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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包被抢了

这一瞬间他没注意到身后的齐冬表情凝冻住,指甲掐进了掌心。

用餐环境优雅气氛温馨。齐冬掩饰住情绪,成功的化身清纯可爱女郎。程峰着短袖西裤子戴着无框眼镜成熟斯文。

他没有点一个辣味的菜,温和的对齐冬说:“我其实也很喜欢吃江浙菜。”

齐冬为自己不再吃辣松了口气。也为程峰的知情识趣和细心再一次给他加分,并说服自己值得继续进行她的销售计划。

一个刻意推销,一个欣然接受,自然宾主尽欢。

然而回到家,齐冬迅速洗澡洗头。只要一想起程峰伸手亲呢的揉她的头发,她就战栗。

这晚,齐冬做了噩梦。

这个世界上,只有顾磊,这样宠溺的揉过她的头发。

齐冬比齐青更早恋爱。

齐青不想和齐冬同桌同班。初中起两人就同校同级不同班。

父亲早逝。从某种意义上说,从初中起,顾磊便以兄长和父亲的身份走进了齐冬的世界。

齐冬母亲一人供两个女儿上学家里经济条件不宽裕。齐冬喜欢吃水果,顾磊每天都会记得带一个水果给她。

他偷偷的塞进她抽屉。齐冬不好意思,悄悄说不用,被顾磊一眼瞪回去。第二天仍然偷偷塞进她抽屉。

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齐青跑八百米时第一次哮喘病发。母亲赶到医院时,顾磊已办完所有的手续。那时的顾磊像竹竿一样,带着少年的青涩。可他像大人般处理事情的沉稳模样让齐冬崇拜迷恋地移不开眼睛。

齐冬想赚钱。顾磊便邀约一帮死党将寒假作业全拿给齐冬做,理直气壮的将钱塞给齐冬。看齐冬抱着一大摞作业又抢下一大半。他抄得胳膊发酸,得意的拍着钱包说,借她的福,他爸妈夸他勤奋过年红包封得厚。

顾磊拿出个红包给齐冬。十三块硬币。十三这个数字在西方不吉利。但顾磊说:“一年只有十二个月,但我要比所有的人多照顾你一个月。”

齐冬傻笑着将硬币数了一遍又一遍,一次次回味顾磊的话。每一个字都砸得她的心又酸又甜。从那时起,两个人就偷偷约会。

城里害怕被熟人撞见,两人约会时便去郊区,顺着铁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走进了火车隧道。

才进隧道火车就呜啸而来,两人惊的呆住。

跑出隧道来不及了,顾磊当机立断,拉着齐冬死死贴在隧道两壁不到半米深的涵洞岩壁上。

巨大的火车头带着摧枯朽的力量与强有力的咆哮扑面而来。齐冬害怕得六神无主。顾磊一把将齐冬扯进涵洞死死抵在墙上,他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说:“我挡着你。”

齐冬闭着眼睛抵着顾磊的胸,抱紧了他的腰,生怕他在外面被火车卷走。车轮磨着铁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撕扯着齐冬的神经。那一刻抱着顾磊,齐冬觉得就算和他死在一起也没什么可怕。

最后一缕风声紧追着火车而去。齐冬一颗心才落下又提到了嗓子眼。顾磊柔软的唇盖在她嘴上,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样嘴唇抵嘴唇默默的亲吻,直到齐冬实在憋不住推开顾磊大口喘气。

半明半暗中,顾磊的眼睛亮得像惊人。他握着齐冬的手说:“齐冬你别忘了这个地方,咱们的初吻在这里。”

齐冬家里窘迫,她被母亲耳提面命养成习惯照顾齐青,好吃的都自然给齐青留着,从来不抢。

读大学时,顾磊打篮球齐冬负责打饭。她去晚了,没买到好菜,吃饭时就不夹肉,顺口说:“你吃吧,我减肥呢。”

那次顾磊扔了勺,抱住了齐冬。她的脑袋压在他怀里,但齐冬感觉到,顾磊在落泪。

后来顾磊告诉齐冬,他小时候看到外婆总爱吃剩菜,不吃新鲜菜。他妈说因为外婆爱他们。他说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他说齐冬我也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那时候齐冬也默默的告诉自己,她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母亲过世时她曾经抱着顾磊大哭:“顾磊你可千万别死在我前面。我害怕一个人。”

顾磊发誓:“不会的,不会的!”

