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公在座，听了双方的辩论，对王子虎说：“是非曲直已经大白，无须再辩论下去了。不过卫侯是天子的藩臣，我们不便定他的罪。先把卫国的大夫处治了吧！”王子虎说：“宁俞跟这件事不相干，可以免罪。士荣说话不公，强词夺理，应当治罪。鍼庄子自知理屈，不再强辩，默坐一旁，可以从轻处治。请您判决吧！”晋文公就依照王子虎的论断，把士荣杀了，缄庄子砍掉一只脚，宁俞无罪免刑，把卫成公装上囚车，去面奏襄王。襄王问：“审结何如？”二人回答说：“卫侯罪孽重大，要是不惩办他，恐怕天理难容，人心不服。！请天子命司寇行刑，以彰天子罚办他！”卫祖康叔，与周同宗。周襄王貌似糊涂，却有意庇护卫侯，他在想：若依了晋文公和王子虎，哪不是乱了君臣父子之制了吗？依此，大夫可告诸侯，诸侯不是也可以告天子了吗？想到这些，他慢条丝理地说：“《周官》设置司寇，以讯平民，惟君臣无狱，父子无狱。若臣与君讼，是无上下也。又加胜矣，为臣而诛君，为逆已甚！朕恐其无以惩罚，而适以教逆也。朕亦何私于卫哉？”晋文公听后，惶恐叩首，谢天子教谕，说：“重耳所见浅显。既天子不加珠，当槛送京师，以听裁决。”押走卫成公，文公使元咺归卫，议立新君。元咺至卫，与羣臣计议，兄终弟及，共推为人忠厚的叔武之弟适，字子瑕，为新君。任元咺为相。由司马瞒、孙炎、周歂等一班文武辅佐。
晋文公处理完卫国的诉讼，送走了周襄王，趁众诸侯未散，他对大家说：“寡人奉天子之命，得专征伐（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始）。今许人一心事楚，不通中国（即中夏）。王驾再临，诸君必劳顿不暇，今颖阳（许都）距此不远，却置若不闻，怠慢至极！愿借诸君问罪于许。”众诸侯异口同声：“敬从盟主之令。”旋尔，由文公挂帅，齐、宋、鲁、蔡、陈、秦、邾、莒8国诸侯，共9国师旅，一齐向颖阳（在今河南许昌西南）进发。许君闻诸侯大兵压境，忙遣人向楚告急。楚成王说：“吾兵新败，勿与晋争。俟其兵临城下，即可求成！”及至兵临颖阳，文公突感风寒，卧榻不起。加之恶梦连连，心神不宁。命郭偃问卜。郭偃说：“以卦合于梦，主公必有失祀之鬼神！”文公说：“寡人于祀事，有举无废，岂有失祀之鬼神？”郭偃说：“臣闻古人云：为君者，当以仁执国，以仁治政，以仁修德，以仁睦邻，不以仁为政，不能平天下。主公践土之盟，复卫而不复曹，同罪异惩，振铎失祀（振铎，武王之弟，曹国之祖），岂不是与梦之所合吗？君若复曹伯，以安振铎之灵，布宽仁之令，享钟鼓之乐，又何疾之患呢？”赵衰也附和着说：“晋先君唐叔，武之穆也。主公先父，‘继文绍武’，是继文侯之治、武公之绩也。他们都十分注意执国以仁，取悦人心。要知道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郭偃、赵衰这一席话，说的文公心里豁亮，病势去之大半。即日使人召曹伯襄于五鹿，使复归本国为君，并把给宋国的田土，也全部归还了曹国。曹伯襄获释，感恩报德，回国后即统领本国兵马，协助众诸侯围许。许僖公见楚救不至，乃负荆衔璧，向晋霸主乞降求成。晋文公便与众诸侯计议，准于求成，撤围而去。撤围后，诸侯兵便各自归国去了。临别时，秦穆公与晋文公相约：“异日若有军旅之事，秦兵出，晋必助之，晋兵出，秦亦助之，彼此同心协力，不得坐视。”
