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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甲骨文书法(2)

甲骨文的结体,遵从表形为主、表意为辅的组字原则。表形的字,取法自然有极大的随意性,造型朴素,很多是把一个字写成左向、中立、右向三种形象的造型。除象形表意文字外,已有形声字出现,造型已有左右呼应、对称匀整等方法,文字结构已经接近成熟。有的构件虽然相同,但写法不同而形态各异。有的因构件的位置不同而产生不同的意味和变化之美。还有殷人巧妙地把两个字合书在一起,成为“合文”。这种合文方法不是任意的,而是有原则的,通常是数字、吉祥语和专用名词可合书。

7.章法千姿百态

甲骨文千姿百态,甚至可以说是千奇百怪,最富艺术气质。这里面除了有契刻者匠心独运的因素之外,更多的大概是受到甲骨质地和占卜兆纹及契刻工具的制约,有的同一版上存在不同贞人不同时间的刻辞,因此,甲骨文不论从宏观还是微观上都是不同于其他书体的章法。所谓章法,在书法学上是指通篇布局设计,安排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艺术处理方法。而甲骨文最让人叹服的莫过于那鬼斧神工的章法布局。

甲骨文书法的章法布局,是根据甲骨文大小和形状的特征来进行相应的安排,出现了疏朗相间、姿态多变的面貌,无论是同一个字的结构之间,还是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都是既独立又有紧密联系的整体,所以生气氤氲。总体布局参差错落。行文有的自右向左,有的自左向右,其中的左行章法占了绝大多数,从而奠定和确立了中国人3000年的书写习惯。

8.宗教神秘美

甲骨文是伴随着原始宗教产生的卜辞,而祭祀活动不仅仅是个人私事或私下去做,而是演变成为贵族的重大或头等行为,由王室或商王亲自主持,具有不可侵犯性的“神权”味道。甲骨文首先透露出一种神圣肃穆的气氛,给人极其庄严神秘宗教的艺术感受。

书法是时代文化的缩影,甲骨文产生的时代,恰恰处在天命、鬼神宗教巫史文化的极盛时期。商代的书法,从形式到内容,基本上都是这种宗教巫史文化的体现;而中国书法文化的起点,也正是由宗教巫史文化孕育了其表现形式及美学观念。占卜是一件神圣的大事,为了表达对神的虔诚、取悦神的欢心并得到神的启示和好运,贞人往往以当时的美学思想和审美意识,郑重其事地记录和契刻每一句卜辞,并努力做到刻字的完美。保留着原始的自然纯朴和稚拙天成本质的甲骨文,是先民们在“原逻辑思维”状态下创造的最早的一种书法形式和文字样式,字里行间通过卜辞而显示出它从产生而来固有的宗教神秘性。

9.平衡对称美

甲骨文从笔画形态上来说,线条较为简单质朴,没有任何装饰性的处理,而只有笔画的长短、粗细、向背的变化。其单字结体和整体章法皆强调对称形式,字形方正,多是长方形,遵循平衡的原则,给人以平稳端庄对称的感受。这里的对称美应该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结体对称。有学者用编码统计的方法监测了1000个甲骨文字,结论是形体显示的图像都是按照平衡对称原则结构起来的。二是章法的对称。甲骨文契刻排列成双成对,行款的左行式、右行式并行,形成了甲骨文特有的对称之美,虽然甲骨文在契刻时,有所谓“顺兆刻辞”与“迎兆刻辞”两种书写形式,但其章法却都是对称的,给人以平衡的感觉。对称与平衡构建了甲骨文书法的艺术基调。

产生这种平衡对称美的原因有二:一是古人首先在自然状态下认识到了对称的美好。日常生活中人们对自然万物的第一感觉就是对称:天地、人体、上下、左右,从感性上升到理性的高度之后就是正反相依、虚实相成、阴阳为道。二是对称的美学特征,被古人无意中发现或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所认识。造型的对称性会给人一种平衡和协调的感觉,从心理上得到一种和睦、宁静的自然心态。因此,商人选取了平衡对称的手法来处理甲骨文字的结体和排列的形式。