他没有死,却依然离开了她,让她一个人独自生活。

纷涌而来的记忆碎片散落在齐冬的梦里。悚然惊醒的瞬间,让齐冬泪如泉涌。那些青春时光里她投入了全部的激情与热爱。一朝梦醒,却只看到静静的夜色透过窗帘。

齐冬将被子死死抵住心窝抱住。那里太空,空得让她心慌,让她害怕。

另一个声音倔强的在脑中响起。

不!她会幸福!因为她要让顾磊知道她幸福!因为她要让自己幸福!

可是有目的地找个结婚对象将自己销售出去会得到幸福吗?只靠婚后彼此提供优良的售后服务就能得到幸福吗?

齐冬茫然,不能确定。

人说男女情爱如同一场战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胜过东风。然而战争的起源是爱。没有爱,便失了真诚。

齐冬隐隐有些害怕和程峰走的更近。她觉得自己在走钢丝,随时会有坠进深渊的可能。心里的声音不停的在说服她,现在没有爱情,将来可以有亲情。有多少人的爱情在结婚后会一直延续深爱?

她就像拥有两个思想两颗心的分裂人。一半拼命的说服她试着去接受一个伴侣,另一半顽固的抵制。每当脑海中深刻的那张脸出现,顽固的另一个齐冬便缴械投降了。那个从她十二岁就走进她生命,拥有她所有芳心与爱恋的男人已经不在了,她所坚持固守的爱情给不了她完整的生活。齐冬几乎认命似的强迫自己去擒获程峰。

周末公司工会组织踏青登山活动,要求全体职工参加。这使得齐冬和程峰多出一种近距离接触的方式。

若是在一周以前,齐冬还会窃喜是接近程峰的机会。如今心里的不确定让她提不起兴趣认真策划这次出游。

登山地点是离城两小时车程的小阳山。小阳山并不高,山峰清奇,曲径幽回,植被繁盛。上下山不过两三小时左右,正适合休闲登山一族。

山顶建有座真武大庙,公司工会组织活动时特意设了各种奖项,登顶前三名还有两千元的红包。兑奖点设在大庙前的广场上。

听说奖品丰厚,一进山门,人群便一涌而上。上山的路沿山溪蜿蜒而建,不少地方搭以窄窄的栈道横渡溪水。随着时间推移,队伍慢慢在山道上拉成了一字长蛇阵。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除了体力好有希望得奖的,其他人均因彼此关系的近疏三五成群结伴而行。

齐冬进公司时间短,也没有特别要好的同事。难得清闲,她懒得将自己跑得累死,干脆背着包慢悠悠的看着风景掉在了队伍后面。

时间仿佛也倦了,并不分分钟的赶。鸟鸣声传的极远,似在耳边,又似在山间。阳光从山峰树林间漏下,斑驳的影子充满了静谧的美。

齐冬的脚步被山道旁不时出现的小摊点拖得更慢。

“焖炒土豆,五块钱一碗!”

“一块钱一串的臭豆腐!”

锅里堆着冒尖的焖炒土豆,鲜嫩的黄,撒满了青绿的香葱末,色彩鲜明,清香扑鼻。铁架子上滋啦啦的翻烤着暗黄色的臭豆腐,旁边摆着芝麻花生末碟,辣椒碟,只吸的一口,喉咙便不自觉的咽着口水。

齐冬左手握着两串臭豆腐,同时端着装土豆的小纸盒,右手捏着牙签挑起一个塞进嘴里,烫得直呼气。眉眼却是带着笑,情不自禁的开心。

“腿这么长,走的却慢。”程峰穿着身休闲服,坐在路边的凉亭里。他见着齐冬便站了起来,边说边走近她,极自然的拿走了她左手握着的臭豆腐,扬眉笑着说,“请我吃一串!”

