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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柴泽民(2)

风雨晦明间俯仰百变的复杂形势真正考验了一个外交官的应变能力和处世能力,中国政府决定派柴泽民前往美国,担任中国驻美联络处主任。

邹明榕:我记得,他走的时候,泰国上下大概是千人宴会啊!那个欢送柴大使啊,轰动啊!

柴泽民:甚至他们搞政变的青年军官,这些人向来不出头露面的,都请我吃饭。每天我是吃三顿饭,早晨、中午、晚上。每天报纸上都登出我的消息。

1978年5月10日晚,曼谷集拉达王宫内,泰国国王普密蓬·阿杜德与王后接见了柴泽民夫妇。在惜别时,国王郑重地授予中国大使一枚一等白象勋章,这在泰国的外交史上也是少有的。

美国朋友说,柴大使是大使中最受欢迎的一个

回国后,柴泽民立即进入了中美建交谈判。

柴泽民:正好是美国的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到中国,他到中国之后和邓小平见面的时候就讲,我这次来是总统派我来谈建交的,我们美国准备跟中国来建交。

1978年8月9日,已经有27年外交生涯的柴泽民携夫人李友锋抵达华盛顿,这对花甲之年的老大使来说无疑是个艰巨的使命。一个星期后,柴泽民约见了布热津斯基。谈到第三次,谈判便陷入了僵局。而此时的北京,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正会见美国第四任驻华联络处主任伍德科克。和邓小平与伍德科克在谈判中遇到的问题一样,柴泽民在美国也是因为台湾问题的承诺出现了僵局。很快,他紧急拜会了卡特总统。

柴泽民:卡特总统直接就说,你们提出的建交的这三个条件我们接受;但是你们也应该考虑我们的问题,我们就是要卖武器给台湾。小平同志就说,这个问题啊,咱们先建交再谈判!

邓小平一锤定音,及时抓住机遇,在中美建交问题上起到了决定性的推进作用。12月15日晚,200多位中美友协会员受到驻美联络处柴主任的邀请,来到联络处所在的康涅狄克大街2300号看一场电影。观众进场后,柴泽民规定在晚上9点前不许打开联络处大门。

柴泽民:就是为了保密,因此提出来发表公报时间是在12月15号。之前卡特总统邀请了几个资深的参议员,来宣布我们要谈判建交。结果那个会议后,众议院的议员们大火,说谈判建交这么大的问题都不跟他们讲,对卡特的意见很大,华盛顿马上传播了这个问题。

这次,到公布的时间了,柴泽民才让人把门打开,把里边电影厅的门也打开,才让大家都进来。观看这场电影的观众此时才明白,请他们来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公布中美建交公报。

1978年,美国时间12月15日21点整,在美国居民通过电视看到卡特总统宣布和中国建交重大新闻的同时,中国驻美联络处的大厅璨然亮起明亮的灯火。两国政府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将与美利坚合众国于1979年1月1日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

1979年1月1日,台湾“双橡园”别墅中的青天白日旗慢慢降下,而中国驻美联络处的大楼前,崭新的五星红旗在晨风中冉冉升起。柴泽民宣布了邓小平将于1979年1月底正式访问美国的消息。

柴泽民:当时美国很迫切地需要小平去访问,因为他遇到了很大的困难,美国的反华势力很强。

1979年1月29日,正是中国的大年初一,柴泽民和夫人李友锋在美国阿拉斯加机场迎候访美的邓小平一行。不久,华盛顿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由美国副总统蒙代尔、国务卿万斯率领的众多国会议员终于等来了中美建交以来首次访问的中国领导人。

欢迎仪式后,中美高级会谈紧接着在白宫进行。席间,卡特说:1949年4月,我作为一名潜艇军官在青岛待过。邓小平则回答:那时候,我们的军队已经包围了那个城市。布热津斯基闻言,灵机一动,接着问:那你们见过面了?邓小平笑道:是的。在座的人无不欣赏这一幽默的回答。在美国,幽默感常常是衡量一个人魅力的标志之一,邓小平的幽默、灵敏机智和自信友善让所有人记忆深刻。当晚,卡特设国宴欢迎邓小平一行。宴会厅里装饰着从卡特故乡佐治亚州运来的各种颜色的山茶花,乐队演奏着中美两国的民间乐曲,显示出美国人的友好和期待。

柴泽民:当时小平同志访问,卡特总统为做充分的准备,特别让他的礼宾官来找我,说邓副总理访问美国,我们要做好接待的,并问我小平同志想要吃什么,喜欢吃什么,他们好做准备。我当时一想,他喜欢吃辣的东西,他们也准备不了,我就说算了吧,他吃的东西也不好准备,你把你们美国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吃就行了。

由于柴泽民的一句话,美方安排中国客人顿顿都吃牛排和小牛肉。

柴泽民:这就是他最好的东西。还有个煮鱼,那鱼就是在水锅里煮一煮,什么味道也没有,他们就会做这个,也没办法。

邓小平访美的第三站是休斯敦。休斯敦和墨西哥很近,所以这一回中国代表团终于吃上了接近中国菜肴风味的墨西哥餐。而在休斯敦竞技场,欢迎邓小平的场面却是柴泽民没有想到的。

