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乃是溧水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坐落正街繁华要道,占地面积四间,楼高三层。一层招待普通食客,像过往行人,经商小贩这些。二楼档次稍高一点,是招待城里稍有点身份地位的中层人士,以及过往书生举子。三楼是雅间,主要招待一等一的客人。比如官府衙门,比如城里的世家门阀,当然还有那些闻名遐迩的名士。
登上酒楼三层,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倚窗而坐,遥望江水滚滚,令人心旷神怡。在此宴请宾朋,吟诗作对,喝酒助兴,乃人生一大快事。
半年前,酒楼掌柜的自京城回来,带回一副上联,贴着酒楼竖挂起来。掌柜的指着上联许诺:但有对出下联者,当场奖励纹银三百两。并且在酒楼三层雅间好吃好喝伺候着,一应费用全免,有效期一个月。
此上联一出,附近文人雅士无不闻风而动,欲先睹为快,争取对出下联,登上顶楼。半年过去,这幅上联难倒无数学子大儒,至今无人对出,终成绝对。随着绝对声名远播,莫名而来的学子逐渐多起来,酒楼生意倒是日渐火爆,赚个盆满钵满。
“喏,就是那副对联吧?”虎子哥指着楼上悬挂的上联问道。
何玉生顺着虎子哥手势望去,果见一副上联竖挂醉仙楼正门上方。上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这是谐音对,却又不失恢弘大气,结构缜密,确实难对。何玉生埋头苦思,任他绞尽脑汁,久久想不出下联来。
何玉生站在原地苦思发呆,虎子不敢上前打扰,唯恐扰乱玉生思路。半个时辰过去了,何玉生依然没有想出下联来。
这时候,夕阳下山,一轮弯月升起,洒下无限清辉。冷幽的月光普照大地,旁边的水盆里倒映出月亮的影子。
何玉生的目光无意中落到水盆里,当他看到倒映的弯月影子时,眼前一亮:有了。
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时是炎热的夏天,何玉生坐在村里那棵大树下练字。小莲蹦跳着走过来,在一旁陪着生哥哥。当时不知两人说到哪里,总之何玉生信誓旦旦说即使小莲要天上的月亮,何玉生都会把它摘下来。
“好啊!我就要天上的月亮,你去给我摘下来。”小莲俏皮的拉着生哥哥的胳膊撒娇。何玉生无奈之下,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何玉生拉着小莲来到村里那口水井边,何玉生指着井里倒映的月亮说:“看,生哥哥已经把它摘下来了,就放在井里。你看它是不是下来了?”
“赖皮!”小莲噘着嘴,似有不满。
“哈哈!”何玉生呵呵一笑,捏了小莲鼻子一把,撒腿就跑。害的小莲在后面奋起直追,两人嘻嘻哈哈追闹着,乐成一团。
想起水井,想起倒映在水中的月牙儿,何玉生眼前一亮,有了。何玉生推开众人,走到醉仙楼门前摆放着文房四宝的桌子前,开始研磨。
诸多文人雅士凑上去围观,即使那些不识字的乡野村夫也驻足看个热闹。半年了,还没有人动用过桌子上的文房四宝,皆因为没人想出过公正的下联来。
何玉生笔走龙蛇,奋笔疾书。眼尖的小二见有人在对下联,忙大声呼喊:“掌柜的,有人对出下联啦!”
“哪里哪里?”掌柜的匆忙走出酒楼,看向人群。
“印月井,印月影。”单看这半句,一些颇有才华的举子顿时恍然大悟,心里极为懊恼。只是这半句一出,已经见了分晓。这个绝对已不能称之为绝对,已经被眼前这个书生对出下联了。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好!”随着眼前书生最后一笔收势,围观的举子纷纷抚手叫好。困扰在他们心头半年之久的绝对,终被对出工整绝妙的下联来。
掌柜的走近人群,围观的书生让出一条道,放掌柜的进去。掌柜的也识字,读完下联后同样觉得极为精妙。
“来人,把这幅对联悬挂顶楼,任来往行人观赏。”掌柜的声音洪亮,意气风发起来:“这位公子,请进内领取奖银,顺便上顶楼,本人给你引荐极为溧水城的大儒。”
“请!”何玉生礼让掌柜,两人一起登上酒楼三层。虎子背着行李,紧跟何玉生后面上楼。虎子这番模样模样,绝不似书童,说其是护卫还差不多。兼职书童的近身护卫。
顶楼依窗的雅间内,坐着几位年纪稍大点的儒士,正在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如若是溧水城的文士在此,定会失声惊叹。这几位儒士,正是溧水城声名远播的大儒。平日想见其一而不可得,没想到今天竟然相聚于此。
掌柜的上前敲门,得到应许后走进去。何玉生垂手静静等待,虎子忍耐不住,探头悄悄看进去。只见掌柜的进去说了几句话,屋内几位颇有点威严的儒士满脸惊喜。
一位大儒忍耐不住,径自走出门外。门口站着两个人,正是何玉生,于小虎。
“是你对出的印月井?”大儒问何玉生,直接过滤了虎子。
“正是在下。”何玉生拱手道。
“请进。”大儒打量何玉生一眼,邀请他进去。虎子跟在玉生后面也准备进去,被大儒挡在门外。大儒喊道:“掌柜的,给这位壮士令备一桌酒菜,记我账上。”
“好嘞!”掌柜的爽快答应了。
何玉生目睹虎子被拒之门外,心里苦笑却也毫无办法。一些声名远播的大儒就这臭脾气,不喜和粗人同坐一桌。
何玉生进得雅间内,团团施礼道:“谅花镇举子何玉生,见过诸位先生。”
“何玉生?可是写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崎蒙山人?”一位身形略胖的儒士出声问道。
“正是在下。”何玉生点头称是。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当也是你做的了?”另一儒士问道。
“正是。”
“好!果然是青年才俊,请坐。”几位儒士此刻方才起身,邀请何玉生入座。在他们眼里,溧水城方面数百里,有资格和他们坐一起的人并不多。但是能够写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等诗句的人,绝对有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能够写出这等气势的诗句,这种胸襟,即使他们也是甘拜下风。廉颇老矣!他们早已不复年少时的轻狂,再也写不出气吞天下这种意境的诗句。能从别处偶得一首,当也值得浮一大白。
“喝酒!”众人纷纷举杯,开怀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