公元前630年春天，晋文公对郑国捷，出而反欠，明附晋，暗合楚，新账旧债，耿耿于怀。是年的一天，晋国朝会，文公对群臣说：“郑人不礼之仇未报，今又背晋附楚，寡人欲合诸侯之兵问罪于郑人，何如？”元帅先轸说：“诸侯屡屡出兵，耗财劳师，容易结怨。仅因郑人，又行征伐，非所以靖诸夏也。况我三军无缺，将士用命，何必外求？”文公说：“其他国家不来可以，惟秦君与寡人临行有约，必与同事，不能不打招呼！”先轸说：“郑为中国咽喉，故齐桓欲伯天下，每争郑地。今若使秦共伐，秦必争之，不如独用本国之兵。”文公说：“晋与郑，相距近；秦与郑，相距远。秦何利之有？”乃遣使以兵期告秦，约于9月上句，同集郑境。至期，文公进入郑境，秦穆亦率谋臣百里奚、大将孟明视，副将杞子、逢孙、杨孙，战车200乘而来。两军会师，其势不可挡，没费吹灰之力，就取了郑之郊邑，直逼曲洧（在今河南扶沟县西南）。晋师结寨于函陵（在今河南新郑西北），在郑城西、北。秦兵扎营于氾南（在河南襄城县南），在郑城之东、南。把郑都包围的水泄不通。慌得郑伯手足无措。大夫叔詹进谏说：“秦晋合兵，其势甚锐，不可与争。但得一舌辩之士，往说秦公，使之退兵，秦若退师，晋势已孤，不足畏矣。”郑伯问：“谁可往说秦公呢？”叔詹回对：“佚之狐可也。”郑伯命佚之狐。佚之狐说：“臣力不胜任，愿推荐一人以自代。此人智勇双全，能言善变，口悬河汉，舌摇山岳，但其年老不见用。主公若能加官进爵，使之往说，必能成功。”郑伯问：“卿所荐者何许人也？”佚之狐说：“考城人也。此人姓烛名武，年逾七旬，事郑囯为圉正，三世不迁官。乞主公加礼而遣之！”郑伯遂请烛武入朝，众臣见其年老体衰，身躯背锅，步履蹒珊，无不含笑。人不可貌相。烛武拜见郑伯，说：“主公召老臣何事？”郑伯说：“佚之狐言子舌辩过人，寡人欲使你往说秦公，撤兵退去，以解民倒悬！”烛武再三辞谢，说：“臣人老材疏，发秃齿落，言辞不清，颠三倒四，怎堪当此大任，去劝谏千乘之君，罢战撤师呢？”郑伯说：“子乃元老，事郑三世，老不见用，孤之过也。寡人今日封子为亚卿，请为寡人一行。”烛武不愧为有识之士，满腹经论，他却有能使石汉皆开眼，泥人也点头，红日夜间出，黄河水西流的能奈。他来到秦国大寨，未进寨门他先施一计——哭寨。他不去报门求见，而是在寨门外号淘大哭。门吏擒住他去见穆公。穆公问：“你是什么人？”他回答：“乃郑大夫烛武也。”穆公问：“你哭什么？”“臣哭郑之将亡矣。”穆公问：“郑将亡，你不到郑廷去哭，在寡人寨门外，你哭什么？”烛武说：“老臣哭郑，亦兼哭秦。郑亡不足惜，独可惜者秦耳！”穆公诧异，呵叱他说：“吾之国富强兵，怎能言亡之可惜，分明是蛊惑之言，当斩！”烛武面不改色，大义凛然，对秦王说：“秦、晋合兵临郑，郑之亡，不待言矣。若亡郑而有益于秦，老臣又何敢言？不惟无益，又且有损，君何劳师耗财，以供他人役使乎？”穆公问：“老大夫说有损无益，怎么讲？”烛武说：“郑在晋之东界，秦在晋之西界，东西相距，千里之遥。秦东隔于晋南隔于周，能越周、晋而有郑乎？郑若亡，其土皆为晋之所有，于秦何益？夫秦、晋两国，毗连并立，势均力敌。秦、晋灭郑，晋益强，则秦益弱矣。为他人兼地，以自弱其国，世间有这样的儍事吗？”穆公听后默然。烛武继续说：“智者，不会出此下策。臣想，昔日的往事，君王是记忆犹新的。”穆公问：“昔日什么事？请大夫明讲。”烛武说：“晋惠公曾以河西五城许君，既入而旋背之，君所知也。君之施于晋者，累世矣，未曾见晋君知恩报君者也。晋侯自复国以来，增兵设将，伐卫破曹，大败荆楚，结盟诸侯，日谋兼并。今日拓地于东，既亡郑国；异日必思拓地于西，患且及秦。君岂能忘晋，假虞灭虢、唇亡齿寒之鉴耳！君之施晋，不足为恃，晋之用秦，却不可测。以君之贤智，岂能甘坠晋之囊中，此臣所谓‘无益而有损者’，所以在秦寨痛哭者也！”穆公静听良久，耸然动色，频频点头说：“大夫所言，言之有据，析之有理，使寡人顿开茅塞，一切豁然！”百里奚进谏，对穆公说：“烛武乃舌辩之士，欲离间我秦、晋之好，可听之，不可践之。”烛武复对穆公说：“君若肯撤军释围，订立盟誓，我郑将弃楚降秦。君如有东方之事，辎重往来，取给于郑，犹君外府也。”穆公大悦，遂与烛武歃血为盟，背晋而亲郑，反使杞子、逢孙、杨孙三将，率2000士卒，帮郑戍守，暗自班师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