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听了她的话,转过头来再次望她的时候,缪米从后门走了进来。在冲那大汉打了个招呼之后,他转而向贾琅介绍道:“这位是修羯,我的好朋友。他的接骨跌打技术是绝对一流的。而且在这里,绝对不用担心被什么家伙盯梢。”
“你被人盯梢?”修羯挑了挑眉,“出了什么事情?惹了麻烦?”
缪米苦笑道:“的确。不得已才会来找你,想借个地方跟这位姑娘解释一些事情。能麻烦你帮忙看着一些么?凭你的身手,若是有人窃听什么的,你一定可以发觉吧。”
修羯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只是走向门厅关上了大门。然后,他沏了两杯茶,递给贾琅和缪米之后,就向内厅走去,却被缪米一把拦住,“回避什么?凭咱哥俩的关系,若是信不过你,我就不到这儿来了。”修羯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这位……”缪米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莫漠女伴的名字,说到一半便卡了壳,幸亏贾琅机灵,一眼看出他的尴尬,于是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贾姑娘,莫漠的事情我很抱歉。”想到莫漠那时决绝的表情,想到她冷冷地砸伤自己的手说着“欠你的,还你”的神态,缪米心里一紧,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
“道歉的话不用对我说,你自个儿对她说去,”贾琅开口毫不客气,“说吧,这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想缪公子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就凭那老鼠药就将罪名定在了莫漠的头上了吧。”
“没错。”缪米苦笑,“当日,有病人服下了有毒的云南白药,差点送了性命。我在药品的成分中查出了老鼠药的粉末。别说仅仅只有这一个线索,就算是所有证据都指向是她害的人,我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听了他的话,贾琅轻轻点了点头,这男人还算有点情义,对莫漠不坏。她望向他,提问:“既然你知道不是莫漠做的,为什么不去报官呢?让官府来查不是更好?”
缪米敛了敛眉,摇头,“虽然这明显是栽赃陷害。但是在那个时候,在我分析出凶手的目的之前,我还不能轻举妄动。这次的事情明显是冲着我或莫漠来的。如果仅仅是冲着我,那么为什么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挑了那天?当日上午,我才当众向她求亲,想必是这件事情对凶手极度不利,所以对方才会用下老鼠药这种做法来离间我们的感情。”
“没错。”贾琅点头,“所以你没有报官,是因为担心,那个想阻止你和她成亲的人中,可能有你家里人一分子,是么?”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唇边勾勒出嘲笑的弧度,冲缪米瞥去一眼,“不要告诉我你还有一个远房的表妹,暗恋你已久,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想要拆散你和莫漠。”
面对她的讽刺,缪米苦笑,“贾姑娘你说笑了。那种人倒是没有,不过想要在白云堂的药品里下毒,并不是一般外人可以做的事情,极有可能有内部的人参与。若真的是家里人做的好事,那么报官之后再想私了可就难办了。”
贾琅点头表示赞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本想和莫漠商量对策,两人假装中了离间之计,然后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说到这里,缪米长叹一口气,“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跑来了。当着那许多人的面,或许犯人就在里面,我又怎有办法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就只有假装中计,斥责她下了毒手。”
贾琅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虽然事情怪不得你,可那举动,却着实是伤透她了。你知不知道,她是去向你告白,并且表示愿意嫁给你的。怀着这样的甜蜜心情,却遭到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会是怎样的落差和打击。”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低垂下眼眸,缪米捏紧了拳头,心中有一种酸涩的味道,在身体里不断扩大,“我知道,若不是受到那样的打击,她也绝不会说出是她下毒这样的胡话来。当看见她张狂地笑起来,承认那本与她无关的罪名时,我就知道,那个偏执又死心眼的家伙,是在极度的盛怒和痛苦之下,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的。”