三、甲骨文是中国书法艺术的萌芽

对于甲骨文是否具有书法史上的地位,学术界存在着肯定与否定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

持否定说者认为甲骨文是应用工具的文字,黄简和王宇信两人的观点颇具代表性。黄简认为甲骨文属于应用工具的文字,不具备作为书法艺术的独立性和追求书法美的自觉性,也不具备已成熟的书法标准,他说:“中国古代书法史的上限,从严格的狭义上说,当在汉末桓、灵之际;从广义上说,可推溯至春秋末期。早于这个时期不存在书法,或无所谓书法。”王宇信认为,书法“不是为了实用,主要是作为艺术品欣赏,所谓‘法’,即法则、规范、效法。不能说商代只有商王和少数几个卜人能见到的卜辞就是书法创作。也不能说商代卜人教弟子捉刀代笔刻写甲骨文就是有意识地把文字书写作为一种艺术实践”。在他看来,甲骨文、金文虽以古朴、劲遒而具有永恒的艺术魅力,堪称“书法”之祖,但毕竟与有意识的艺术创作之书法不同,如果从广义方面理解书法,秦始皇靠行政命令统一文字,刻石记功,命李斯写《仓颉篇》、赵高写《爰历篇》、胡毋敬写《博学篇》,以作全国范本,推行小篆,才是中国书法之始。

持肯定说者认为甲骨文是中国书法艺术的萌芽,大多数人认为虽然甲骨文与今天我们使用的文字有很大的差异,不下一番工夫没有办法认识或读得出来,而那时在甲骨上刻字,操作的工具与承载的物体也与今天的笔、墨、纸有很大的不同,但是,透过文字的形象,不但表达了美,还表达了一种精神、一种气象,这正是书法的精髓,也是一切艺术共通的特点。当我们仔细欣赏这些甲骨文的拓片,仔细看拓片上风格各异的甲骨文字,就可以自豪地说:书法艺术在这里已经诞生了。

郭沫若是肯定说的主倡者。他说:“卜辞契于龟骨,其契之精而字之美,每令吾辈数千年后人神往……是知存世契文实一代法书,而书之契之者,乃殷世之钟、王、颜、柳也。”

甲骨文已是中国书法艺术的萌芽这一说法,就是把每一则卜辞都视为一幅书法作品来对待,这时的契刻者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记录和所刻写文字的正确性上,在此基础上再兼顾刻字的美观。从一部分特别优秀的卜辞中,我们可以看到商人们书法意识的萌生。因为他们在那时已开始有意识地去追求汉字的审美情趣,同时还天长日久地掌握了许多技巧和方法,并努力去表现汉字的美。

甲骨文的诞生,不仅标志着中国的汉文字已进入了成熟期并初步形成规律,而且还创造性地确立了书法艺术的大走向和总格局。传统认识上的书法之三大要素(用笔、结体与章法)已经具备,而且练字骨的发现又显示了殷人对书写工拙的观念已然萌始;同时还将玩忽文字视为一种罪孽甚而视为亵渎神灵的文字神圣的这一思想观念,也作为人类野蛮时期图腾崇拜的孑遗而延续下来,从而成为后世书法艺术在实践及观念上的起点。

甲骨文作为一种成熟的文字系统,它已建立起了笔法、字法和章法三位一体意义上的书写规则,从而使书法这一艺术样式获得有别于绘画的独立而发展下来。它对后世书法的贡献在于:

1.中锋用笔

甲骨文尚处于笔法的准备、酝酿期,它对中国书法最伟大的贡献,在于甲骨文在契刻的基础上建立起中锋或严格地说叫做正锋顺书这一千古不移的笔法核心。

甲骨文在用笔上具有与后世相同的下笔、行笔、收笔这三个基本笔法,但无藏锋、逆锋、回锋等与自然笔顺行向相背的用笔法。细心观察殷人下笔往往露锋,收笔则提而出锋,笔势一般由上而下,由左向右,偶有逆向,因字而变。甲骨文的基本笔画可概括为横、竖、点、斜、弯或曲。这五个基本笔画要素就可组成商代甲骨文的任何文字。其中,“弯”无常态,随物、随意而尽其妙,特别是由弯笔组成的象形字显示出书画同源的本色。所契刻动物字,飞禽展翅,蛀虫屈伸,猛兽獠牙,或将奔未驰或欲飞未翔或要吼怒,皆栩栩如生;所契刻人体字,立、卧、蹲、跪、躬,手举足行,如朝夕所见;所契刻景物字,山、水、草、木,犹身临其境,画意盎然;所契刻器物字,甚具形象。

2.多变平衡对称的构字法

对于书法而言,甲骨文的意义还在于:多方折的笔画及其交接处的粗重剥落,顺其自然、大小不一、颇具变化的结字,给后世书法、篆刻留下了十分重要的启示。另外,甲骨文字划布局以平行对称为原则,凡同字内出现的诸横、斜、竖、点之间各保持基本平行;左右、上下笔画相同者,则分别以中线为轴,呈对称状。而中国书法在其流变和发展中也一直保持、衍用着这一平行、对称的结构原则。

3.自上而下,从右到左的行款

甲骨文的排列方式,不仅显示出古朴烂漫的艺术气质和情趣,而且给几千年中国书法的构式和布白确立了定势。从目前发现的甲骨文来看,绝大多数行款是从右向左、自上而下的直行排列形式,偶尔也有横排的,但多只限于单行,并且跟卜辞与卜兆相配合的需要有关,这也是一种特殊情况。研究发现,在章法行次的排列上,传统的从右到左的排列章法在商代后期,至少在商代后期的晚期阶段已经基本确立。同时发现,商代晚期铜器上的铭文和甲骨上的记事文字,其行款几乎都是由右向左排列。汉字的这种自上而下、自右而左的书写章法排列方式,一直沿用了3000多年,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的50年代中期,才基本上被自左而右、自上而下的横行排列形式所代替。

第二节近现代甲骨文书法

甲骨文书法,从广义上说,实际包含古人用刀在甲骨上契刻的甲骨文书法,和今人在纸上用笔墨书写的甲骨文书法。二者本不是一回事。后者是对前者的“模拟”、“移植”或者说“提炼”,也可以说后者是前者的“异化”。

契刻甲骨文的书法艺术,一度兴盛于3000余年之前,而甲骨文笔墨书法,前后只有不足百年的历史。甲骨文出土以后,学者们在关注它的文献价值和学术价值的同时,对它的书法艺术价值也在不断挖掘和实践试验,并向表现笔意和刀味两个方向发展。近代的甲骨学家和书法家或爱好者不断临习甲骨原文,写成条幅、斗方等形式,还有人集甲骨文字为对联和诗文,还有的书法家兼印家把甲骨文字刻到印章中去。20世纪80年代以来,众多新老书家在继承前贤优秀传统的基础上,不断拓宽视野,跳出旧模式,开始追求新的体态风貌,作品的技法、风格也愈加多样。有的保持甲骨文字的大体结构,用笔简率急就,而突出天真稚拙的意趣。有的打破甲骨文的形体结构,草书用笔,大胆开合,而追求欹侧恣肆的境界。也有的甲骨文爱好者表现为写实型的临写,虽然能够准确地表达字形,显得十分规整,但也多因过于刻板和“学究气”而少新鲜生动活脱的气息。

由于甲骨文发现是在小篆和金文大盛的清代末期以后,而书写甲骨文者又多是研究这方面的文字学大家、学者和篆书方面的专家,书写甲骨文必定会借鉴小篆和金文的笔法,所以甲骨文书法一开始就呈现出多方面的风格。

已故去的文字学家及书画大家书写的甲骨文书法大体有两种笔法和审美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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