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教头全名周通,仗着在丁家做教头,蛮横得很。许多食客一见他出现,食欲就不约而同的萎缩。再一看这架势,哪里是来吃饭,压根是来找人吃瘪,都是非常有默契的赶紧结账走人,生怕惹祸上身。
转眼间,便已没剩下几桌客人,任尘这桌正好是少数之一。
本来因为猎猿招贤,周通一度如同来了大姨夫,十分暴躁,但一听闻招贤的惨况,心情顿时变得大好,自然要出来搓一顿。结果一进酒楼,便闻到一股子臭味,然后这臭味顺利暴露了任尘和纪三斗。这时才算明白,原来老者身上的臭味是这么个作用。
要想引人注目,必先把自个弄臭。
任尘和纪三斗同时回头,任尘是在看菜怎么还没来,纪三斗则是瞅着周通,心生不悦——这菜怎么来了。
掌柜知道周通怠慢不得,忙不迭迎上去,陪上笑脸,“周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周爷雅间请。”
周通捂着鼻子,厌恶道:“这老东西臭气熏天,你这小店是不想做了吧。”
掌柜会过意来,脸色一变,直斥老者道:“老家伙,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老者仿若没听见般,站起身,向任尘连说了三声“好!”,接着老迈的步子踏开,晃晃悠悠就出了门口。那姿态,风轻云淡,完全当周通和掌柜不存在。
“老头,你还没说啊,别走。”纪三斗屁股着火似的,直接从板凳上跳起,一撑窗台,嗖地下窜到街上。
“哼,想溜。”周通生怕纪三斗借机逃遁,脚下滑出,三两步便赶出门外,意图拦截纪三斗。
不过,纪三斗压根没有半文钱逃跑的打算,只是在街边东张西望,一个劲纳闷,这才转眼之间而已,那老者居然就没影了。
街上人来人往,人流如梭,却是找不着丁点老者残留的痕迹。
“小子,本教头说过,再见着必少不了一顿打。”周通趾高气扬地往街中央一站,故意放出罡劲,营造气势。
顿时,气氛紧张起来,如同空气中长了刀片。路人自觉地纷纷散开,腾出地势。个别人很不满周通的阻街行为,但更多的人则发扬了老百姓的优点,那就是不管遇到什么热闹,都会非常有觉悟地无偿担当观众,燃烧热情,从每一件与己无关的事里挖掘属于自己的人生趣味。
周通很嚣张,群众很期待,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纪三斗,火辣辣的,热闹能否闹下去,关键就在纪三斗身上。
纪三斗不负众望,不甘示弱道:“打架?我奉陪。”
“好……”只一句开场白,便引来无数人喝彩。难怪都说群众都是不明真相的,这属性轻而易举地就给暴露了。
“不自量力。”周通摆出架势,嘲弄的眼神直逼纪三斗。
围观众人屏住呼吸,死盯着场中,大战一触即发,谁都不愿多眨一下眼。
在这万众期待的时刻,纪三斗终于有所行动。他手一撑……直接在万众瞩目之下,从窗台又跳回了酒楼,“要打架可以,等我吃完饭再说。”
“嘁!”一片唏嘘。
便在这时,人堆后方传来喝声:“让开,让开,都让开……”
一阵骚动,燥乱,一串急促却整齐的脚步声从人堆后方由远及近。
不一会,人堆被强行分开,劈出条道。从道上行来一队人马,足有二十来号,成纵列,着装一致,正是丁家家兵。且不是普通家兵,而是丁家核心的“长虎队”,直接听命于家主。而此行的带队之人任尘和纪三斗都见过,正是丁家管家——丁富。
周通瞧清楚来的是自己人,乐了。收了架势,冷眼冷笑,更加不可一世,“哼,刚才本教头发善心,给你两个向本教头讨打的机会,现在,讨打的机会都没了。”迎着丁富走上去,指着任尘和纪三斗,道:“想必丁管家也是为这两刁民而来,不错,就是这两刁民闹事,图谋不轨,理应抓回去,严刑拷打。”
丁富向来不喜欢周通这人,只斜眼瞟了一下,便不再理会,那表情就像在说:哪凉快呆哪去。
周通脸上火辣辣的,甚是尴尬,正想发话找回些颜面,丁富已然完全将他给晾在一边,旁若无人地进了酒楼。
掌柜的连忙迎上,刚想献媚,丁富先一步冲任尘和纪三斗开口道:“怠慢了两位公子,还望海涵。”
“嗯?”旋即一串的人脑袋上顶起问号,这怎么回事?堂堂丁家管家,竟向两个穷小子赔礼,这也忒有点匪夷所思,有些玄幻了。特别是周通和掌柜,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好比脑壳里突然被浇进一瓢浆糊。只是掌柜的稍微好点,他虽有所怠慢,但好在还未真正得罪任尘和纪三斗二人,当下庆幸。周通则完全傻眼了。
“呵,你们消息蛮灵通。”任尘晃着空空的酒壶,好不惬意。
丁富始终一副木头脸,不卑不亢道:“家主和小姐很欢迎两位公子到府上做客,虽约定在后日,但小姐细心,在回城时,已留下见过两位公子的下人守在城门,一旦等到两位公子的大驾,立即回报。只是回报得晚了,给两位公子造成了不便,这才让丁某人特意前来迎接,并对所有误会表示歉意。”
“道歉就不必了,不过我正想换个地方吃饭。”任尘慢腾腾地站起身,手一撑,从窗台翻了出去。那姿势、角度、以及力量,完全是现学现卖,纪三斗的翻版。原来选择坐窗边是这么个目的,不走寻常路。
纪三斗也是连忙站起来,非常熟练地从窗台跳出去,这原版确实做得更好,且不忘有样学样地说了句:“嗯,我的想法和任大哥一样,不过你家茅厕还让我上吗?”
丁富硬是一愣,首先是两人的举动让他始料不及,其次就是纪三斗莫名其妙地最后一句话更让他感到屎尿不及。缓了缓神,他是不可能跟着翻窗户了,只得加快几分脚步,从正门绕出去。等他出去时,任尘和纪三斗早已像没事人似的,往丁府方向去了。周通这回眼瞅着两人大摇大摆离开,肺险些气炸,可就是没敢拦。
他挪到丁富身边,小声问:“丁管家,这二人难不成真是小姐的客人?会不会弄错了?”
“你是在质疑家主和小姐,还是在怀疑我丁某人。”丁富语气冰冷道。
“不敢不敢。”周通连连赔笑,“只是我搞不明白,这么两个穷小子,怎么会是小姐的朋友?!”
“回去自然就知道了,希望你没有得罪这两位贵客才好,否则……”丁富并未把话说完,指挥着小队动身,跟上去。
周通留在原地,阴晴不定,满腹疑云,越是猜不透任尘和纪三斗的身份,心里越是没底。懊恼之余,赶忙思量对策。
而就在这时,也不知哪位仁兄唯恐天下不乱,吼了句:“喔!有人打脸不成,被反打脸咯。”
“是啊,是孙子装什么爷啊。”
“你看你看,我说不是英雄吧,露馅了吧,他娘的就是狗熊。”
“哈哈哈……”长街哄笑。
周通咬牙暗恨,巴不得把这些人的嘴都打烂,可他还没有蛮横到光天化日与群众为敌的气魄,只得有气憋着,有恨忍着,拉屎拉尿也兜着。再留下来也是丢人现眼,忙不迭疾步而行,灰溜溜地逃了。心里盘算着,等回府弄清任尘和纪三斗身份,再想法报复。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要报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