看见他的表情,贾琅不由得再度低叹一声:“最要命的是,你还给了她第二次打击。而这次的后果,远比第一次还要严重。”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想到,一向性子倔强不走回头路的她,在我还没能来得及处理完事情去找她的时候,她竟然再次来到了白云堂……在那个时机和环境之下,我没有办法解释……”
闭了双眼,眼前浮现出那一幕。那是黄昏的时分,她踏着夕阳而来。翻开手掌,那里托着一棵莽草。她用充满期待的眼眸望着他,努力地想去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微笑。然而,这一次,他却彻底粉碎了她的期望。
他怎么也不会忘了她那时的表情,忘不了她狠狠用手背砸向桌角所发出骨头碰撞的声音,还有,忘不了她的脸上泪水泛滥成灾,没有了张狂的笑容,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原本那黑亮而灵动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深深的黑暗。最后,她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调对他说:“欠你的,还你。”
看见缪米自责的样子,修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他抬起眼来,冲对方感激地笑了一下。随即,他转而面向贾琅,“我想拜托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请她原谅。”
贾琅微微摇头,唇边勾勒出无奈的弧度,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说起来,这件事情确实怨不得他。可是,虽然是误会,但心里所受到的伤害却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彻底心死的莫漠,能否原谅缪米,这个问题还有待商榷,“我会向她解释,并试着劝解她。不过她能否想得开,这就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了。”
“我了解。”缪米轻轻点头。
见事情解释完毕,贾琅向二人道了个别,转身要走,却被修羯喊住,“请等一下。”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他走向橱柜,拿出一包药来,递给她,“这些药对治疗跌打什么的有些帮助,给你那位受伤的朋友喝下吧。”
她挑眉望他,他们刚才的谈话中,可没有提到莫漠的手受伤这一段啊。他是如何知道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伸手指了指她臂上所挽菜篮里的猪蹄凤爪之流。贾琅这才恍然大悟,接过了药包,她冲他感谢地笑了一笑。这大块头,并不笨嘛。
当贾琅回家将事情的经过说与莫漠听,虽然那个固执而别扭的家伙依旧一声不吭,并没有明显地表示出原谅某人,可是她至少已经愿意敷药了。
再接下来,在莫漠和贾琅的帮助下,犯人也很快被查了出来。根据枸舒堂的顾客登记名单,一名白云堂的伙计曾经在事发当日去一家分店买过老鼠药。当成为了“人型信鸽”的贾琅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缪米之后,对方依稀想起,那一次,莫漠和自己曾经因为那名伙计没有善待一名孩童,而对他有所指责和处罚。
事情初露端倪。虽然那名伙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但是却不至于因为缪米和莫漠的婚姻而有所失利,所以,有人指使的可能性极大。果然,在缪米的逼问下,那名伙计交代出,原来幕后黑手竟是红花油店的老板。
同样主治跌打扭伤等外伤的红花油,与云南白药和狗皮膏药可以算是“同行冤家”。白云堂云南白药的牌子老信誉好,枸舒堂狗皮膏药的疗效迅速价格低廉,与它们相比,红花油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再加上那一段时间,莫漠与缪米的争吵经常在红花油商店门口进行,挡他财路,老板最终忍无可忍地出了个去“苍山采山萆”主意,想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可没想到这一趟回来,倒反而让两人的关系有了突破性进展,这让红花油老板差点没后悔断了肠子。
当日,缪米在饭馆中当众宣布要娶莫漠为妻,这个消息比风还要迅速地传播开来,自然也传到了红花油老板的耳朵里。对于他来说,这个消息莫过于晴天霹雳。这白云堂和枸舒堂平日斗法不歇,都已经叫他的生意难做得要命了。若是靠着姻亲强强联手,那他的店铺还混个屁啊!于是他当下做出了决定——挑拨离间!他买通了原本就对缪米和莫漠不满的白云堂伙计,将枸舒堂的老鼠药放进了白云堂的云南白药里。
至此,终于真相大白。缪米立刻通知了官府,捉拿主犯红花油商人以及共犯伙计,将他们一起送进了班房。
这次的事件看似已经顺利解决了,可是缪米知道,真正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