齐冬松了口气又暗暗叹了口气。

她走的慢是想悠闲放松身心,另一个理由何尝不是想看看程峰是否有心。他的出现就是最好的答案。这个答案推着她被动的朝着原定目标继续前行。

齐冬笑着举起手里的纸碗:“要不要再给你来碗炒土豆?”

程峰咬着块臭豆腐摇了摇头:“切得太秀气了,用牙签挑着吃不过瘾。”

齐冬没有问程峰是否故意在等着她。程峰也不解释。

都是聪明人。两人的眼神一触即分,心里便明白了。

这种相互不道破的默契几乎在瞬息间让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有了伴,山林不再静默,山路不再蜿蜒漫长,笑声渐起。

程峰的湿纸巾和矿泉水仿佛是为齐冬特意准备的,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递到她手上。

他的成熟体贴带来的是稳重的感觉。如果他能一直这样照顾着自己,自己回报他温情,再平淡的婚姻也会拥有温暖的幸福吧。齐冬望着幽长的山道想,没有险峰危谷,一样能够平安顺利的到达山顶不是吗?

齐冬再次说服着自己。

都说男女之间的情感最难琢磨,其实倒也简单,不过是有心和无心之分罢了。男人易冲动,女人易感动。

“想什么呢?这些栈道虽然是水泥桩代替了木桩,为了保持山野趣味没有修建栏杆的。”程峰伸手扶住了齐冬的手肘,细心的提醒了句。

脚下是仿木的几根并列水泥桩,搭在溪流的两旁形成道仅一米宽的石桥。离水面只有一米多高,下面山石嶙峋,摔下去极容易受伤。

齐冬回过神,赶紧道谢:“我在想咱俩会不会是最后到真武庙的人。”

石桥狭窄,两人靠的很近。齐冬额际隐隐见汗。她没有化妆,皮肤闪动着自然的健康光泽,唇瓣如花朵般娇嫩。像山壁间盛开的小野花,稀薄阳光下闪动着令人耳目一新的清新娇美。程峰深深吸了口气,手极自然的顺着她的手肘落到了她的手上,握住,似是而非的回答:“当心脚下。”

他握得并不紧,齐冬轻轻一抽便可以拿开。

这一刻齐冬犹豫了。她想钓的鱼吞了她的鱼钩,却给了她选择放弃的机会。山路清幽,只有他们两人。她只要拿开自己的手,程峰便会明白她的拒绝。不放手,便给了程峰明确的暗示。

她承认自己有点自私。想钓着程峰,又不想太快将两人的关系敲定。

选择题来的太快,让齐冬有些措手不及。

“我家是重庆的。重庆有十八怪,其中一怪是走路比开车快。知道为什么不?”程峰面色如常的打开了话匣子。

“为什么?”齐冬顺着他的话问。目光落在手上,心情因程峰态度的自然变得平静。她自嘲的想,不过是牵着她的手走过这座三四米长的石桥而己,又不是程峰在向自己求婚。做贼果然心虚。

是她太敏感。

多少年前为自己打上了顾磊的标签。死心塌地的认为这是她唯一的男人。唯一牵过她的手,吻过她的唇,揉乱过她的头发,紧紧拥抱过她的男人。

她要把自己成功的销出去,就必须打破这层桎梏。尽管她一时转不过弯来。

也许会是程峰,也许会是别的男人。她的手,她的嘴唇,她的拥抱都不会只有顾磊的气息。

齐冬伤感的想起了一部老电影。失去新郎的女人穿着婚纱一直呆在老屋里,一生也没脱下过身上的婚纱,就那样慢慢的变老。

她不要守着对顾磊的念想变成可怕的老屋怪女人。她的手指微微用力的回握了他一下。

程峰看了她一眼,嘴角漾出笑意:“重庆盘山道多。堵车是家常便饭。走梯坎穿行比绕路上山当然快多了。”