柴泽民:竞技表演嘛,就是骑到牛上面一直跳啊跳,直到把人跳下来。

一进门,一人发一个牛毡帽。一人戴个牛毡帽,大家一看就热烈鼓掌,笑。

柴泽民亲历了邓小平8天的美国东西部之行,亲眼目睹了邓小平在美国掀起的那股强烈的“邓旋风”。在柴泽民的建议下,邓小平在访美期间接受了费城坦普尔大学的名誉法律博士的学位。因为在美国人眼中,邓小平正代表着中国10亿人民。卡特最后说,我发现邓十分受人欢迎,他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邓小平访美结束后,3月1日,柴泽民正式向卡特总统递交了国书,开始履行他作为首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驻美利坚合众国特命全权大使的职责。

两国建交后的第一次斗争是美国国会众参两院分别表决通过了《与台湾关系法》。就此,柴泽民和卡特以及里根两届政府在台湾问题上进行了数十次面对面的交锋,同时通过各种渠道争取在美国以及台湾都具影响力的华裔人士的支持。

柴泽民:各个国家在国会都有一个游说团,可咱没有这个游说团,所以国会开会没有人为我们说话。

为此,1980年5月的一天,柴泽民到原国民党军委会作战所所长蔡文治将军的家里,拜会了陈香梅女士。柴泽民的诚恳谦和让陈香梅感动,她对柴大使说,等里根竞选成功就回大陆看看。

陈香梅:在他(蔡文治)家里吃晚饭,那是我第一次跟他(柴泽民)见面,他也不会讲英文,印象不错。

由于台湾当局给里根重金资助帮助他竞选,1981年1月20日,里根邀请台湾当局代表参加其就职典礼。柴泽民闻知后,立即向美方提出交涉。

柴泽民:台湾不聪明,他事先派了国民党的秘书长到美国访问,他参加这个就职典礼,偷偷摸摸,他还公开宣布。我去了解了,就知道了,知道我们就要提出抗议了。

柴泽民:跟白宫交涉,跟国务院交涉。国务院说,总统就职典礼不归我们管,你找白宫吧。我就找白宫,白宫说这也不归我们管,这是归国会管,你找国会吧。国会那么多人,我找谁呢?我就找到跟中国联系的助理国务卿。我说台湾的代表如果出席就职典礼的话,我就坚决反对,我拒绝出席。

事后,白宫的三巨头——白宫办公厅主任贝克、副主任麦可·蒂芬,还有白宫的法律顾问米斯,就到使馆来与柴泽民谈这个问题。

柴泽民:到了典礼前的一两天,碰到陈香梅了。陈香梅笑着说,大使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说什么好消息啊?她说台湾的秘书长不能参加总统的就职典礼了。那为什么呢?他病了!

美国就用这个台阶让台湾当局下了台,取消了让台湾当局代表参加典礼的计划。柴泽民的这次外交胜利不仅坚持了中国的外交原则,也让华人看到了中国外交的地位。不久,陈香梅陪同美国参议院副督导斯蒂文斯访问北京,柴泽民为她迅速办好赴华签证并在大使馆亲自为她送行。

陈香梅一行在中国受到了邓小平和廖承志的热情接待。从此,她经常往来于海峡两岸,为改善两岸关系和中美关系发挥了积极作用。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是被柴大使拉过来的。

柴泽民几乎走遍了美国所有的州,从国会到民间,从城市到乡村,他把在战争中养成的深入调查的习惯和现代外交艺术融合,在这里打开局面,促成了美国30多个州与中国建立友好关系。美国朋友说,柴大使是大使中最受欢迎的一个。而在1981年的美国民意测验中,支持美中发展关系的数字由30%增至70%之多,这也是对柴泽民所付出的回报。

张文颖(中国国际公共关系协会顾问):他工作起来很认真,一定要把问题弄清楚,不弄清楚你就不能去做,所以有时候一件事啊,要把我们好多人找去,一个一个问清楚,然后才能够下决心,不能够草率。

基辛格(前美国国务卿):柴泽民大使是一个做事非常有原则的人,用我们美国话来说,他是一个坚持自己立场的人。

1981年,柴泽民大使从中国驻美大使岗位职务上离任。他对自己总结道:5年地下工作,10年打仗,10年为新中国政府工作,30多年外交,20多年“民间外交”。

这个在做着“民间外交”的91岁老人,半辈子与洋人打交道,但他最爱吃的仍然是老家的面条;他出使过5个国家,是一位令人们交口称赞的资深外交官;他过着普通老人的生活,依然关注着国际局势和外交动态,关心着新一代外交官的工作情况。

2007年6月,柴泽民在北京饭店会见了专程从美国而来的陈香梅女士。追忆起近30年的友情,两位老人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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