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了一天,高长胜显得十分疲惫。晚上十点多钟,他一个人还在考古研究所里。汉代女尸的谜底究竟是什么呢?他在思索。不知不觉,他来到盛放这具女尸的地点。女尸在这个所里面的一个恒温地下室,高长胜来到了地下室门前,把钥匙插进锁里,吱吱地拧了三圈,才把门打开。地下室里一片黑暗,他刚要开灯,忽而听到好像有种水流动的声音,而且是在盛放水晶棺的方向。这间地下室并不大,而且四处并没有水管,怎么会有水流声?地下室四壁渗水了?似乎也不可能,这个地下室也就相当于地下一层,况且四壁都是防水设计,基本不可能出现漏水状况。只要一按墙壁上的开灯键,整个地下室就会通亮。但是似乎有种特殊的直觉告诉他,只要一开灯,这种水流声肯定会停止。在黑暗中,这流水声显得神秘而且诡异,是那副特殊水晶的棺材里发出的声音?莫非是那具女尸在活动?但是高长胜此时并不害怕。他慢慢地把地下室的门关上了,现在他处在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之中,静静地听着慢慢的流水声。
此时他仿佛觉得远离了所有的喧嚣。他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似乎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隐约传来:“奉郎。”
这个声音来得如此空虚,如此缥缈,仿佛来自远古。黑暗之中,人的听觉会变得异常敏锐。所以,即使这个声音非常微弱,但高长胜也觉得非常清晰。
“谁——是——奉——郎?”高长胜异常平静地回复着这个自黑暗中传出来的声音,或者说回复着这个可能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声音。
“我的奉郎是邓奉,我要救我的奉郎。”黑暗中那名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高长胜均匀地呼吸了一会儿,一字一板地说道:“你的奉郎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救?他在哪里?”
他说完这句话,黑暗的地下室又变得异常沉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谁对话,和灵魂吗?和这具女尸吗?或者说是和自己的幻觉?过了好久,黑暗中似乎又有几丝女人的哀怨之声传来。那个空蒙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去冥岛取鱼水就是为了救活我的奉郎。”
“冥岛在哪里?鱼水又是什么?”高长胜轻轻地问道,他在努力配合着这个声音。问完这句话,地下室再次陷入长时间的寂静。忽然,高长胜感觉到手背有些湿润,冷冰冰的,似乎有人蘸着什么东西在他的手上写字。他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即使是幻觉,他也想多保持一下这种幻觉的效果。这个冰冷的手指在他有些温暖的手掌中写了一会儿字之后离开了。
“那你又是谁?”一缕幽怨之声似乎又从远古传来。
“我……”还没等这句话说完,高长胜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长胜,长胜。”不知不觉中,高长胜觉得有人在耳边喊他,他睁开眼睛,一看是张兴和他的妻子林颖。原来高长胜没有回家,他的妻子林颖向所里打来了电话,问他是不是在所里,所里值夜班的并没有看到高长胜值夜班,一帮保卫科的人员找来找去最后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他。
“长胜,我们看见你晕倒在了地下室里。”所长张兴说道。
“哦,可能是今天太疲惫了吧?”他看着妻子林颖笑了一下。
“还笑呢,你工作起来就是不要命。”林颖关心地说道。
高长胜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一夜无眠,他在想着:今天在地下室里我究竟是在和谁说话?是自己的幻觉吗?虽然他努力说服自己那是幻觉,但是感觉却是那样真实。
高长胜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似乎还觉得有一些寒意,但是揣摩不出来到底写的是什么。
