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佟大夫怔了怔，神情复杂地看了葱儿一眼，转身走了。
林葱儿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眼光转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午后三点钟，听到林葱儿的召见，李涛高兴地跑了来，一见面就大喊道：“葱儿，我们又见面了，二十多天来都想死了。你呀是越来越难见了，军座的醋劲那么大，我们想见你一面能难死。”
“你胡说什么？不怕烂了舌头。”葱儿白了他一眼。
“难道不是？”李涛撇撇嘴：“你俩马上就要结婚了，搞什么神秘？他不让我们见你，你自己也神神秘秘的，不大大方方见我，还找人带纸条来这破客栈？”他看着客栈房间破旧的屋顶，翻了个白眼。
林葱儿忍俊不禁：“别说我，你不也穿了便衣？”
两人都笑起来，英雄所见略同，他们还真怕被林子京发现训一顿。
“说吧，又有什么事情求我？”李涛又撇撇嘴说。
林葱儿笑起来：“你倒聪明，知道我召你来有大事，不是来聊天说笑的。”
“当然，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有的是聊天的好对象，何必找我？”
看林葱儿瞪他，他笑起来，又警告说：“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再让我陪着你搞那些失踪的把戏我可不干。上次军座差点把我吃了，还一一询问手下卫兵，我骗他的动机是什么？探究我怎么忽然有了那么大的胆子。还说如果再犯就要枪毙我呢。
你说，我还能再接你的活吗？也不怪军座担心，事情有时确实比较危险。前段时间那群小混混欺负你，不是军座回来，我还打算联合卫兵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呢。”
林葱儿想起那晚，她见李涛和吴孟超嘀嘀咕咕的情形，不禁好笑，“这么说，你是只听军座的不听我的了？”她走近李涛，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问。
李涛吓得一哆嗦：“别，葱儿，你千万别这么笑。你这一笑我就感到脊背凉飕飕的，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
“知道就好，”林葱儿奸诈地一笑，指着凳子说：“坐下听我说。”
李涛哭丧着脸坐下来，一副失败相。
林葱儿不理他，举起两个指头说：“办两件事情：一、马上出去打听，近五年来，军座看上过什么小姐没有？记住，尤其在他有事离开部队期间。”
“离开部队期间？为什么？”李涛惊讶地问。
林葱儿白了他一眼：“笨蛋，他在部队，我在跟前，根本没听说过他有女友，肯定在部队外有过了。”
“打听这干什么？他不是要和你成亲了吗？难不成你吃醋？”李涛奸诈地一笑。
“你少胡说八道。”林葱儿又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必须打听清楚他们认识的过程和结果，明天这个时候来给我汇报。”
“这么短的时间？”
“这还短？一整天呢。他每次出外，随侍的人肯定知道。记住，打听要隐秘，不要让军座知道，唔……尤其和迎春花什么的都有关的。记住了？”
李涛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吧，第二件事情呢？”
林葱儿又奸诈地笑了：“你挺心急的嘛，可见对我很忠心，不枉我们结义一场。”她又拍拍他的肩膀：“第二件事情先别急。等第一件事情办好后，我们共同商量第二件。好了，事不宜迟，去吧。”
两人出了客栈，分头而去。
林葱儿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了。冬天日短，下午六点已经快天黑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点灯。她正奇怪，一个婢女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婢女一见是她，连忙拉着她高兴地说：“你回来了，葱儿小姐。一个时辰前林先生回来过，发现你没在又走了。我们找不见你，很着急。好在你回来了，一切就好了。”
林葱儿有些不安：“他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说了什么？”
婢女摇摇头：“他看你没在，问我们你到哪里去了？我们说不知道。他没说什么，只在桌边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没说什么？”
“没有，只是心事重重的。哦，是我多言了，他……葱儿小姐，你到哪里去？你还没晚吃饭呢。”看林葱儿又向外走，她连忙喊道。
林葱儿脚步不停，“我不出去，到正院瞧瞧，一会儿回来吃饭。”说着边穿外衣边向通向正院的后门走去。
林子京的办公室在一楼，林葱儿看到楼前隐隐约约似乎有人来往。
天已经黑了，她不想惊动他人，就多了个心眼，没进楼门，而是绕到楼背后，从灌木丛中悄悄弯腰来到林子京办公室的后窗下，倾听里面的动静，看他是否在里面。
果然如她所愿，一个很清晰的女声传来：“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这么决定了？仓促成婚，给家里和朋友连个招呼也不打？”
传来林子京冷静的声音：“有什么好打的？我不想张扬，只想尽快结婚，安静过日子。”
女声尖锐起来：“可是你的婚姻是不幸的，那女人根本配不上你。林叔叔不会同意，他已经和我父亲……”
她的话语被林子京打断了，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千红，说话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我已经三十岁了，如果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你在回避话题，她配不上你，你明白吗？”
“为什么？”
“她名声不好，害得你差点失去职务，她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只能拖累你。”
“何千红，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我问你，她有什么名声不好的？她受流氓污辱，我替她担待，我感到骄傲，强过许多大家闺秀在我面前的虚心假意，让人恶心。”
“子京，你在讽刺我么？”
“你说呢？过去我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曾希望与你和平共处。可是从你种种的言行来看，一点可能也没有了。我从不主动伤人，你今天却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伤害她的话，我忍无可忍。我告诉你：何千红，我不喜欢你，甚至很……讨厌你。在我的眼中，作为一个女人，你没有一样让人欣赏的地方。
一、你的男友为正义事业牺牲了生命，你不但不赞赏，反倒很反感，可见你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没有一点儿正义感；
二、你老骂别人名声不好，说葱儿和我结婚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你自己和前男友同居了三年，又征求过谁的意见？回国后你和你的数不清的男友又干了什么？你说你心情不好，痛苦也罢，发泄也罢，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求你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在攻击别人的时候想想自己。作为一个留洋归来的读书人，说话要有水平些。
三、你当逃兵回国躲难不说，却来缠着给我当秘书。战争爆发时，你又临阵逃脱了。你想想，作为军人，我能原谅你么？
四、不要用权压人，这是小孩子的把戏。你已经二十七岁了，用你我的父亲来压制我太幼稚了，徒增笑耳。为了葱儿，我能和军事首脑对立，你我的父亲算什么？回去告诉你我的父亲，把我逼急了，我六亲不认。
最后一点，也是最让我愤恨的一句话是：你早晨大吵大闹说葱儿不能生育了。这是谁告诉你的？你知道吗？就你这句话，足可让我毙了你。我告诉你，我即使和天下所有的女人生孩子，也不会碰你，记住了？我警告你，如果你采取不良手段伤害了我的葱儿，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听明白了？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在里面响起嚎啕大哭的同时，林葱儿迅速而悄无声息地从灌木丛中溜出来，到了后门，三拐两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对婢女说了声“我吃过了，不用备饭”，就飞快地脱掉外衣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子京进屋走到床前，俯身看着熟睡中的林葱儿美丽的面庞时，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宠溺之情。他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灭灯脱衣睡在她身旁。
坐在窗前，看着所坐的轮船缓缓地离开码头，林葱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转头对上李涛不安的目光，她安慰地一笑，轻声说：“没事，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这次让李涛向上司请假，谎称说回家探亲，拐着他护送自己到陪都去。李涛开初不愿意，被她三两声吓得乖乖地答应了。
她给林子京留下了一张纸条，谎称自己有了父母的讯息，她接他们来参加她的婚礼，很快就回来。纸条塞在枕头底下，想来林子京发现到晚上了，那时他们已经离开好久了。
