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患有严重的香水病,这种病症大多数女人都有,无药可救,病入膏肓,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妈非常不理解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带一些造型怪异的小瓶子回家,偶尔她看到购物小票上的价钱,会瞪大她那一对儿杏核眼,然后很严肃地跟我说:你要是有钱没处花,可以给我买衣服什么的。我问她,为什么衣服就比香水儿有价值,她说,衣服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可以让所有人看见的。而香水,飘浮在你身上的时候并不具象,或者换句话说,你只是花了个不菲的价钱,买来了一种味道。
我妈显然不知道玛丽莲·梦露曾有一句名言:“晚上睡觉我只穿CHANEL No.5。”这样算来,香水也成了一件衣裳。而且是四季皆宜,穿起来别具一格,别有风情。
换句话说,女人之所以迷恋香水其实不难理解。她们都是感性动物,相比于男人,她们对气味显然更敏感,她们更容易记住一个人或者一个地方特有的味道,甚至会用记住一个人身上的味道的办法,作为这个人留给她的第一印象。以至于某次再跟女人讲起谁谁谁的时候,她脑子里并不一定会出现那个人的脸,耳边也不一定会浮现出那个人的声音,但是,她会突然像闻到那个人身上的气味一样,突然记起和该人的会面。
香水是我最喜欢收到的礼物,瓶子漂亮,气味特别,而且很多瓶瓶罐罐都会有一个属于它自己的名字。大学的时候非常喜欢Lancome的“奇迹”,这是一款味道甘洌,感觉倔强的女香,硕大的一瓶倒并不算很贵。当老师的时候选择了雅顿不温不火的绿茶香,它的味道一定不是最能吸引人的,但却是最中规中矩的,老少皆宜。之后用“红门”,因为喜欢它的包装。到现在非常喜欢Lanvin的小紫瓶儿,味道实在是甜,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老了,依然不幸单身,于是格外想念甜蜜的味道。某次曾经收到出差沪上的男性朋友送给我的一瓶CK香水,我说我并不喜欢玫瑰味道,闻起来头晕,这位朋友表情很无辜地告诉我:“丝芙兰的店员告诉我,这瓶香水名叫‘迷情’的时候,我就决定把它买给你。”后来,我把这瓶味道浓烈的香水当作失眠药,一闻就晕,旋即进入颠三倒四的梦乡。
女人对男人身上的味道非常敏感。我曾经在年轻的时候深深爱过我的男同学,那个时候香水对我来说还是绝对的奢侈品,不关心也不敢想。但是我始终记得这个男孩儿身上带有一股很清淡的味道。后来不经意发现,那种味道来自于妮维雅的香皂。从此,我就对这个味道念念不忘。再比如说,我总是对不用香水,但是衣服上有碧浪洗衣粉味道的男人心怀好感。这样算来,我的鼻子和我,都是严重敏感的矫情患者。
这种臆想和敏感并不抽象,即使上升到爱情也一样。想象在床上,两具味道不同的身体炙热交缠,然后终于合二为一,最终把身体的味道混杂统一。这样混合而成的甜蜜的味道,我们就叫它爱情。等到升腾出另外一个生命,甜蜜里于是又添加了丝丝奶腥。我想,这就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