走过石桥,程峰就松了手。仿佛刚才他的举动只是为了带她安全过桥而己。

齐冬瞥去一眼,分明看见程峰眼里的探寻与笑意。她低下了头,像所有害羞的女孩子一样,微微嗔道:“这山看着不高,走着真累。”

说完齐冬就一阵恶寒。她无语的想,她都习惯性的在程峰面前装扮纯情天真。将来原形毕露,会是什么后果?

程峰却极喜欢她娇嗔的模样,语气更加柔和:“我在重庆长大,爬坡上坎习惯了。这样的山路可难不到我。要不要再歇会儿?”

齐冬摇了摇头。

程峰微笑:“咱们走慢点。错过饭点,我请你吃炒土豆炸臭豆腐。”

话虽这样说,两人仍然加快了脚步。

眼瞅着真武大庙的琉璃殿顶,齐冬有些发愁。两人同时出现会引来多少目光?此时提出分开走又显得娇情。

她心一横。公司虽然不推崇办公室恋情,却也没有明令禁止。大不了就是被好奇的目光盯上些时间。刘世茹公开单恋程峰都不怕没脸,她有什么好怕的?

这时程峰极自然的指着真武大庙说:“这庙里有堵石壁极有意思,饭后你去瞧瞧。你累不累?要不要在这里歇会儿?”

这是程峰第二次问她要不要再歇会儿了。第一次是关心,第二次却是……他真是个妙人!齐冬强压着想大笑的冲动,捶着腿,就势靠在了石栏杆上,冲他眨了眨眼:“我可不是重庆人。我走的腿软。这里风景真好,我歇会儿。你先去吧,别等我了。”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程峰眉眼间全是笑意,对齐冬的聪慧赞叹不己。他走得两步,又回过头来瞅着齐冬说,“别歇太久了。这里风大,走出了汗当心着凉。”

“嗯。”齐冬点头,像足了听话的孩子。

她并不反感程峰的做法,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他起了心却并不打算公诸于众,她这么严肃认真患得患失干什么?齐冬为自己方才还想心一横不管不顾的打算后悔不己。

迎面吹来的山风捋乱了她的头发,她的心渐渐平静。

齐冬站直身,手顺势在屁股上拍了拍,擦了擦。不知道是想拍掉杆栏上的灰,还是想擦去程峰握过的气息。她脸上再次露出让齐青马天明看的心惊的蛮不在乎的劲儿。

午餐摆在真武大庙的偏殿里。偏殿极大,三十来张大圆桌坐满了游客。齐冬公司就有十来桌人,笑声喧哗声与香的气息在梁上回旋。没有人注意到齐冬的到来。

她悄悄将自己淹没在素斋和同事的谈笑中。

隔了片刻,她才在人群中找到程峰。他和公司中层一级的坐在一起。

两人的眼神隔空碰在了一起,程峰在用眼神询问她,齐冬赶紧回了个浅浅的笑容。看到程峰微微一笑,她这才低下头大口吃菜。

齐冬宽自己的心。好歹程峰还惦记着知道在人群里寻找自己。她给的少,也不能去要求他太多。

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有喝茶斗牌的,有拜神求签的,也有浏览大庙风景的。以程峰的谨慎他不会再突然出现。齐冬头一回来真武大庙,便去找程峰提起过的石壁。

大庙背靠山崖修建。从后殿月洞门出来,齐冬就看到了那块石壁。

山崖下半部分天然造成堵石壁,三丈来宽,两丈高,光洁齐整。上面镌刻着一行银钩铁划的大字:“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发自然。”

齐冬不认为程峰随意指个东西让她看是没有用意的。她心头一紧,难道程峰看出自己是刻意的接近他?被看穿的尴尬瞬间让她的脸涨得通红。齐冬一拍脑袋,程峰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她默默的回想了一遍和程峰的几次接触,又否认了这个判断。

她伸出手来,用力握紧成拳。新的想法又浮现出来。程峰难不成是想告诉她,他希望两人的关系顺其自然的发展?

