。千户在杭州花天酒地,打骂无辜,有一次竟当众侮辱一个年轻妇女。周新闻讯,立即派人去捉拿这名仗势欺人,无法无天的锦衣卫千户。但此人闻讯后连夜逃跑了。周新又下令通缉捉拿。过了几天,终于在涿州将其抓获,痛打一顿后,投进了涿州监狱。谁知这名千户用重金买通了狱卒,从监狱逃出来径直跑到了京城。他添油加醋地向纪纲哭诉,说周新如何阻碍、干扰、破坏锦衣卫们的正常公务,迫害锦衣卫的官员,又如何滥杀了莫老虎等等。纪纲原是一个诡黠狠毒的小人,如今听说周新不放过自己的手下,非常仇恨周新,就编造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到明成祖朱棣那里去告周新的黑状。纪纲本来就是朱棣心腹,加之以前谁也没敢触犯过皇帝的亲军锦衣卫,于是朱棣完全偏听偏信了纪纲的谎言,立即下旨将周新逮捕、解押京城。杭州的百姓惊呆了,这样的好官儿怎能受此冤枉?周新被押解离开杭州时,数不清的百姓呼天抢地夹道相送。但押解周新的锦衣卫凶手们接到密令——一路随意用皮鞭抽打他。到京城时,周新已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了。不久,明朝的第一清官周新就被纪纲和朱棣冤杀了。二百多年后明崇祯帝朱由检又冤杀了爱国将领袁崇焕,成了明代两大冤杀忠臣案。如果再加上天顺皇帝朱祁镇冤杀于谦,那就是三大冤杀忠臣案了。
周新,原名周志新,字日新,生年不详,明代广东南海人。明太祖洪武年间为举人,后被授官大理寺评事,明成祖永乐年间又被任命监察御史。周新不仅善于破获和处理疑难案件,而且正直廉洁,对于官员的弊端和不轨行为无论是谁,他都敢于直言披露,上奏弹劾。因此就连贵戚们也很怕他,称他为“冷面寒铁”。但周新对平民百姓和弱势无助的人们又特别地关爱,不仅时刻把他们的疾苦挂在心上,而且在救助他们时不怕得罪有权有势的豪强人物!
有几年属于浙江管辖的湖州府,频繁发生天灾。朝廷下令不再征收这里的粮食。但当地官吏不让百姓知道朝廷的旨意,照例向灾民强征粮食据为己有,迫使灾民大批流亡。周新得知后插手此事,并上疏皇帝,经户部查实后,每年为灾民们免除了十七万石的粮食,这使地方官吏对周新怀恨在心。当时朝廷将未判决的嫌疑犯集中到京城附近的荒野垦田种地,但公文手续异常繁琐,有的官员拖延不办,以至很多人直到死在荒郊野外还尚未判定罪名。周新奏请刑部或巡按要确定复审的时限,核定罪名后立即遣送罪犯,不得拖延。
有一年周新被提升为云南提刑按察使,还未到任,又被改任为浙江提刑按察使。浙江的百姓得知这个消息后,喜悦万分,奔走相告:“我们有福气了。”关在监狱中的冤民也高兴地说:“我们有救了。”果然,周新到来后昭雪了许多沉积多年的冤案,惩办了不少贪官和恶徒,得到了百姓的拥护和爱戴。史称“虽三尺童子,皆诵其美”。被他昭雪冤案和受他救助过的一些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纷纷拿着礼物来酬谢他,但都遭他拒绝。一次,有人趁他不在家,留下一只烤鹅。周新回来后就把这只鹅挂在家门口,以示警告。此后再有人来送礼,他就指着鹅说:“你要是不拿回去,我也把你送的挂在这里,并且贴上你的名字!”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敢送礼物了,但人们心里却更加敬重他了。
周新不仅勤政爱民,廉洁自律,而且是侦破疑难案件的高手——从不放过一个真凶,也不冤枉一个好人。他到浙江赴任时,刚进入浙江境界,就遇到大批蚊虫在马前上下飞舞。他寻思附近定发生过异常事情,于是就寻找蚊虫飞来的源头。果然,在一片树林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具尸体。这分明是一起凶杀案,尸体已高度腐烂,死者面目全非,很难认定其身份,要破此案谈何容易。但具有高度责任感的周新还是对尸体进行了反复细致的检查,不但发现了尸骨上的刀痕,还在腰间的腐脓中找到一枚木印,认出是商号的印章,据此推断死者是一名布商,被强贼劫财害命。到任后,周新立即命人到各个商号购买布匹,将布匹上的印文与死者的木印一一核对,终于抓获抢劫杀人的强盗。
