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长龙发出一声长啸,再度向应龙袭去。应龙也察觉到了嘲风的袭击,它调转方向,张开大口召唤出雷电。无数电光兜头劈下,卓燃驾驭嘲风在其中穿梭游动。就在离应龙大概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少年从兜里掏出一个闪着蓝光的魔法球,向应龙的头部猛地掷了过去。
“嘲风,就是现在,烧它!”
神龙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张口喷出一簇火焰。烈焰在海水中只维持了一小段距离,但足以推动魔法球接近应龙。霎时间,一个冰雪气泡出现在应龙的头部,气泡里还燃烧着一小簇火焰。火苗迅速熄灭,应龙也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它挣扎翻滚,却不能摆脱头上的冰泡。它剧烈地震动着身子,一头撞进海沟,想借着封印撞碎那恼人的坚冰球体。
“萨莉露,撤掉封印!马上!”
卓燃大吼。尽管这个要求听上去相当不合理,但同伴之间的信任让萨莉露选择了听从。就在封印撤开一个缺口的同时,无数魔兽从海沟内涌出,眼看就要像井喷一样涌入海域。突然间应龙猛地坠落,巨大的身形将魔兽们又砸了回去。魔兽们发出了不甘的悲鸣与嘶吼。而那位龙中的霸者,却再也没了声息,只能无力地坠入了万丈深渊。
此时,艾隆王与萨莉露等人再度增强了封印,被称为魔兽裂隙的力诺海沟,也随之弥合。劫后余生的众人松了一口气,但卓燃却疯狂地折回头寻找江君的身影。海水中,珊瑚礁里,到处都没有同学的影子,他越找就越觉得,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揪住了。
“你是在找他吗?他在我这里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卓燃,他猛地回过头,只见小朗正咧开嘴角,笑容满面地望着他。卓燃怔住了,因为面前的小水手竟然长着一只青色的鱼尾巴。但他已无暇质问对方,他只是立刻冲上前,抓住了小朗的肩膀:
“你看到他了?江君在哪里?”
小朗摊开手掌,一只小黄鸡正瘫倒在他的掌心里。似乎是察觉到了卓燃的存在,小黄鸡掀了掀眼皮:“唧,卓燃,是我啦!唧唧……”
竟然是江君在说话!卓燃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轻轻地握住了小黄鸡柔软的身体,任由他在掌心里休息。
刚刚变身为神龙形态与应龙进行了一场大战的嘲风,此时却没有再进入Low Power模式,而是化作了双翅兽形的Norml模式。它望了一眼少年掌中的小黄鸡道:“这小子倒还有些斤两。不知道他用了何种法术,将自身灵力灌输于本座,助吾突破灵力禁制,瞬时化龙。”
比起嘲风与江君“人龙大变身”的戏码,小朗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他眨巴眨巴眼,好奇地问:“卓燃卓燃,你是怎么做到的啊?那么个大家伙,你怎么把它搞定的啊?”
虽然江君严重缩水,而且连形态都发生了改变,但至少他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卓燃先前的悲愤与伤痛稍稍有所缓解。面对好奇小子的疑问,他一边抚摸着小鸡的绒毛,一边解答:“在我上神泪岛之前,江君和萨莉露给了我两个魔法球。我刚才突然想起来,只要在应龙头颅上制造一个冰泡,同时让嘲风的火焰在冰泡里加快消耗氧气,令它瞬间缺氧昏迷。应龙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也必须吸取氧气啊。”
“啪啪啪——”江君扇动两只黄色的小翅膀。但是刚鼓了两下掌,这个动作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再度躺倒在同学的手掌心里,累得不动弹了。一看他这模样,卓燃急切地问:“喂喂,书呆子,你没事吧?”
回答他的不是江君,而是小朗:“估计是呛了几口水,扑腾两下没劲儿了。刚才我一来,就看到这边亮堂堂的,然后从金光里掉出一只溺水的小黄鸡来。好在我来得及时,捞起了水晶手环,给它套脖子上了……啊,说起来,这是海伦给你们的吧?她还说什么了?”
正说着,远处的鲛人围了上来。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兰斯,你终于回来了。”
卓燃扭头望去,只见那位如雕像般俊朗的鲛人,那位死守防线绝不退缩的骄傲的王者艾隆,正用那双宝蓝色的眼,平静地望着他。就在卓燃张口想吐槽“喂,你是打架打糊涂了,你认错人了吧”的时候,他身侧的小朗却举起了胳膊:
“呦,父王,我回来啦!”
小朗,不,鲛人国的王子兰斯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一甩泛着珍珠光泽的青色鱼尾,先是游曳到了父亲艾隆的身边转了一圈,然后又游到了不远处的雷克斯的身侧。少年鲛人探出手,抓住了独眼船长的手臂,轻声地道:
“父亲,让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一位,亚当·雷克斯,是我的外公。”
茵茵碧草,绚烂繁花,在水晶殿堂与光明珍珠的映照下,绽放出别样的美丽。一把木制长椅放置在碧草与繁花之中,高大的乔木架起满枝绿叶,像是一把大伞,遮蔽着静谧的花园。这里是思谒之间。在经过一场激战之后,鲛人王艾隆与王子兰斯,带领众人来到了这座安宁祥和的殿堂。
“外公,你说的米雅应该就是我的母亲啦!”