齐冬嘴角一翘,邪邪的笑了。如君所愿!

“齐冬,你一个人在这里呀?”

齐冬回过头。身后几步开外,刘世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讨厌刘世茹的这种表情:下巴总是微微向上抬着,眼睛总是斜斜的瞅人。盛气凌人又极为不屑似的。

她和她有交情吗?没有。她比她低贱吗?不是。

齐冬毫不退让的反唇相讥:“世茹姐怎么也是一个人?财务部的张经理销售部的田大叔没和你一起吗?”

自己一个人没什么,素来被蜜蜂围着转的刘世茹形单影只就令人奇怪了。只是最爱围着刘世茹转的张经理和田大叔,一个是秃顶中年,一个是大腹便便。齐冬来的时间不长,却也从各种八卦中知道刘世茹最烦那两只苍蝇。

想起哼哈二将,刘世茹厌恶的皱眉,凤眼一竖便想发作。

口舌占了上风,齐冬便心满意足。她并不打算就此和刘世茹交恶,迅速转开话题:“石壁上的话我不太懂呢,世茹姐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好吗?”

齐冬的语气缓和下来,刘世茹也是人精。和人彻底撕破脸是销售这行的大忌。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今天的敌人是否会是明天的助力。即便如此,刘世茹仍心里有气,望着石壁上的字冷哼:“道法自然……如果我们不去争取客户,等客户自然送上门来早就饿死了。”

两人想的事根本不是一回事。齐冬打了个哈哈:“世茹姐是前辈,以后我还得向你多学习。”

刘世茹凤眼微眯,意味深长的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前辈是过气的代名词罢了。听说真武大庙的签算的极准,我去烧柱高香,求枝签,顺便请道长算算今年是否有小人挡道坏了我的姻缘。”

她扔下齐冬掉头就走。

齐冬呆了半响不由得气笑了。她以为两人一前一后溜进大殿用餐无人注意。没想到刘世茹对程峰还真的上了心,巴巴的追着自己威胁来了。

齐冬撇了撇嘴,不屑的嘀咕:“这么在意你咋不在山路上当着程峰的面崴了脚,死乞白咧的赖他怀里呢?”

齐冬却不知道,原本刘世茹是和程峰等人的确是走在一起的。

众人坐在半山凉亭休息时,几个倾慕者一拥而上,递水送食物好不殷勤。

程峰坐在一角喝水半点表示也无。刘世茹望过去时,偏偏还扔给她一个含义丰富的眼神。刘世茹被这个眼神激得起身就走。

等中午开席了好一阵,刘世茹才看到程峰走进来。她本来就精明,片刻后又瞟到齐冬贼似的小心翼翼出现缩在角落用餐,一颗心便似沸腾的水,冒出了汩汩酸味与嫉恨。

下午回城的时候齐冬一上车便收到程峰古怪的眼神。定晴一看,他旁边坐的可不正是刘世茹。齐冬有种想抚额的冲动。这位大姐也太执着彪悍了吧?表白得这么明显,真不怕被程峰当面拒绝下不了台啊?

她不动声色的往大巴车后面走。经过时,齐冬听到刘世茹卖萌:“下山比上山累呢……回程想睡觉,程经理不介意就借我肩靠靠嘛!”

我呸!齐冬啪的将口香糖的泡泡吹得破了。越过层层人脑袋,齐冬看到程峰全程坐得笔直,几乎化为了石像,憋笑的同时又忍不住替他累。

她刻意注意了下张经理和田大叔渐黑的脸色,苦笑着想,程峰这棵窝边草看起来不好吃,她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呀?