有一个商人赚了一笔重金,深夜回家怕遭抢劫,就将金锭藏在偏僻处的一个石头底下,然后回家与妻子团聚。谁知第二天天亮后到石头底下去取时,金锭却不翼而飞了。由于损失巨大,商人忙到周新大堂上去报案。周新略加思索就把商人的妻子传来询问。商人的妻子说,丈夫回来后她没有离家一步,再说她与丈夫是一家人,怎么能让外人偷自己家的金子呢?周新大声喝道:“本官不问你丢金之事,本官要你供出奸夫是谁?”商人的妻子大喊冤枉,说:“民女是良家女子,向来安分守节,哪有什么奸夫?”周新道:“本官早已查清,你丈夫晚上回来时,奸夫就在你家里。如不从实招来,大刑伺候!”商人的妻子早知周新侦探周密如神,心想隐瞒不过,只好供认,她趁丈夫外出经商与一男子私通。那天晚上商人突然回家,那男子来不及逃走,只好藏在家中暗处。周新便命人立即抓来奸夫,不用动刑奸夫就供认:商人回家后与妻子私语藏金之事,他躲藏在暗处偷听得一清二楚,趁夫妻俩熟睡后溜了出来,到藏金处偷走金锭。
周新高超的断案才能不胫而走,传说已经达到非常神奇的水平。比如有一次,他正在伏案处理政事,突然一阵呼啸的旋风过后,一片树叶落到了他的案上。他问旁边的随从这是什么树上的叶子,有人告诉他:“城里根本没有长这种叶子的树,只有城外很远的某某寺庙中才有。”周新意识到很可能是这座寺庙中发生了什么异常之事,于是立即带人到寺庙里查看。果然在后院中找到一棵长这种叶子的大树,树旁有新动过土的痕迹。周新命人在新动土处挖掘,结果挖出一具刚埋不久的女人尸体。经审讯庙里的和尚,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们只好承认了杀人埋尸的罪行。
周新断案如神和他机敏过人、善于思考是分不开的,但主要是因为他有不辞艰辛,深入实际搞调查研究,亲自掌握第一手资料,重证据不搞偏听偏信的办案作风。他出门体察民情和侦破案件从来不声张,有时甚至连随员都不带,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进行微服私访。有一次来到一个县里,他从老百姓那里了解到这里苛捐杂税很多,官吏们常巧立名目、搜刮钱财。于是,他就住下来进一步取证。县衙的人发现后把他当成可疑的人抓捕起来。县令正要对他拷打审问,有人给县令通风说,省里的按察司正在本县密访,县令就匆匆把周新关进了监牢。周新在监牢里又向囚犯们了解到许多新情况,有许多人还掌握有县令贪赃枉法的证据和证言。周新就向狱吏说出自己是来该县私访的按察使。县令听说后,吓破了胆,连忙赔罪道歉。周新立即弹劾罢免了县令,并把他搜刮的不义之财全部归还给穷苦百姓,并为不少因拒交和交不起钱财而蒙受冤狱之苦的百姓昭雪平冤,让他们回家与亲人团聚。
据《明史·周新传》记载:朱棣杀了周新后,很快就后悔了,他问身边的侍臣:“周新是什么地方人?”回答说是南海人。朱棣叹息了一声说:“岭外竟有如此刚正的人!看来朕是冤枉他了。”朱棣深知做了错事,几天来神志恍惚,总是看见一个红衣人悬在空中,对他说:“臣周新已为神,专为陛下惩治奸臣与贪官凶吏。”
不久佞臣纪纲的罪行暴露被诛杀了,周新的冤案也得已昭雪。周新没有留下后代,周新在世时,他的妻子虽为贵夫人,但穿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与平民妇女没有两样。周新死后她回到南海老家过着贫困独居生活。几年后,浙江人杨信民到广东当巡抚时特别周济周新的遗孀,并称周新为“当代第一人”。百姓怀念周新,为了敬仰他,供奉周新像为杭州吴山城隍庙中的城隍。几百年来,前来祭拜的人流如潮,代代香火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