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哲将一颗黑棋摆放在棋盘上之后,抬起头看了一眼金世楷:“怎么如今六殿下的下棋速度大不如前了?”
“是啊,本王这棋艺还是皇长兄教的呢,想起那时候我们几人一起玩啥,恍如昨日。”金世楷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似乎想起来了一些什么往事,须臾,语重心长道:“美妍真心喜欢你,又是前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不如……”
“黎樱……”元承哲的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过来替本将军揉揉。”
见他们的话题似乎有像政治慢慢延伸的迹象,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给堵起来……将来,她可是要离开这里远走高飞的,若是这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听得太多,元承哲还能放心让她离开吗?
正在郁闷地绞着手指,冷不丁听到元承哲叫她揉背,抬起头见某人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闪着凉凉的光正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背脊拔凉拔凉的。
“哦——”定了定心神,赶紧走过去,手忙脚乱地在他的额头上按了起来。金世楷一双星眼带着审视看向她,目光显得有些古怪。黎樱心里原本就有些发虚,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更加不淡定。
帮元承哲按头部的时候身体微微地往前倾,没留意自己的头发跑到他的脸上去了。等发现的时候发现一缕头发被元承哲捋在手中轻轻地把玩着。
这么个小动作,让她跟元辰哲承的关系在金世楷的眼中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
“大将军……”黎樱被他这小动作搞得挺不好意思。
“刚洗的头发?嗯?”他声音轻轻的,哑哑的,后面的那个“嗯”字尾音往上拖,问话中又带着一点的戏谑。
“是,是刚洗的头发。”黎樱觉得自己的耳后微微发烫,想调整一下姿势,头发却被她捏在手中,只好继续保持着好像趴在他身上的姿势。鼻尖传来一阵阵他身上特有的清香,心头“呯呯呯”地狂跳了起来。
而看着他俩的金世楷,神情从惊讶到不能理解,突然之间又慢慢恢复了正常,千娇百媚的笑容又渐渐回到了他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元将军倒是终于开窍了呢,可惜……”
“可惜什么?”元承哲的手突然之间往上一伸,轻轻握住了黎樱的小手,随后侧头往上看了她一眼。
目光轻飘飘的。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黎樱的心头大乱,心脏就好像突然之间装了马达似地疯狂地跳动起来,似乎有股细小的电流从他的指尖流出,瞬间通过了她全身的脉络,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眩晕。
“可惜……本王太了解你。”金世楷说完这句话,脸上笑容大炽,。
元承哲薄唇微勾,似笑非笑。既不承认,也不承认,只是轻轻地捏了捏黎樱的手心,之后便慢慢地放开了……黎樱轻轻咬了咬唇,心里突然之间就明白了金世楷所说的意思,也明白了元承哲这样做的缘由。
皇帝病重,朝堂之中的有些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了。
而这金世楷必定也是势力的其中之一,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显然是想探探元承哲的口风,希望他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帮他一把。
难道说眼前这位长得千娇百媚的六皇子竟然有想坐上那个位置的野心?
而看元承哲的样子,显然并不怎么想帮他。
黎樱暗暗咬了咬牙齿,信到:你自己不想帮他也就算了,又何必拉着我当炮灰,秀恩爱,莫名奇妙地将她拉到了一场权利漩涡之中……
心头很乱,只是这次并非为了元承哲,而是对自己的未来隐隐地担心了起来。
大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将军有贵客在,若无急事,迟些再来吧。”是周琼的声音。
“不不不,我找黎姑娘,急事,急事啊——”不知道谁的声音。
黎樱看了眼元承哲:“大将军……”
“去吧。”未等她请示完,那人已经点头示意。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泥土混合着草木的气味。
“那谁……冬瓜他快不行了。”来的是跟在老赵身边的人,黎樱见过他一两次,:“所以赵医官想赶紧让姑娘过去瞧瞧。”
这老赵,就想着直接将烫手山芋往她这里扔呢。
可人命关天,她也想不了那么多,二话不说转过身快步朝着军营跑去。被雨水跑过的地面软哒哒,湿乎乎,偶尔踩上去还会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没一会儿黎樱的绣花鞋脏了,里头还渗进了一些泥水,裙摆也溅了一圈的泥水。
她顾不得那么多,只管急匆匆地一路往前小跑。
患病的士兵再一次痉挛发作,整个人的肌肉都在收缩,将他的手脚都抽地往里弯。此时,他的嘴里咬着一块布团,上面血迹斑斑,恐怕是他的咬地太过用力将自己的牙齿或者口腔内壁给弄伤了。
他双眼瞪大眼珠子凸出,神情说不出的痛苦,脸色涨得青紫色,鼻翼扩张的很大,喉咙间发出一种很可怕的“呜呜”声。
黎樱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他的呼吸被抑制,恐怕是发生了喉头痉挛。
以现代的医术来说,这种情况就必须要进行喉管切开的手术。可黎樱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虽然知道有这个方法,但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她甚至连喉管的正确位置都找不到又怎么可能贸贸然的在别人的脖子上割一刀。
可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在她面前死去么?