在公司楼下下了车,齐冬开车回家。不过几分钟,程峰的电话便来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显得极外低沉:“今天累坏了吧?”

“有一点。还好啦,你呢?”

“许久不锻炼,我也有点累。回家泡个热水澡解乏。早点休息。周一见。”

“你也是。”

等了一会儿不见程峰说话,齐冬正想挂了,程峰略带迟疑的声音传了过来:“齐冬,周一下了班我们一起吃晚饭好吗?”

齐冬愣了愣说:“好。”

程峰急急的又补了句:“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没等齐冬说话,他便挂断了。

齐冬纳闷的觉得电话那边的程峰带着几分古怪。不过,她也懒得去探究。只要事情的发展还朝着自己的既定目标前行就够了。

夏天越来越近,窗台外的阳光越发刺目。蓝天如洗,楼群闪耀着眩目的白光。

前面十字路口在修跨线桥,齐冬开着车被堵在桥下,遥遥望着五百米外家装市场的大楼出神。

重庆人能吃辣,程峰的热情也是火辣辣的。从小阳山春游回来之后,他开始不停的约齐冬吃饭逛街看电影看话剧。两人还没到可以张口说我爱你的地步。但程峰准确无误的让齐冬明白,他喜欢她。他已准备好和齐冬继续发展下去。

伊始,她向程峰销售自己,步步计算,一条条审核,条理清楚,像极了法务部同事对着合同抠字眼儿。

如今,程峰热情主动,更像是一个敢于冲锋陷阵的好销售。

齐冬苦笑着想,她和程峰的位置怎么颠倒了?

一切都照着齐冬最初的销售计划在发展,甚至比她预期的效果还好。程峰的成熟体贴和主动却让齐冬再一次荫生了退意。

因为,没有爱情。

在一次接一次的接触中,她冷静的挂着那副事先预算好的面具,在程峰面前展示出娇柔,天真,可爱,聪慧。将自己的精明世故深深的隐藏了起来。

女人的感情很复杂,没办法科学分析统计。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齐冬清楚的知道自己没爱上程峰。

程峰是理想的结婚对象。是她亲自选中的销售目标。

仅此而己。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齐冬烦恼不己。

成年男女已经不再像青涩之恋时拖个手也要脸红心跳。心的距离还没有贴近,身体就已经可以变成负距离。

眼见销售自己取得了不菲的成绩,齐冬依然不知道如果程峰向自己提出亲密的要求时,自己会说YES还是NO。

齐冬心里明白。一再拒绝的话,她的销售计划极可能会搁浅。她迷茫的想,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也许她的身体和程峰负距离接触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怔忡间喇叭声刺耳的响起,齐冬骇了一跳,这才发现车流已缓缓行进,自己还停在原地发呆。她忙不迭的开车,车前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吓得她赶紧踩刹车,那人已倒了下去。

出事故了!齐冬脑袋瞬间充血变得空白。她在车上愣了好几秒钟,才手软脚软的推开车门下车。

车前躺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到她,抱着腿愤愤的吼:“你怎么开车的!”

声音洪亮……齐冬先松了口气,迅速扫了眼地面,没有发现血迹。她想到自己刹车还算及时,一颗心才落到实处,走上前赔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道歉:“先生,实在对不起。我送您去医院检查下吧。”

中年男子哼了声,揉着腿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倒霉!害我今天做不成事。医院我不去了,咱私了吧,你赔我一千块钱就算了!”

不去医院张嘴就是一千块?齐冬瞪大了眼睛。是她真的撞了人,还是遇上碰瓷的了?她试探的问道:“这怎么能行?万一有什么后遗症怎么办啊?我还是先送您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检查完我该赔您多少,绝不欠您的。”

男子见状迅速卷起裤腿,小腿肚有一大团淤青。他拍着腿直着喉咙开吼:“大家都瞧瞧,都瞧瞧!我讹诈她了没?我没说我腿被撞断了倒地上耍无赖是吧?谁都知道医院排队挂号耗时间,我进城打工我容易么?非要拖着我去医院。我老板开除我怎么办?她存什么心哪!医院我不去了,你快点掏钱!我还赶时间去工地呢!”