高长胜看着窗外,天空中悬着一轮明月。明月上似乎又浮现出那个女子的影子。他静静地梳理了一下这几天的讨论和线索。那个绸缎上写着“新野之思,奉郎之情”,说明这个女子极有可能是在新野和邓奉相识,并产生了感情。之后,吴汉管束部下不严,放纵兵士在新野进行掠夺,进而邓奉在新野地区聚兵造反,此时这个女子也应该在邓奉的军中。而这个女子提到的梁邱隽应该是参加了邓奉起义军的一名将领。如果这个女子是在新野和邓奉相识,或许在新野能发现这名女子的蛛丝马迹。而“邓奉被斩”,这个女子想救邓奉,那么显然在邓奉被斩之后她得到了邓奉的尸体,姑且不论已经被斩首的邓奉能不能被救活,如果能找到邓奉的尸体所在,那么也将是一个线索。邓奉在当时是一个叛将,不可能为之修墓,况且考古也没有发现邓奉之墓。这个女子出海之前,应该想到邓奉的尸体可能腐败,那么会把邓奉的尸体放在一个能够长久不腐烂的地方,这地方肯定温度极低,利于邓奉的尸体保存。一个突破口是找到邓奉的尸体,但稍微一想,这个几乎是不现实的,经过了一千多年,可能邓奉的尸体早已化为尘埃。退一万步说,即使邓奉的尸体现在还保存在某个地方,想找到它,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另一个突破口就是查找这个女子的身世,目前唯一相关的地方就是新野。
两个线索相比较起来,还是查找这个女子的身世比较靠谱一点儿。如果要查这个女子,就从古代新野这个地方查起,希望能发现一些传闻或者传说之类的。传说和传闻口口相传,经常有一些不记载于史的事情会流传下来。
月光如水,夜色静谧。
高长胜难以入睡。
“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她拿的晶板究竟是什么东西?”
“断头的人真的可以被救活?简直是匪夷所思,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那么这个女子又要去冥岛取鱼水做什么?”
高长胜想得非常深入,他甚至想到了这个女子深深地爱着邓奉,邓奉之死对她打击巨大,使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进而由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错误地以为冥岛的鱼水能救邓奉,这种心理上的推断在某种程度上是成立的。而且在现实中这种事情也是存在的,比如某个人的死对另一个人造成了巨大刺激,则这个人就会认为他并没有死甚至会产生某种幻觉,并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这名女子会不会是这种情况呢?她去找所谓的“鱼水”是不是一种精神错乱后的举动呢?
但是高长胜转而一想,这种说法似乎也讲不通,就算这名女子被邓奉的死刺激过大,可与这个女子共同出海的四十名将领难道也和她一起实施这不可能的取水行动?况且造船出海,也不是很小的工程。四十个人都疯了?这根本不可能。况且在绸缎上,这个叫梁邱隽的人还希望辅佐邓奉成大业。从书写文字的理智程度来说,他们的精神不像是有问题的。事实离他如此之近,但真相却又如此之远。高长胜想得头有一些痛,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高长胜来到所里,和乔纳森教授碰面了。
“哦,对了,教授,可以冒昧问您一下您给这次行动定的代号是什么?据我所知,每次重要的科研行动都是有代号的。”
“寻找上帝。”(Look for the God)
“这是个不错的代号名字,请问是您亲自定的吗?”
“这个,不是,我只是参与者之一。”
“那为什么叫这个代号呢?”高长胜问道。
“除了上帝之外,谁能复活一个断了头的人呢?所以如果能揭开这块晶板上的全部秘密,说不定我们也真的可以见一见上帝了。”
“乔纳森教授,您还是挺幽默的,我尊重您的意见。关于这次行动的代号,既然您这里称作寻找上帝,那么我们中方就取汉语拼音的前四位XZSD。教授,你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吗?”高长胜问道。
“从我的个人感情上讲,我愿意相信它是真的。”乔纳森回答道。
“为什么呢?”
“如果有人出了车祸,头部被撞掉了,用点这个鱼水就可以挽救生命,这就是一个奇迹。不过,我想,上帝是不会让人类来行使他的特权的,即使真有这个东西,上帝也会把它收回。”乔纳森笑道。
高长胜也笑了,心想,乔纳森教授可能是个基督教徒吧,随时把上帝挂在嘴边。
随着方案代号的确定,考古历史上最神秘的一次探查行动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