曾经的水手小朗,眼下的王子兰斯,一开口就丢下重磅炸弹。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讲述了一段鲛人国的秘闻——
十五年前天之裂缝出现时,流星火雨坠入瀚海,震动了无垠海国。鲛人王艾隆率领卫兵浮出海面进行调查,却邂逅了一位撞在礁石上昏迷的少女。他将她带回了海国进行治疗,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位美丽的姑娘醒来后竟然丧失了全部记忆。因为毫无线索,艾隆为她取名“艾格尼丝”,那是“美丽珍珠”的意思,并让她留在了这深海世界。
像所有的美好的童话故事一样,艾隆与这位美丽的人类姑娘相爱了。尽管王室与大臣中有很多非议,但英俊、沉稳而专一的鲛人王力排众议,迎娶了这位人类王后。在大臣们的坚持下,艾隆没有向民众公布艾格尼丝的人类身份,但他下令建造了这座思谒之间,让妻子能欣赏与陆地上一样的绿树与花朵。一年之后,艾格尼丝生下了兰斯,但她却因为难产而离世。此后,艾隆再未娶妻,他一直戴着妻子的项链。而这位半鲛半人的男婴,则成为了无垠海国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直到三个月前,刚满十四岁的兰斯决定送自己一份有意义的成人礼礼物。他听鲛人卫兵们说,有海盗在卡美拉与无垠海国的贸易航线上作乱,甚至袭击了部分船只。于是,勇敢机敏的少年决定凭一己之力,将海盗一网打尽。他偷偷溜出王宫,到了港口假装孤儿,自称“小朗”,混进了海盗船队,成为了一名小水手。
“……我本来以为外公很坏啦,而且拉穆尔又总说什么‘解剖’‘藏品’的,看着就不像好人。”兰斯冲二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后来我发现,外公虽然袭击了商船,却没有伤害一名船员,而且拉穆尔又放走了卓燃,我就开始觉得奇怪了。后来在港口加利亚,外公中了枪,我看见了他的链子和父王的一模一样。再听到外公是为了寻找十五年前失踪的独生女米雅,才脱离了扞海舰队成为一名海盗,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改变了主意,要陪着外公走完旅程。”
听见米雅死亡的消息,年过半百的老船长,眼眶泛红,隐忍地捏紧了拳头。但再一看那活力十足的少年,他又松开了拳,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兰斯额前的碎发,那是与米雅相同的浅金色。良久,他那干涸的嘴唇,挤出一句破碎的疑问:
“米雅她……海葬了吗?”
根据无垠海国的传统,鲛人的生命消逝了之后,是会被送入大海,回归于海洋的。所以,雷克斯才有此一问。
“不,”深情的鲛人王缓缓摇首,他抬手指向了庭院中的绿树,上面点缀着细碎的白色花朵,“根据人类的习俗,我将她的水晶棺埋在了这棵树下。”
“好,很好。”雷克斯闭上眼,微微点了点头。这位骁勇善战的海军将领,勇敢无畏的海盗,此时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显得颓然而沧桑。他缓缓地走到了那棵树下,坐在了木质长椅上。轻轻摇曳的枝叶上,落下洁白的小花儿,像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了老者的发上、肩上,萦绕在他的周围,飞旋飘舞。
大伙儿都没有出声,脚步轻轻地离开了这座庭院,为这位寻找女儿十几年的长者,留下了缅怀的空间。直到走进了大厅,确认这里的谈话不会干扰到雷克斯,艾隆才缓缓开口:
“听海伦说,诸位来到无垠海国,除了寻找艾格尼丝之外,还要借用溯流纹章。此纹章是我国秘宝,我可以借予诸位一观,但仅限于此。”
言下之意,只能看,想带走是没门了。这个答案倒不意外,卓燃点了点头。
大约十分钟之后,一名鲛人护卫捧着一面镜子,来到了众人面前。在艾隆王的指引下,魔力高超的美女魔法师萨莉露捧起了溯流纹章,吟唱咒语,发动了秘宝的能量。只见纹章散发出五彩的光芒,与此同时,虚空中凝起闪耀的光点。这些光点不断游移飞舞,组成了无声的画面:
年幼的法斯站在神圣殿堂内,在他的身侧,是那名怂恿他打开天之裂隙的黑衣人……不,确切地说,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像是一团黑色的雾气,凝成了人类的身形。
“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根本不是个人啊!”卓燃惊叫道,“不对啊,我在法斯的回忆中看见的,明明是个穿黑袍子的男人,哪像这个鬼模样!”
拉穆尔沉吟片刻说:“依我看,是法斯的记忆被篡改了。他以为自己遇上的是一个黑袍法师,可事实上,当年他所看见的人根本没有身体。”
没想到重现十五年前的景象,非但没让众人看清黑衣人的面目,反而让真相越发扑朔迷离。萨莉露吟唱咒语,五彩的光点,展开了又一幅画面:
那是在幽暗的深海,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力诺海沟前,他合起双手,似乎是在吟唱着什么咒语。随着他的吟唱,大约两分钟后,海沟里迸发出诡异的光芒,波涛涌动,无数气泡涌出沟壑。应龙巨影首先浮出裂隙,紧接着就是成群的蛊雕和沙蠕,正是那些占领了神泪岛的魔物。
“萨姐!能不能放大些,再把镜头转一转,或许能看清这个混蛋究竟是什么人!”卓燃大声说。萨莉露催动魔力,溯流纹章的光华更为艳丽,下一刻,就如少年所期望的那样,画面越发清晰——
那立于魔兽裂隙边缘的男人,在看见群魔出渊的场景后,微微扬起了嘴角。他的面目俊秀,红色长发被束成一束垂在背后。他的眼睛像是翡翠一般,碧绿而闪亮。他的面容,对于卓燃来说再熟悉不过。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司徒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