他嗓门粗,这样一吼,倒似齐冬撞了人又无理了。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喇叭声响成了一片。齐冬心里越发有了底,淡淡的说:“我赔你两百块,可以了吧?”

“不行,最少六百。”男子瞪着齐冬开始讨价还价。

“三百块!不行的话我还叫交警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见齐冬态度坚决,男子哼了哼:“三百就三百!拿来,我还赶时间上班。”

齐冬肉疼的想,三百块啊,就这样没了。她今天也有事要办,懒得等交警处理,转身去车上拿包。

拉开车门她就呆住了。她下车着急,忘了锁车门,放在座位上的提包已经不见了。

那只包不见了。

LV老花大包包,随便搭什么衣裳都行,背多少年也不过时。她背了六年。不因为它是牌子货,只因为顾磊。

“喜欢么?我攒了半年打工的钱和压岁钱就想给你买个礼物……将来我会挣更多的钱打扮我家小冬。”

将来……将来只是梦醒后的静寂孤独。齐冬心头一痛,眼里就浮上层水汽来。她目光游离的环顾着四周,穿过车流与人群,脑子里阵阵恍惚,找不回来了。

她听不到男子的声音,也听不到周围人群的议论声,直到被一巴掌推了个趔趄。中年男人恶狠狠的脸在她眼前蓦然放大:“怎么着,想耍赖啊!”

“我的包被人偷走了。”齐冬哆嗦着嘴唇,艰难的说道。

难道从她打算把自己销出去开始,上天就要连她最后的念想都要剔除干净吗?脑海深处满脸阳光,笑容灿烂的脸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却被浮起的水汽一点点变得模糊。

中年男子说了些什么,交警怎么来的,齐冬都不晓得了。她背靠着车门,早晨八点的阳光居然刺目得让世界变了颜色。

一只手将她从车门旁用力的拽开。齐冬傻傻地看到有个人坐进自己的车里,将车发动开到了路旁。

“哎,我的车!”齐冬下意识的喊了声。

车靠在街边停住,下来一个男子。他和交警说了几句后朝她走了过来。他将车钥匙啪的放进她手里,没好气的说:“我帮你开到路边,免得造堵。钱已经帮你给了,这是我的名片,记得还我。你开车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

齐冬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和她认识,她认识他吗?

交警走过来对齐冬说:“姑娘,你缓缓神再把车开走啦。你这样开车老危险的!”

齐冬这才清醒过来。被撞的中年男子已经离开,围观的人群也散了,路面恢复了畅通。那个帮她解决麻烦的人也走了。她捏着手里的名片默默的看着上面的名字:贺大树。

一个充满了乡土气息的名字。

她狐疑的想,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还钱?她遇到活雷锋了?

贺大树刚开始瞧着前面的QQ车有点眼熟,猛地想起上回就是被这辆车的主人甩了回方向盘。仇人相见,他心里不痛快,忍不住按响喇叭催行。没想到QQ车突然一耸一停,居然撞人出了事故。

齐冬下车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就是上次那个嚣张的女人。他坐在车里冷眼旁观想看她怎么出糗。结果齐冬茫然四顾瞬间红了眼睛的模样让他火气顿消。

齐冬的包被人趁机拎走时他看到了。那人动作太快,拎了包猴子似的窜过车流跳进绿化带消失在街道的另一边。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嗓子,还没下车那人就没影儿了。

被撞倒的中年男子推搡着齐冬。齐冬仍一副失了魂的可怜模样。那天狡黠嚣张的齐冬和今天判若两人。她像阳光下的玫瑰肆意怒放时遇到了冰雹,支离破碎的凄艳着。惊鸿一瞥,让贺大树心生怜意,忍不住就下车帮了她。

他不停的回想两次遇到的齐冬,以至于开车走了一程后,贺大树突然发现要去的家装市场已经走过了。他望着前面缓缓蠕动的车流,凭空生出一丝懊恼来。

有气无力的敲开齐青家的门,齐冬倒在沙发上瘫成了王八状:“水!”