她咬了咬牙齿,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搏一把。
“老赵,准备一把小刀,用烈酒和火消毒——”她当机立断,指着站在一旁的其中一个士兵道:“还有你,赶紧去河边摘几根芦苇,细一点的,动作要快!”此时,她一副凌厉冷静的气势,哪里还有平日里那种柔弱温顺的样子。
在场的人大概是被她的气场所震撼,加上老赵的支持,虽然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一时之间竟也无人质疑。
军营大帐的帘子一掀,从外头走进来两个人,帐中有人见到刚想行礼,却被元承哲用眼神阻止。
“这丫头要做什么?”金世楷眼波流转,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元承哲。
那人的眼睛不动神色地扫过不远处瘦弱纤细的女人,幽深的双眸若有所思,语气淡淡道:“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等黎樱要的东西都就绪以后,患病士兵的脸色从青紫变成了黑紫,眼球充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看就要没救了。
黎樱蹲在他的身边,手中握着一把银色小刀,脸色惨白,巴掌大的脸上布满汗水,但神情却是相当地冷静,隐隐地又透着些庄重。
汗水顺着她尖尖的下巴一滴滴地往下淌……
抬头看了一眼老赵,目光沉沉:“我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老赵点点头,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刚才黎樱说要将患者的喉管割开然后将芦苇管插进去的时候,他真是吓了一大跳。
“他的喉部呼吸受阻,所以只有在他的喉管开个洞才能让他呼吸。”
老赵眨了眨他的那双死鱼眼,虽然不是很懂黎樱所说的话,但又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而且这林冬瓜眼看着就要死了,反正都要死了,就让她随便试试吧。
黎樱一手按住林冬瓜的喉部摸到他喉管所在的位置,心脏一阵阵地收紧……出了黎樱,这里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杀过人,可这班人对于开喉救人的事情却纷纷摇头表示抗拒。在他们心里,割开喉管那还不是要人的命么?坚决不肯帮黎樱这个忙。
事不宜迟……
黎樱重重地咬了咬牙,手起刀落。
“扑哧——”一声,一股鲜血带着腥味喷了她一脸,林冬瓜的双脚突然之间乱蹬了几下,黎樱顾不得擦拭,叫老赵的赶紧将芦苇插到他的喉管里头去。
老赵不曾见过这样的架势,一下子也是慌了神,拿着芦苇管子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插到林冬瓜的喉管里面去,急地黎樱一把夺过来芦苇管,自己动手……
只听到“呼——”地一声,从芦苇管口子冒出一股血泡。
成功了!黎樱长出了一口气,此时她一脸一手都是血,样子看着格外渗人。
林冬瓜由于憋了太长的时间,差不多已经没了气息。插管成功之后,黎樱将管子插进去之后只是将他肺部的气放了出来,之前抽成一团的肌肉瘫软了下来,但是他自己却根本就已不会自主呼吸。
怎么会这样呢?
“不行,必须给他做人工呼吸!”
“啥?”此话一出,包括老赵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都傻了眼,纷纷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盯着她看。
黎樱依旧蹲在林冬瓜的身边,抬头对老赵说道:“嗳,你蹲下来。”
“哦——,啥事?”
“一会儿我按他的胸腔,你听我的口令,等我说开始之后你就往这管子里头吹气,直到他的胸廓稍微隆起才可以停止吹气,明白了吗?”
黎樱本来可以自己完成,但看到那还在冒着血沫的管子口有些犯恶心。
老赵皱着一张老核桃脸,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这……这能成么?”
“不成也要试试。”
“都没气了。”老赵叹了口气:“照我看还是别再折腾了。”
“不行,一定要试试。”黎樱咬了咬牙,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放弃的话太可惜了,这么想着,心里反而变得格外平静起来。她的心跳地飞快,热血一股股地往头顶冲着,她一定可以救他的,一定可以!
看着仰面朝天,已经没有气息的林冬瓜,她深吸了一口气,挪了个姿势,屈膝跪地于他大腿两旁,把双手分别放于肋骨处。
元承哲看着她一系列奇怪的举止,神情若有所思,双瞳微微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