齐青将水杯塞进她手里,白了她一眼:“今天又遇到哪个难缠客户了?”

一咕噜喝尽,齐冬长长的舒了口气,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倒霉的遭遇汇报了一遍。

“啊,包也被抢了?”齐青惊呼了声,脑子里警钟长鸣。

她不是天然呆,只不过有些事情她的大脑会自动忽略掉。齐冬的这只老花大包包,齐青怎么也不可能忘记。她的语气就带着刻意的小心,试图绕开那只齐冬背了六年的包,“又不是今天签合同,订单跑不了。包里的钱也不多。就是银行卡挂失麻烦一点。对了,那个帮你的男人长什么样?他是不是看着我姐漂亮才英雄救美呀?”

齐冬如何不明白齐青的用意。她蛮不在乎的说:“别拐弯抹角了。那只包没了就没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当时乱糟糟的,我压根儿没注意帮我的是什么样的人。哎,马天明说的真对,你成天看小说胡思乱想,路人甲也能看成一朵花!”

话自然的说出嘴,心却被一根线拉扯出隐隐的痛来。闭上眼睛,齐冬呻吟了声:“我现在想抽烟,没钱买。家装市场也去不了啦,只好开车到你家来。还好我留了钥匙在你家,我太有先见之明了!”

齐青见她不提包的事这才松了口气,叉着腰不满的戳了齐冬一指手:“我家不准抽烟!还抽什么烟哪,念了八百年了,给我戒掉!”

“在家呆久了你只学会了唠叨!赶紧给我做饭去!饿死我了!今天在你家讨伙食借钱,顺便拿我家里的钥匙!”

马天明事业蒸蒸日上,但家里没有请保姆。齐青不喜欢家里多出个外人,也乐意给自己找点事做。一手厨艺倒也拿得出手。

饭菜上桌的时候,齐青看到齐冬抱着双臂站在阳台上。正午的阳光透过她单薄的衬衫,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被阳光融化了。这种从骨子里不经意就透出的孤寂惹得齐青心里发酸。她大声说:“嚷着饿了,还不来吃!”

“来了!好香!”齐冬回头夸张咧开嘴扮馋样。

从小看到大的熟悉脸庞,这一刻齐冬的笑容仍让客厅的光线明媚了几分。齐青低下头暗暗叹了口气,还青春美丽的齐冬为什么不能幸福?想着齐青的心就酸涨难受。

“传家建材公司的丁总折腾死我了。我比他老人家的员工上班还积极,每天准时九点去他办公室报道。今天总算旷工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想我。”齐冬夸张的讲述着最近一个多月天天去拜访的客户。

齐青心不在蔫的听着,拿着贺大树的名片翻来覆去的看。听齐冬说工作的事,便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名片说:“你记得还人家钱啊!最好再请人家吃个饭!”

“吃毛线!还了钱说声谢就行了。哦,你还想要我以身相许?”齐冬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齐青一眼。

“你看清楚这张名片上的字吧!禾木集团装饰有限公司总经理贺大树!我听马天明说起过,最近市场上比较大的一笔订单就是禾木集团总部大楼的装修!内部传出来的消息说,禾木集团的装修材料要对外公开招标。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啊!我的姐!”齐青哼了声,将名片推到了齐冬面前。

齐冬愣了愣,拿起名片仔细一瞧,眼睛亮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不错不错。齐青你别的地方犯迷糊,却长了个生意脑袋!”

两姐妹心意相通,看着对方吃吃的笑了起来。被齐冬的笑声感染着,齐青跟着兴奋起来,开始想象齐冬和贺大树的各种浪漫情节,直说得齐冬惊恐的喊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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